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田歸道
雪傾舒沒再揪著非要剪除黑暗之城裡低等旱魃的說法不放,反是在我提出異議后,很是順從地點點頭,意思就是我說什麼是什麼。我是老總,他就是個執行者,偶爾給我這個雙眼被蒙蔽了的老總提提建議,我想,我和雪傾舒的關係應該……就是這個模式的……
車隊一路出了黑暗之城,很順暢,包括去往昰宿山的路途。相較於上次前往魔界,一路太平許多,畢竟只是串個門,再者姜九黎那老混蛋肯定是被我的種種做法所激怒,又不得發泄,肯定自個兒貓被窩裡生悶氣呢,所以他也不會半路來個截殺。更何況,車隊里高手如雲,某些不入流的小妖精小孽障自動繞路,逃還來不及呢,撞槍口上那必死無疑。
閑來無事,我從隨身包袱里掏出那本從姬公孫書房裡偷渡回來的《魔煉》,這本書真的很好看,有許多帶有警示和哲理的句子,此刻我就正因書上的一句話而失神:幻想基於現實,一個人若是連現實都不曾擁有,又何談現實?
這本書我是才看的,所以故事情節才剛發展到書中主角拜師求學,主角並不聰穎,也沒什麼天生成魔的氣質,因為這一點他多次遭到同伴們的嘲諷和打擊,主角一度認為他能修鍊成魔只是幻想,是根本無法實現的。也就是在他灰心喪氣之時,他的師父說出了上述那番話,幻想是基於現實的,只要你努力了、付出了,即使是幻想,有朝一日也終會成為現實。
我靜靜望著窗外急速掠過的雲朵出神,心中湧起一股悲哀之流。苦笑溢出嘴角。我好像還不如書中的那個主角,因為我連幻想都沒有,更加沒有可以當做基礎的現實,現實是什麼?那是基於過去而發展得來的產物,可悲的是,我的過去近乎一片空白。而幻想又是什麼呢……?我似乎。什麼都不曾擁有。一瞬間。我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
眼中因為心中湧起的苦澀和悲哀,有粼粼的眼波閃動,手臂上忽而一暖,我垂頭看去。落塵那隻連汗毛都是雪白顏色的手,正緊緊抓在我的胳膊上。我不解的抬頭,迷茫更勝。落塵說:「葉葉……」時已經被莫及識破他的身份,所以他也就不再偽裝,雪白的長發。雪白的眉毛,連睫毛都是雪白的,眼前雪樣的白與我腦中那片迷濛的白不謀而合,讓我再度陷入失神。
落塵用空著的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頰,款語道:「葉葉,你還有我……」
失神當中的我莫名一愣,他、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所以的再次怔愣。不過不得不說,我沒再失神。心中不由一暖,原本那種深陷迷茫中連救命稻草都找不到一根的處境,奇迹般消失了。
半晌,我才收起由於怔愣而表現出的傻兮兮模樣,拿手拍開落塵放在我臉頰上的手:「莫名其妙!」臉上忍不住燃起一團火紅,我別開眼不敢看車廂內的任何一個人,朝角落裡挪了挪,繼續看手上那本已經被捏出褶痕的《魔煉》。
唉——讀《魔煉》最後演變成被摸臉,我的苦逼小日子,還真是驚喜連連吶~~
經過整一天的趕路,車隊終於接近了昰宿山,因為一直都是高空飛行,所以降落的地點直接選在昰宿山田歸道的道觀前,免去了從山腳一路爬山到此的痛苦歷程,不過也喪失了一次遊覽山間美景的機會,還好要在昰宿山上住許久,以後遊覽昰宿山的機會有的是,現在緊要的,是如何對付侵襲昰宿山的那些小妖怪和說服田歸道幫我激發體內潛藏的法力。
