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雪爺饒命
從前在黑暗之城聽成秋碧說過,僵獵也曾是黑暗之城裡旱魃族群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只是與當權者產生了分歧,抱著自己的信仰離開了黑暗之城而已。
他既然是旱魃,那他就一定有等級,他的功力已到了蒼林沐、姜九黎和落塵都奈何不了的地步,那他究竟已修鍊至何等地步了呢?
聽到這個問題,雪傾舒身體立時陷入僵硬,片刻之後,他才幽幽說道:「我的等級,若然你非要問出個究竟,我也不能明確的回答你,我只能說,」他忽而將注視的方向轉向禾契笙,「我和他一樣。」
「你、你和他一樣?」這話如同晴天霹靂,雪傾舒無不是在指出,他已經知道禾契笙即為旱魃的事實,可、可在闡述那天遭遇殭屍阻截時,我已經避過禾契笙的事情不談,他、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他說他和禾契笙一樣,這又是什麼意思?
無由,種種疑問頓時掠上心頭,只期待雪傾舒快些給我一個回答。
雪傾舒仍一雙眼注視著禾契笙,可面具很好的將他的眸光遮擋在一片陰影之下,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真真切切地看過他的眼睛。
「論這世間,能夠擁有紫金瞳色的,也就我和禾城主兩人,」一聲輕不可聞的冷笑,「若是想騙那些愚笨的百姓,禾城主的謊言確實已經足夠具有說服力,說真的,當時我聽到他居然願意助禾城主完善這個謊言,我確實感到很震驚,但是因為你的關係,一切倒是可以解說得通。」雪傾舒口中的那個「他」,不是別人,正是現在在馬車另一側的姬公孫。
禾契笙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卻沒有任何笑意:「你憑何說我在天下人面前說的是謊言?」
「在人族面前,高等旱魃只要注意收斂,凡人無法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但旱魃和旱魃之間,因為體系本是共通,發現誰是同類並不難。」他的意思。無外乎就是無論你禾契笙如何掩藏,化成灰人家雪傾舒該識得你是旱魃還是會識得。
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跳梁的小丑。明明人家都已經識破了你的小伎倆,還二五八萬的故作神秘。
我說:「你既然早就識破了為什麼還裝作看不出來我們是在故意隱瞞?」
「你們在故意隱瞞?我以為你是因為不願回憶起那天對禾城主所做的事情,才刻意避開不提。」雪傾舒如是……說……
我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嘴角扯了扯,乾笑道:「還真是天大的誤會。」
禾契笙經由和雪傾舒的這一番交談,面色要比適才好上許多,或許是看出雪傾舒對他並未有多少敵意。所以放下了一顆時時警戒著的心,也少了幾分緊張感的緣故。
一時沉默,隊伍在勿草源的空闊和偶爾吹來的暖熱夏風裡,緩緩朝著不遠處的高聳城樓行去。
開了口的雪傾舒,一改之前的少言寡語,只靜默了會兒,便又開了話匣子:「你們為何要對此故作隱瞞?」
我瞅了瞅禾契笙,眼神有些飄忽:「你不是一直不喜旱魃家族之外的群體,禾城主並未出身路、成兩族,我以為你會與他敵對……」
「敵對?」雪傾舒一座雪山也有融化的時候。居然沉著聲音低笑了兩聲,「如素一般,禾城主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旱魃,他們兼有旱魃始祖的血統。即使是黑暗之城裡的路、成兩族,身份地位也不如他們,我為何要敵對禾城主?」
「……原來是這樣?」摸了摸鼻子,我承認我對旱魃這個族群了解得太少,除了嗜血狂躁,我幾乎什麼也不知道,雖在黑暗之城生活了那麼久,但卻仍是知之甚少,根本沒有把自己當過他們的一份子過。
經由雪傾舒的解釋,我的心總算全部沉回了肚子,看看禾契笙:「這回你該放心了吧。」
禾契笙眉峰微挑:「放心?我有擔心什麼?」
「死鴨子嘴硬!」聳聳肩,我不再和禾契笙多語。
時隊伍已經開始進入勿草源的城池,俊偉的城樓矗立在一片如同荒草的勿草叢中,立時就變成了這片荒原的地標,本以為進入城池看到的仍會是一片荒蕪疏落的景象,但見街市上人聲鼎沸,各色生意樣樣齊全,直逼北旻的熱鬧繁華。
透過車窗看向街市兩旁,擺攤的賣藝的,好不熱鬧,但是我們經過之後,熱鬧的街道不知為何會慢慢陷入寂靜。我張望著街道兩旁的行人,街道兩旁的行人也在駐足張望著我們這方,他們的目光本來是被熱鬧的隊伍吸引,但很快就都集結到了一處,而後……後退,後退,後退……直到行人們站在街道兩旁退無可退,他們仍是心有忌憚地向後方擠去。
我好奇地隨著行人們投射過來的視線轉望向馬車一側,他們視線的聚焦點並不是備受世人推崇的姬公孫,而是……雪傾舒?為何會是雪傾舒?難道在歲寒鎮的事情,傳播得如此快,都已經傳到勿草源來了?
