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子孫根呀子孫根
我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來大叔,我稱你一聲來大叔,就說明我對你的尊重,我也希望,你能對我也有如此尊重。」
我鄭重其事,來老闆卻不甚在意,嘴角抽了抽:「來大叔?你覺得你這是尊重我?我長得真有那麼老?」
眨眨眼:「呃……你總不能讓我叫你來大哥吧……」為啥米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他轉移開話題……哩……
來老闆滿意而笑,說話間,被當做空氣過濾掉的姬公孫也幾步走了上來,站在我的身側,面無表情,卻是今天第一次開口。他說:「洛心,你如此隱藏在勿草源內,就沒有人發現你么?」
洛心?
我瞅瞅來老闆,他叫洛心?
洛心似是很高興聽到姬公孫的問題,露齒而笑,點頭道:「當然會有人發現,雪傾舒,勿草源內人人懼怕的雪爺,不就發現了我么?」
「可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姬公孫斷然說道,聲音冷漠,與來老闆面上的高興背道而馳,就像道士遇到了妖孽,眼中存得全然是陰狠厲芒。
來老闆嘆然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我與他無怨無仇,他救過我,我也同幫過他,我們之間不僅沒有仇怨,而且尚存恩情,如若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他也不會奈我何。」
聽到他們一人一口「真實身份」,我突然就升起濃濃的好奇心,不插口,不打斷,只認認真真聽他們彼此略顯艱深的對白。
姬公孫抿了抿唇:「你說是雪救了你,可我為何聽說。你在易氏和晷宮先皇相繼殯天之前,就已經被設法奪走了魂魄。」
「你也說了,你是聽說,他們確實是請了高人,也從易氏的身體內奪取了我的魂魄,但……我現在不還完好的站在這裡?而且。歲月往矣。他們都已經不在,而我卻獨獨留在這世間,只能說,老天還是眷顧我的。」來老闆看起來很是為自己能夠獨活而感到欣然。但眉宇間卻抹不去一股蕭索之意,那是孤獨留下的痕迹。
姬公孫沒再多說,看了看我。轉而連招呼也不和我打一個,徑自轉身返回中堂,隨即經由夥計指引。去往悅來居為他準備的客房。
仍自消化著他們對話的我,目光瞥見姬公孫遠去的背影,心情驀地陰沉,猶如身置冬日冰雪之中,說不出的冷寒。
隨著我的目光,來老闆也看向遠去的姬公孫,末了似是提醒地輕咳一聲:「我聽那塊黑雲彩叫你魃兒。你是女魃?」
瞳眸輕轉,我下意識輕喃:「黑雲彩……」在大腦里反應了好一會兒。我才聯想出來老闆口中的「黑雲彩」,就是剛剛離開的姬公孫。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我說:「你形容的可真貼切。」比我那個臭石頭還貼切!轉瞬我又陰著眼睛低叫道:「你居然敢偷聽我們說話!?」他早就來至後院,只不過聽到我們的說話聲,又退回了中堂,對不對!?
