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蛇齒印
這片山林看起來至少也有千年,老樹之下遍布珍奇的山貨野味,這要是採回去放到集市上賣,即便是這個時代,想必也會換來不少錢貝。不過有陶潛剛才的那聲驚呼在先,就算我再怎麼愛錢,也不能放任朋友遭遇危險而不顧。
經過大概一炷香的艱難跋涉,視線里總算瞧見兩個幢幢的身影,然在看清兩人究竟都是誰后,急於上前解救陶潛的步子卻是一轉,就近隱在一顆四人合抱而不得的一棵老樹之後。
風飛廉正緊緊抱著掙扎的陶潛,陶潛手腳並用,對他身前的風飛廉是又踢又捶,活像一隻四腳螃蟹。
這畫面自然有些好笑,但我也知道現在不是取笑的時候,我好像……無意間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本來是想走的,可陶潛的一聲怒喝,堪堪讓我才抬起的一隻腳就那麼懸在空中,直到腳踝酸麻了我才憶起來把它放回地面。
陶潛捶著風飛廉的胸口,聲音近乎咆哮:「你說你喜歡我?風飛廉,別以為你那點小伎倆我看不出來,你喜歡的人明明就是祝融,你想把我從祝融身邊奪走,然後趁虛而入,是不是?你放開我,拿開你的臟手,你讓我覺得噁心,噁心!」
無論陶潛怎麼掙扎,即使指甲上帶下了一條血絲,風飛廉仍舊不打算放開陶潛,眉峰緊鎖著,遠遠地,他臉上的其它表情我倒是看不清。
輕嘆著搖搖頭,我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定然不簡單,現在一看,還真是,恐怕比三角戀還要複雜。
毅然決然的轉身,別人的秘密我可不想窺探,先不說這於我自身安全有沒有害,起碼都不符合我遵循的道德觀。
在心裡很是讚歎了一回我高尚的道德修養和情操,然想要離開的決心。在下一秒又被成功的擊潰。
原因在於……
我抖著嘴角看著順著我小腿攀爬而上的那條翠綠色的巨蛇,眼淚鼻涕都快要嚇出來了。
回頭喊陶潛和風飛廉幫忙吧,他們倆現在吵的正熱鬧,我這求救的聲音一發出。說不定他們就先給我來個殺人滅口,可是就這麼忍受著一條巨蛇在身體上攀爬,要是它一口把我吞下去可如何是好?
我一張臉幾乎苦出水來,眼巴巴瞧著翠綠的巨蛇順著我的小腿纏上來,我竟覺得這巨蛇的花紋顏色有那麼幾分眼熟。
忽然回想起某次與姜九黎同去逐鹿的「試驗田」,半路遇到的那條攔路蛇,兩相對比。那條攔路蛇的花紋顏色頓時與面前這條巨蛇重合,難、難道是一條!?