顯然,我的猜測不僅沒有任何依據,而且是大錯特錯。他們的視線中飽含著畏懼和驚懾,好像雪傾舒在此時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般。
心存著不解,我在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靜默中,壓低聲音問雪傾舒:「喂,雪傾舒,這些百姓為何那麼怕你?」
雪傾舒脖頸微微轉動,掃了眼緊張地靜立在兩旁的平頭百姓,四周觀望的百姓立時如坐針氈,驚叫的驚叫,逃跑的逃跑,有些太過震驚的,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有甚者,還有跪地求饒的,一邊叩頭口中一邊還念念有詞:「雪爺饒命雪爺饒命——」
雪爺……饒命……
我望向雪傾舒的目光陰了陰:「說,你都對這些無辜的百姓做過什麼?」
雪傾舒收回視線,隱在陰影下的目光閃爍不定:「都是些愚蠢至極的凡人,我能對他們做什麼?」
聽雪傾舒的語氣我就知道他一定做過什麼對勿草源人民不利的事情。眉角抖了抖:「你說凡人愚蠢,那你以前就不是凡人了?」
覺著這句話立足點不是很穩定,我剛想再補充點什麼,就聽雪傾舒語氣弱了幾分,低啞道:「現在的凡人怎麼可以與以前的凡人相比?現在的凡人,無比崇尚鬼神卻完全忽視了自我的存在,若是長此以往下去,人間必亡!」
「呦,你還說的挺有道理呢。」去,人間必亡,這話你也敢說得出。
我口中的挖苦之意實在明顯,雪傾舒自然是聽了出來,但他還是好脾氣地沒有同我爭辯,而是避開機鋒,重又瞥向街道兩旁見鬼了似的民眾。
隊伍在勿草城內行進了約莫有一刻鐘的時辰,不及禾契笙這個經常來往於京城的人說話,雪傾舒已經抬指遙遙一指:「前方就是這勿草源內最富盛名的一家客棧,悅來居,那裡的老闆與我是舊識,我們今夜可以去那裡投宿。」
禾契笙微感驚訝的看了看雪傾舒:「雪爺好本事,居然連悅來居的來老闆都識得!想當初我打算在勿草源開一家傾城雅悅分店的時候,是多方懇求與來老闆相識都不可得呢!」
看不到雪傾舒的臉色此時究竟是個什麼樣,只覺得他目光閃爍得更厲害了。禾契笙是真心讚歎,可我總覺得雪傾舒那聲「舊識」說的頗為勉強。思索半天,也得不出什麼更好的結論,遂跟著前方易初蓮的馬車,緩緩駛近這勿草源中最大的一家客棧悅來居。
悅來居,顧名思義就是喜迎八方來客,很俗的一個名字,但同樣也是個很討喜的名字。下了馬車抬頭仰望那一扁揮灑自如的墨體狂草,心驀地就清朗自在起來。
見有客迎門,悅來居里早就有肩搭汗巾的小夥計笑嘻嘻地迎上來,目光掃過前面易初蓮及隨行者,立馬眉開眼笑,比之迎出來時還要熱情幾分,顯然是極會諂媚的主。然而在他引領眾人進入客棧時,不察目光掠過我身邊的雪傾舒,還什麼笑,那夥計的臉上頓時籠罩上一層撥不開的黑霧,眼睛苦的就要滴出水來。
一聲驚呼,小夥計拜倒在我身前,連連叩拜道:「雪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沒看到您今日駕臨,有失體統!有失體統啊!」
他這一聲鬼哭狼嚎,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前方堪堪才進入悅來居的易初蓮詫異地停下步子,不解地朝我們這方望了過來,眉宇間大有一種看好戲的架勢。
經過小夥計的一聲吼,客棧內掌堂的店掌柜忙撂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奔出來,到得門口看清來者真真是「備受景仰的雪爺」后,急急揮著手邊另外一小夥計道:「快、快去向來老闆通傳,就說今日吉光普照,雪爺大駕光臨。」小夥計應聲奔回客棧,撒腿直向後堂。
我乜斜著看了看雪傾舒,唇語道:「小樣,混得不錯嘛。」而後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路上緘默不語的姬公孫,居然有比他還牛X的主在身邊呢……今天更得有些少,明兒貓要發憤圖強把它給補回來……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