來老闆人還真是隨和,即使我跟他這般無禮,他仍是滿臉的只有笑容。他點點頭:「我是聽到了你們說話,但我那不是偷聽,是恰巧聽到!恰巧聽到你懂么!?而且誰讓你說話都不放低音量?若是知道你們是在做那種事……哎呀呀,我才懶得聽,虧得我還以為雪傾舒找到了他的春天。」
雪傾舒……找到了他的春天……
眯著眼睛:「對!就是這句話,你說雪傾舒找到了他的春天,究竟是什麼意思?」頓了頓,「不過事先我得和你說明白,我和雪傾舒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他曾救過我,還有……他喜歡吃我做的點心……這是我認識他的兩點原因,除此別無其他!」
春天……這是個多麼容易被人誤解的詞兒?聽到來老闆那麼說,總覺得怪怪的。
來老闆聳聳肩:「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也應該知道,那座水火難融的冰山已經有多久是獨自一人,你要明白,一個人孤獨久了……」來老闆指了指他自己的腦袋,「這裡會出問題。」
咳咳,他的意思,是雪傾舒腦袋有問題?拔會吧……我看雪傾舒也蠻正常的么。
我扯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絕對不是默認來老闆的說辭,只是不知該用什麼證據來反駁他罷了。不過經他這麼一說,還真覺得雪傾舒與正常人有……那麼點不同……例如殺人不眨眼,例如口不擇食,例如……臉上時時刻刻貼著個面具,即使睡覺,那面具都不帶摘下的,雖然面具是我做的,他如此做我有那麼一點點小成就感,可……我還真是看不懂雪傾舒。
看我陷入沉思,來老闆自知自己的話在我這裡起了效用,也不出聲,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只靜靜和我站在一片「衰草」所圍成的院落里,仰望著中天一輪漸升漸高的明月,他也默默出了會兒神。
回神之際,我突然不著邊際的問來老闆:「你很喜歡勿草么?」
來老闆神色驀地現出一臉的驚慌,自覺失態,他深吸了一口氣,轉瞬淡然,他笑說:「如此衰敗的草色,我怎麼會喜歡?」
轉頭看他,隨即順著他的目光仰望天空一輪明月:「既然不喜歡,那為何還要在滿視野里,都栽種上這般枯敗的東西?」又不是農作物,也結不出稻米果子啥的,他沒事種這些東西做什麼?若不是喜歡,他豈不自己找虐?
來老闆低身順手摘了片勿草的草葉,凝視著葉片的目光變得悵然:「若是你做了對不起他人的事情,你會不會時刻想要見到被你對不起的那個人?」
「……自然不想!」他做了傷害勿草的事情么?這還真是自我找虐……虐……呃……他說他傷害了勿草!?
來老闆雖然沒有直說他對不起誰,但從他的話語間,不難聽出他確實是做了對不起他人的事,而這個他人……眼望著滿院子的勿草,越發覺得住在此處的人的心境是何等荒涼。
我說:「來老闆。姬公孫……他稱你為洛心……」洛心,這個名字似乎沒有在我的記憶里出現過,卻莫名有那麼點印象,好似在哪裡聽過,可在哪裡呢?
我拚命地在腦中搜索著「洛心」這個陌生的名字,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綜合他和雪傾舒還有姬公孫都相識來看。這人的身份,自也不會太過簡單。
來老闆仰頭再次目光深沉地望向皎潔的月色:「洛心……心已落,也便沒了心,心丟了。是件很痛苦的事,丫頭,我就隨著禾城主叫你一聲丫頭吧。丫頭,無論丟了什麼,也不能把心丟了。至少,不能丟給一個根本不知心為何物的人身上。」語罷來老闆再也不做停留,收回凝視著月色的目光,直直向院落內側的後堂行去。
此時的月色,除皎潔之外,更添幾許冷然,冰冷如雪的月光。照在我的臉上,絲毫沒有暖意。只有淡淡的冰寒,在這夏日的夜空下,顯得那般突兀而又不舒服。
來老闆的這番話,突然讓我想起易初蓮不久前似乎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只是當時無心,也便沒有細細去琢磨,今日聽聞來老闆這樣的言論,不知為何,忽然有點觸動,但真正思考下來,我又覺得實在是自尋煩惱,索性嘆了口氣,返回客房。
臨離,視線撇到隨著晚風搖曳的勿草,勿草……洛心傷了勿草……勿草……天界之中最美的男子……妖王所愛之人……
來到房門前,褪去了適才在外面的堅韌,頹然保留的,只有滿身的疲憊。拖著疲累的身軀,我推開房門,可一腳才邁入門檻,又自動退了出來,瞅瞅門板上掛著的門牌:天字二號房,沒錯,剛才在樓下時那夥計告訴我是這間房,可為啥推門卻看到一個男人正坐在屋子正當中的一張桌子前,還手持著茶杯正慢飲慢酌的,一派悠閑淡然,房主的氣勢十足。
