第一三二章 請見
姬公孫率先做出了讓步,這讓還在死鑽牛角尖的我頗感尷尬和意外。是我打擾了他午睡,又是我出口不遜在先,其實一切錯處都在我,如此我若還要跟姬公孫死纏下去,那連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太不講理。
訕訕地瞥了眼在一旁生氣的濡以沫,垂下頭,我不好意思再看姬公孫,道了聲「對不起」然後就沉默了,因為再多的話,也無法補救,就像是姜九黎曾經對我說的,如果對不起有用,我和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地步,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口中今天的地步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姬公孫沒有怪我,成秋碧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濡以沫,那張臉從適才一直到開始和姬公孫修習就不見好轉過。
懶得理他,自生自滅算了。
心裡這麼想,但還是為自己不分青紅就斥責他感到抱歉,在姬公孫將修行時最基本的坐姿傳授給我們后,盤膝坐在濡以沫身側,在姬公孫不注意的時候,我對濡以沫輕聲道:「還生我氣呢?」
濡以濤扭頭連看都不看我。
呃……………,咋跟個女人似的呢?
沉默了下,我還是拉下臉來說道:「我都說了是我不對,難道你還要因為這麼點事和我不愉快?」
「點事?」濡以沫斜睨了我一眼,桃huā眼真好像飛出了桃瓣,那景色,魅惑至極。壓低聲音,他飽含怒氣道:「命都差點沒了,這還能說是點事?」
我單指壓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瞟了眼姬公孫的方向,發現他負手立在窗前仍沒有回頭的意思,轉目對濡以沫說:「是是是,多虧了你我才保住這條小命,我謝謝你,我感激你,這樣,總行了吧。」說著誇張地做了個拜服的動作,說是拜服,其實質毫無拜謝之意。
一隻手臂擋住我下拜的動作,濡以沫端正了我的坐姿,臉部線條僵硬道:「既然決定修習法術就要認真,連最起碼的坐姿都不會,還怎麼進一步深入其他法術?」頓了頓,似是覺出他語氣里太過明顯的關心之意,隨即補充道:「你、你可不要誤會什麼,我只是不想再在這些基礎上浪費時間。」
我點點頭,說:「是啊,耽呈了我們濡大管家成為頂級旱魃就不好了。」語罷特沒品地恥笑起濡以沫來。可剛把嘴咧開,一邊開窗看風景的姬公孫不知道啥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了,站在我身側,一襲黑袍,墨黑的頭髮直披到腳踝處,那模樣,跟個幽靈似的。
嚇得差點沒從端坐禪墊的姿勢蹦起來,我反射性拍拍胸口,本想問問姬公孫他為啥子嚇我,可一想是我自己跟濡以沫聊得太過入神,而且還有擾亂姬公孫課堂的嫌疑,所以心中問題就那麼被憋在肚子里直到爛掉。
姬公孫聲音冰冷,面上更是能用來保鮮生魚片,他說:「如若再讓我發現你有精力不集中的時候,我就不許他倆個陪你共同修習。」「不不不,不會了……」我可不想單獨同姬公孫這活死人共處一室,還是有濡以沫和成秋碧陪伴,我才能稍稍自在那麼一些。
濡以沫和成秋碧的修鍊坐姿自然都是十分精準的,就只有我,姬公孫幾乎用了兩個時辰,才把我那兩條僵硬的小腿盤成一個算是完美蓮huā座,不過兩個時辰都過去了,一個下午也就沒剩下什麼空餘時間,再則我還總是不老實地左捅捅成秋碧右拽拽濡以沫,到最後看姬公孫的臉色,真怕他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就把我徹底逐出他的師門。
從姬公孫的龍園裡出來,濡以沫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現在更沒法看了,放煤堆里我肯定分不清哪個是煤哪個是他。
我說:「濡以沫,你不會是還在為了中午的事情生氣吧?」
這也忒小心眼嘞。
濡以沫收斂了一下臉上黑沉的臉色,這才說道:「我才不是那樣斤斤計較的小人,只是後悔。」
「後悔?後悔什麼?」
「後悔和你一同修行。」我說:「姬公孫不是你一直嚮往的導師么?怎的給你這個機會你還說後悔了?」什麼叫得便宜賣乖?這就是!