昰宿山的箜曐道觀依山而建,恰處於半山腰處,山門緊閉,道觀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僅能容下四五百人的樣子,也不似人間佛堂道場那般香火旺盛,從外部看,這箜曐道觀並不對外開放,應該不是依靠布施以及香油錢盈利,道觀一旁翠柏掩映,遠處昰宿山的最高處昰宿峰因常年積雪而形成一個帽子般的雪頂,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安靜寧和而美麗。
對!安靜,很安靜,而且寧和,暫且不計這昰宿山是何等的峻秀雅麗,就它給我的這種安靜而寧和的感覺,就不得不讓我詫異。
這般祥和的景象,怎似正在遭各路妖孽的攻佔和侵襲?不由得,我看向剛剛從龍車內走下的姬公孫,在落塵以及雪傾舒和莫及的陪同下,緩步上前,疑惑道:「公孫先生,你不是說昰宿山正在遭襲,可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這道觀有遭人洗劫過的痕迹?」山風吹過,我不自在裹緊身上的棉質長袍,正是深冬,人間也才剛過了大年,雖然氣候已慢慢轉暖,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昰宿山上的節氣,還處於寒冬臘月的三九天。
心底隱隱泛起一股不祥,可是追根究底,卻覺得這不祥實在沒有立腳點,甩了甩頭,及時排除心中不該有的雜念,便聽姬公孫道:「師父和師叔功力不弱,與觀中眾師兄弟聯手也能抵擋得住那些妖孽一時半刻,而且主戰場並不在這,而是在下山路旁的一處空場,所以這裡還未遭洗劫,時正值青天白日,那些妖眾也不敢這個時候來攻打,自然就恢復山間本應有的寂靜。」或許是我看錯了,總覺得姬公孫的眼神頗為閃爍。
「哦……」姬公孫一向不太注重言詞,然而這時給我解釋了這許多,讓我覺得感激的同時,也些許的不自在。
一眾人跟隨姬公孫來到箜曐道觀門前,蒼林沐指派的那列皇家衛隊除了要保護我的安全之外,還是來給姬公孫當幫手的,畢竟箜曐道觀人手不多,怎敵得過那些不要命的妖眾,正因為想到這一層,所以在府上那些侍從侍衛說什麼也不返回別院時,我也就沒在多加拒絕。
才在道觀門前站定。未及敲門,就有小道士過來開門,見是我們,那小道士立即喜形於色,躬身向姬公孫拜服道:「公孫仙人,您總算回來了。師祖和師叔祖正在道場等著呢。」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起身前面領著我們前往他口中所謂的道場。
道觀內的道場要比之龍園內的那個道場大許多,空闊的大理石地面上平擺著上百張蒲團,蒲團因為不是修鍊之時基本上都是空的,只有最裡面兩張蒲團上。緊挨著做了兩個人。
進入道場時,眼睛因為道場內四壁燃著的燭火稍稍有些不適,今天這昰宿山的天氣有些陰沉。山風很大,天空中黑灰色的雲彩朵朵覆蓋,清冷而蕭索。所以這道場內的光線也不是太充分,即使燃了蠟燭,可蠟燭的光線哪敵得過現代社會的高端科技營造出的光線,我看了半天才大致看清坐於對面那兩人的容貌。
兩人之中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個大眼睛男人,十**的年紀,怎麼看也不似那個小道士口中所說的師祖或者師叔祖其中的任何一個,之所以稱之為大眼睛男人。是因為他的眼睛真的太大了,見過牛眼睛嗎?呃……雖然覺得牛眼睛不是很美觀。但不得不說,這個十**歲的小帥哥,那雙大眼睛和牛的雙眼放在一起,絕對不嫌小。不過眼睛雖大,但並不渙散,相反的,還很是炯炯有神,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顯得矮小而怯弱,即使如此,可無礙於他更具吸引力。綜合下來,我對他的評價就是……他媽的就是一小受樣!