正端坐圓桌旁的禾契笙看到我在門外猶猶豫豫,斜目睨了我一眼:「傻站著做什麼?怎麼不進來?」
我搖搖頭,特恭敬地回答道:「對不起,我進錯房間了……」隨即又退了幾步,左右望望還有沒有什麼天字二號房、地字二號房的,可是找了半天,愣是一個帶二的房間也米有找到,回頭,我發現我是真的二了……
禾契笙不知何時已經放下茶盞來到我的身邊,一把將我扯進屋內,反身啪的一聲關上門,我的小心肝驀地就跟著狂跳一下,心悸地看向禾契笙,我說:「你、你要幹嘛?」見禾契笙抱臂靠在一邊門框上,嘴角還掛著邪惡的笑容,我一顆脆弱的小心肝更是砰砰砰跟打鼓似的狂亂不休。「那個……你若是想報仇……你、你不覺得晚了點么?我知道你不想做旱魃,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承受無法轉世為人之苦,還要飽受渴血慾望對你的折磨,可——」很想為自己開脫,可這一刻我卻覺得一切語言都是那般無力和蒼白,頹然低下頭去,「算了,你若是來找我算賬的,我現在說什麼也都是白說,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雙眼一閉,我主動把脖子湊上前去,他是要殺要刮,我隨他的便就是。
禾契笙笑得好不暢快:「你如何知道我是來向你報仇的?」
我把緊閉的眼睛稍稍睜開那麼一點:「和你相處這麼久,難道連你一個眼神還看不出來么?你那陰森而奸詐的目光,不是來找我報當日之仇,還能是什麼?」
眯著眼睛說話著實不舒服,我索性又把眼睛睜開,卻見本來靠在門框上的禾契笙正抱著手臂一步步朝我靠近,目光正是我所說的那種陰森和姦詐,同時嘴角掛著的笑容更近邪氣。我本能地向後倒退一步,然禾契笙可謂步步緊逼,直把我逼到身體靠在身後的桌子上,退無可退了,他才在與我只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雙手分立在我的身體兩側,連同我身後的桌面,在我的身周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感受到禾契笙朝我面頰上噴吐過來的氣息,我驟然覺察到有哪裡不對。想到一種可能,我心中猛然一驚。
雙手立馬推向禾契笙,我說:「禾契笙,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
禾契笙靠得我更近些,嘴巴里噴吐出的氣息不是茶水的清香,而是酒水濃烈到窒息的味道。我驚然側頭看向桌面上擺放的那隻茶杯。清冽的色澤。與清水無異,卻散發著酒水熾烈的辛辣味道。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你喝酒了?」
禾契笙雙目抬了抬,面色如常,神情不變:「是喝了點。」一隻手從支撐的桌面上收回來,他動作輕柔地拂過我的臉頰,「你問我我是什麼身份?那你說我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未來的駙馬爺唄!
他的這一表現讓我聯想起酒醉之人。可禾契笙喝醉酒?這一點讓我有些不能置信,他一富商,商場上難免時常喝酒陪桌。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喝醉?可借酒裝瘋……咦!不會吧,禾契笙幹嘛要借酒裝瘋?而且裝瘋就裝瘋吧,他怎麼可能瘋到我這裡來?
不一時,心下已經想了無數種可能,可是任何一種,都無法解釋為何禾契笙此時會莫名其妙的來到我的房間,而且還莫名其妙的……和我玩起了……貼身熱舞……
總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太過靡靡。雙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我說:「你醉了。我去喚米糊糊和麵糊糊送你回房。」
「我沒醉,不過我的心確實是醉了……」他的聲音沙啞低沉,該死的好聽。我推向他胸口的手不但沒有把他從我的身前推開,反而被他一手緊緊握住,用力按向他心臟所在的位置,那裡隱藏著的一顆心臟,此時跳動的似乎有些過快,而且有更加劇烈的趨勢。
臉頰倏爾暈紅,我向回抽了抽手,神情是羞窘過後的惱怒:「禾契笙,你清醒點!我是羋陶葉!傾城雅悅的陶爺!你口中聽憑你使喚的丫頭,給你洗衣做飯打掃庭院的使喚丫頭,而不是你的公主易初蓮!」認錯了,他一定是認錯了,他一定是喝多了以為進了易初蓮的屋子,天——男人果然是一種很怕的生物,喝多了,睡迷糊了,看到不該看的了神馬神馬的,都會莫名勾起他們下半身的慾望!