濡以沫臉上的神情不見晴朗,反倒更陰沉了些,他說:「姬道長的法術當然不容置疑,我也從未動搖過要追隨姬道長的決心,但是…」他看了看我「修行一事雖然是欲速則不達,但跟你一同修行,是既沒速度也沒成果,簡直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他一直都是這麼直接爽快的,我了解,平時相處時我也多能夠理解,但是現在!我那憤怒的小火苗噌噌噌往上蹄,一旁成秋碧急忙按住我就要揮出去的小拳頭,對濡以沫說道:「以沫,你為人性情急躁,其實同小陶一起修行,也是對你本性的一種磨礪,你應該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繼而側頭回視向我「小陶,修行貴在堅持和認真,你今天的表現完全看不出你對法術的熱忱,既是想要修習法術,就要靜下心來,如若不然,你就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如果放在現代,成秋碧倒有幾分成就大律師的潛質,不過現下放在副主府別院里,那就是我一說教先生,而且還是一我根本無力反駁的說教先生。
成秋婁一番話,叫我和濡以沫相對兩無言,自然,我們想要反駁他也是易如反掌,但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先無論濡以沫的是非對錯,就成秋碧批評我浪費大家的時間這一點,我就在心中先行給了贊同票,因此不用別人說什麼,我就已自知理虧地垂下頭去。
所謂知識在於積累,修行也是一樣。一天半天的,根本看不出什麼效果,更何況,我這一天下來,就只學了打坐,而且就這麼個簡單的,還要姬公孫糾正那麼久。
第二天第三天直過了六天,我的修行依然停留在打坐上,真的想不到,修行看似沒什麼,但這單單一個打坐就要huā去我這麼些時間,也難怪旱魃從一級修鍊到下一級,要huā上百年千年的時間。
我的進度緩慢,可濡以沫卻再沒和我生過氣,或許成秋碧的勸告真的在他那裡起了作用,我無從知道,我也不想追問,他必定有自己的思維邏輯,如果問得多了,他再和我皺鼻子瞪眼睛的,我可害怕的說。
但濡以沫不生氣,我自己卻已經受不了了。在第六天時,待打坐完畢,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揪住姬公孫,有些喪氣地說道:「公孫先生,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根本沒有修習法術的潛質,都這麼多天了,就算成秋碧和濡以沫他們不煩,我都覺著煩了……」
「一朝看不到成果,心中產生些不和諧的想法也是應該的」姬公孫手指併攏捏住我的手腕,順勢將其從他的身上拿下來,握在手指間,他說:「從你的脈象看,你並非對法術無知無覺,而且,從其涌動的趨勢看,你曾經是會法術的,而且還是很強的法術,只是被一股比之更強的法力封印了而已。」說完,姬公孫從我的腕間收回手指,靜靜立在我面前,好像剛才和我說話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一樣。
我忍不住笑道:「你別逗了,我從前有法力?如果從脈象就可看出誰有沒有法力,那江湖郎中豈不都成半仙了?」語中自有挖苦他之意,可是姬公孫的話,實在讓我不敢相信。
見我不信,濡以沫首先就急了,他說:「修習過法術的身體自然和普通凡人之軀不同,小陶你本就是副主,會法術也是應當的,只是因為上次血祭重創失憶,才把法術忘卻了,如此,你怎可和姬道長說這些話?」我沒回答濡以沫的質問,而是撇眸看向一邊靜默著的成秋碧,他眉頭皺做一團,似是遇到了什麼難解的問題,見我看他,他只是淡淡搖了搖頭,介於有濡以沫和姬公孫在,他並未說出內心的想法。
成秋碧是最知道我底的人了,雖還不知道我來自異時空,但我是人類而非副主夢魅兒這一事實,他還是最了解的。
這個問題不適合再繼續深究下去,成秋碧適時出來打圓場,他說:「時候不早了,姬道長還要回養屍地,我們就此回去吧。」
一聽養屍地,我自然就要想起那些可怕的跳屍,一想起跳屍,我就會想起那個黑沉驟雨的夜晚,連同那四雙罪惡的手和成秋明邪惡的狂笑一起,都會在心底敲響最為沉痛的喪鐘。
明天便是第七天了,第七天意味著姜九黎就要回來,他說過的,只要他回來,成秋明任憑我怎樣處理。
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心中剛由此想到成秋明跪地求饒的景象而暢快不已,門外小灰送來的通報聲卻讓我再也暢快不起來。
成秋明來了,而且還是帶著幫手來的。
我們剛走出姬公孫的龍園,姬公孫便乘著他那朵黑乎乎的小雲彩飛走了。
一個小灰憤力揮著他那兩對灰白翅膀,氣喘吁吁地來到我們面前,還未停穩,就聽小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稟、稟副主,成秋明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