觀之這個大眼睛男人身側略為靠前的那個男人,坐在那裡就比旁邊那小雯雯高出一個頭,身材偏瘦但很健壯,容貌中上等,泰山壓頂而不動的氣質,眼睛是正常大小,不過偶爾流過的異樣神采足見他並不是一個如表面看到的中規中矩,也就是說,這又是個道貌岸然的貨色。
乍看之下,這兩人都很年輕,絕不可能是那小道士口中的師祖和師叔祖,然而事實證明,我看人的眼光第N次遭受滑鐵盧,只見小道士步到那個容貌中上等的男人面前,屈身施禮道:「師祖,公孫仙人他回來了!」語氣掩飾不住激動,不知道是因為和他那年輕的師祖說話而激動,還是因為他敬愛的公孫仙人回來而無法自持自己的情感。
容貌中上等的男人微微頷首,示意小道士下去,小道士很不想錯失這個和師祖還有公孫仙人共處一室的機會,但礙於師祖的命令不得不遵守,也只好應勢道了聲「是」便悻悻然離開。
容貌中等的男人既是小道士口中的師祖,也便是這昰宿山的主人田歸道,而坐於他側後方的那個絕世小受,便是小道士口中的師叔祖,聽事後落塵對我說,那個師叔祖名喚枘方,對外聲稱是田歸道的師弟,實則,是千年前田歸道偶然遇到並帶回並就此監禁起來的私人男寵。一聽到這個秘辛,我立馬就腐血沸騰了,當即希望自己肋生雙翅,以最快速度飛到枘方身邊抱著他大腿就不走了。
不過……話說,道士不都要禁慾的咩?那他倆……
此自是后話,見到兩位當家主人,姬公孫整整儀容,上前恭恭敬敬拜了下去,輕呼「師父」並「師叔」,我猶豫著,也跟著姬公孫上前,想想姬公孫既然是我師父,那我自然得和剛剛那個小道士一樣喚田歸道和枘方師祖和師叔祖,然剛拜下身,就聽田歸道開口道:「你是葉兒吧,來,過來讓師父瞧瞧。」
我彎身的動作一頓,抬頭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姬公孫,後者也和我一樣,一臉的茫然,顯然也沒能領會他師父口中那句「師父」是何道理。
田歸道一樂,斜著眼睛飽含深意地瞅瞅枘方:「方兒,你看葉兒還不好意思了。」
我不好意思?尼瑪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好意思了?還方兒?我抬起眼睛瞄了一眼臉上浮現起彆扭紅雲的枘方,立馬就被他那扭捏的小樣子給shock了,這、這倆人絕對有貓膩!
左看看田歸道,右瞅瞅枘方,似乎發現我的窺探,枘方臉越發紅了起來,抬眸怒瞪田歸道。低斥道:「在年輕人面前還擺出這副死樣子,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是不是!?」雖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字字鏗鏘有力,很明顯這樣的場景已經在他們的身上發生過不止一次兩次。
我一聽「關係」這個詞兒,全身毛髮立馬就站了起來,很是期待把耳朵貼過去。以期能夠繼續聽到下文。
田歸道乾咳了幾聲。已掩飾枘方所說的話帶給他的尷尬,重新將視線放到我身上,故作老成的低沉道:「你與孫兒年紀相仿,他雖對你有師父之名。但畢竟尚未有師徒之禮,我見你有慧根,所以未經和孫兒商量。就擅自做了這個決定,打算收你為徒,孫兒。你有何異議嗎?」轉頭看向姬公孫,先斬後奏被他發揮得氣死人不償命。
我下意識隨著田歸道的視線看向姬公孫,孫兒?孫……
噗——
實在忍不住,憋笑出聲,與此同時,身後跟進來的落塵等人也沒好到哪裡去。這田歸道……天,也太活寶了!