「呵呵——」禾契笙短暫的一聲狂笑,突地府頭擄住我的嘴唇,猶似沙漠中饑渴的迷路之人,沒命的吮吸著。
突襲讓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任由他如此吸吮了半秒,我開始劇烈掙扎,幾乎是手腳並用,毫無章法地對面前的禾契笙又打又踹,可禾契笙就像根本就感覺不到我的踢打,仍自忘我的品嘗著我口中的津液味道。
他似是第一次與女人如此親吻,親吻的技術著實有些拙劣和狂躁,但也不能說他對此一無所知,畢竟,他在撬開我兩排緊咬的齒列時,他還知道把舌頭伸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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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我為嘛要注意這些!為嘛呀為嘛!!
在心中鄙視了自己一下下,我抬起一隻腳,再不猶豫,狠狠朝禾契笙的下面踢去,也不管他那話兒是有多脆弱,我只知道,現在就只有這種辦法能把這隻失心的野獸給召喚回現實。
還好我這一腳自我感覺用了渾身上下的所有力氣,實則因為太過緊張,並未對禾契笙造成多大傷害,而且禾契笙總還有那麼點理智沒有喪失,發現我想要做什麼后,急急向後躲開了半寸,如此,才使得他的子孫根沒有遭受到嚴重創傷,不過……饒是如此,我一腳過後,禾契笙還是痛得直不起腰來,旱魃本是不怎麼流汗的,可為此,禾契笙額頭上硬是擠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粗喘著順著身後的桌案任由身體滑落向地面,目光不知是看著禾契笙,還是看向其他的東西,亦或者說,我根本就什麼也沒看。
今天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日子,夠衰的,才在悅來居的後院被一塊臭石頭給親了,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又被一死奸商給莫名其妙的佔了便宜。
左手慢慢抬起,輕撫上被吻得有些紅腫的雙唇,視線恍惚了下,我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得清晰。看到猶自蹲伏在地面上低聲忍痛的禾契笙,我心裡微覺過意不去,上前猶豫著拍了拍他的肩背,我說:「那個……你、你那裡……你那裡不會有事吧……」要是真斷了子孫根,那何止是禾契笙要仇視我,恐怕他整個禾家的祖先都要從墳包里蹦出來與我理論。
低身捂著自己下身的禾契笙雙頰浮起異樣的紅色,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閉了閉雙目,他在我的盯視下,搖了搖頭:「沒事……」
他這樣子,沒事才有鬼!
本來還想著追究一下他剛才的變態行為,可一對上他隱忍的閃爍著波光的眸子,我就算是有再多的怒氣和脾氣也該消了。煩躁地撓了撓後腦,我傾身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扶住他的手臂:「我這就送你回房,然後讓麵糊糊去醫館尋個大夫去!」
扶在他手臂上的手卻忽然被他攥住:「我說了我沒事!」他的聲音壓抑而隱忍,還有更多的是怒而不發的火氣,明白他不想讓人看到他此時的窘態,可那裡與別處不同,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那將影響他一輩子呀,而我……也要為此承受一輩子不可逃避的責任。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找個大夫看看比較穩妥,遂打算撇了他直接去找麵糊糊尋大夫來,然而禾契笙雖然痛到了極處,但他就是抓著我的那隻手不放開,最終我氣急沖他吼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是真的沒、沒了那裡,你以後該怎麼辦!?」難道真要找個男人和他共度一生,永世為受?
好吧,我承認這樣也蠻不錯滴……o(╯□╰)o……咳咳,就當我啥也米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