真的是沒有辦法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我強行把視線從姬公孫那裡脫離出來,望著虛空。我一個勁兒傻樂,而且每當想起田歸道口中那句「孫兒」,我的腸子都會自動自覺的打個結。
姬公孫臉色臭的沒話說,扔茅坑裡絕對適合,抽搐著嘴角,強自鎮定道:「師父即已如此說,徒兒欣然受之。」轉眸,姬公孫的目光恰與我從天空收回的目光相對,被他眼中冰冷的光芒激得一抖,我立刻平復上翹的嘴角,無辜地張大眼睛,眨了眨,才心虛地垂下頭去。
田歸道很開心姬公孫(書書屋最快更新)的聽話,連聲道:「好好好,葉兒啊,孫兒都同意你拜我為師了,快快快,快點過來給我行拜師禮!」沒想到,田歸道還是個急性子。
這……我稍作猶豫,立刻疾走幾步,在據離田歸道和枘方只有五步處,傾身拜了下去,口中不可置信地喚了兩聲「師父」和「師叔」。事實和我想的不同是不是?我以為,要師從田歸道一定會有些困難,怎麼的也得捐個金身人像啥啥的,可是……
保持著跪伏的姿態,這個動作我還真是不太習慣,不過為了我的將來,豁出去了!
猶豫著,我低順著眉眼說道:「師父……徒兒,徒兒有一事相求……」
「你是說恢復你身體內法力的事?好好好,沒問題,孫兒都跟我說了,來,先讓我看看脈象,若合乎脈理,我就可以助你恢復法力。」話間,即已向我招手,對於如此熱情的人,說實話,我一時還真是適應不了。
踟躕地起身,把手伸向田歸道,徵詢地目光不由自主瞥向姬公孫,見他沒有反對,便就勢把手腕放入田歸道的掌心。
田歸道溫熱的掌心包裹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近之後,單挑出兩根手指按壓在我的腕脈之上,收起玩笑的表情,半閉雙目凝神良久,末了點點頭,咧唇笑道:「葉兒,你看為師能不能幫你?」
暈!沒想到他不但不直接說出診脈后的結果,反而還向我先行發問。可能是身邊都是些正常人,對於這種精神上有某種超常意識的人,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想了想,我道:「我說……師父想幫我就肯定能幫我,不想幫我,就算真的能幫我也會變成不能幫我。」不是愛開玩笑嘛,那我也跟你開玩笑好了,老東西,知不知道開的玩笑太多,會遭報應的,等哪天你被老天玩笑一把,你就知道後果是多麼嚴重鳥。
田歸道挑了挑眉,回頭對枘方拋了給媚眼,整一個花花大少,哪有一點道士的樣子,我無語地回頭瞅瞅姬公孫,不都說什麼樣的師父就會教出什麼樣的徒弟,為嘛子田歸道是這樣,姬公孫卻是那樣捏?花花公子和茅坑裡的臭石頭,還真是天壤之別!
「葉兒可比孫兒好玩多了,是不是,方兒?」一邊說田歸道那隻魔爪就像枘方覆在膝蓋上的小手抓去,他這是在調戲人家啊。
枘方適時把手拿開,大眼睛毫不留情地斜睨過去,出口訓斥道:「滾!」
田歸道不但不生氣,反而嘴巴咧得更大,很怕別人不知道他心情好似的,回頭抬目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我,摸摸鼻子,說出的話差點沒把我氣死:「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你恢復法力,這樣吧,從明日起你就和道觀里的那些小東西一起早起修行,估摸再過個十天半個月,我就可以看出我究竟能不能幫到你了。」
X他大爺的,你不知道能不能幫到我還診了那麼長時間的脈搏,你耍我還是怎麼的?
嘴角抽搐,為啥子我覺得求助於田歸道一點都不靠譜捏?再次回頭去徵詢姬公孫,卻發現姬公孫正低垂著眼眸,根本看不到我的詢問,只好彆扭的收回目光,手指摸著下巴,死馬當活馬醫,反正就十天OR半個月,我也不會少了什麼,當即點頭同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