分神的一剎,巨蛇扁平的大腦袋已經與我面對面,一雙豎紋琥珀色的明亮眼睛緊緊鎖住我的視線,明知道蛇是看不清眼前景物的,可沒來由的,身心還是會懼怕的顫抖。
它嘶嘶的向我吐著信子,我後仰著頭極力與它拉開距離。雙腿雙臂已經被它的身體緊緊纏繞在冰冷布滿鱗片的身體中,我連推開它的機會都已喪失。
祈禱著它能聽懂我的話,我道:「你、你……我與你無怨無仇。你不會吃了我對吧?」和一條蛇講仇怨,我一定被嚇得不輕。
巨蛇根本不理我說了什麼,纏住我的身體隨著它的緩動而收緊,碩大的扁平腦袋在我頭前晃來晃去,似在尋找什麼,又似在等待什麼機會。
在相互對峙不到十秒后,巨蛇猛地向我俯衝過來,嘶嘶的吐信聲越來越近,我幾近絕望的閉上眼睛。
脖子上倏然一痛,隨即全身上下一松。再睜眼時,巨蛇已從我的身上蜿蜒而下,一路朝著與我相反的方向爬去,不時迴轉一下它扁平的蛇頭,放射著冷冽的目光中,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某些東西。
我抬手摸上脖頸適才傳出痛楚的地方。淺淺的兩枚齒印,手指按壓處,有鮮紅的血液,不痛不癢,若不是剛剛感受到明顯的尖銳痛楚,我都要懷疑那裡究竟有沒有受過傷。
見手指上殘留的是鮮紅的血液,便知那巨蛇並沒有毒,但也不敢馬虎大意,立在當地緩了一會兒神,再回頭去找那兩個吵得火熱的陶潛和風飛廉,這麼短短的時間內,兩人居然就都不見了。
我方向感不好,跌跌撞撞在林中徘徊,若不是撞見谷妖嬈和雪姬,我想我會餓死在這山林中也說不定。
再見她們,來不及和她們打招呼,就率先把脖子上的傷口亮給她們看:「快看看,我有沒有中毒?」
雪姬立馬謹慎上來為我檢視傷口,谷妖嬈卻在一旁止不住嘲笑我:「看不出來,你倒是挺惜命,不就被樹枝刮出了個口子,瞧把你嚇的。」
這等時候,我也懶得和谷妖嬈抬杠,等雪姬檢查了一遍傷口,聽她蹙眉回視目露嘲笑谷妖嬈道:「這是蛇的齒痕。」
「蛇的齒痕!?」總算是把她眼睛里的嘲笑收起,谷妖嬈也不敢再玩笑,緊張道:「你怎的這麼不小心,居然被蛇咬到,還是脖子,難道你是躺著任由那條蛇欺負你?」
眉角抽搐,我道:「骨頭,好歹人家是傷患,你能不能別用這麼氣急敗壞的語氣和我說話。」
「不這麼說話難道我還像大哥一樣慣著你?都是大哥平日里把你慣壞了,才沒事亂闖!」
我汗,沒事亂闖的人是她好伐,我就是因為找她們才被巨蛇咬傷的,好伐好伐?
嘆了一口氣,我決定對谷妖嬈那無理也硬三分的脾氣置之不理,反和雪姬道:「適才我看流出的血是紅色的,推測應該不會中毒,對吧?」
雪姬點頭:「確實沒有中毒,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我尚未開口,谷妖嬈已先聲奪人。
雪姬道:「雖未中毒,但這件事沒有表面上看似的簡單,從這蛇齒印可以看出這條蛇起碼也有千年修為,絕對不會無故咬人,有可能……」
正在這時,從林子的另一側步出怒氣沖沖的陶潛,跟在他身側的,正是一臉面無表情的風飛廉。
看到風飛廉,雪姬立刻上前道:「你們回來的正巧,風后,你來看看葉子的傷,我總覺得這傷口有蹊蹺。」
風飛廉這才從陶潛身上收回目光,在我身旁站定,與適才雪姬動作一致的檢查了下我頸側的傷口,繼而臉色一沉,道:「居然令一介妖孽吸食了一脈仙髓,你是在哪裡遇見的蛇?」
風飛廉不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鄭重的看著我,好像這麼看著我就能從我臉上看出答案似的。
其實告訴他在哪裡遇見的巨蛇不難,難就難在……若是我告訴他我在哪裡遇見了巨蛇,憑藉他的聰明,一定能夠猜到我已經窺知了他和陶潛之間的爭吵,我不是很了解風飛廉,所以,我也不會輕易的告訴他實情。
搖搖頭,我不答反問:「仙髓很重要嗎?」
風飛廉目光凝重:「雖然你只失了一脈仙髓,對於日後歸位並無大礙,可這一脈仙髓若是落到一些心存叵測的妖孽手中,定然會引起人間以及妖界的軒然大波,你究竟是在哪裡遇到的蛇妖?」
我扯了扯嘴角,環顧四周道:「我方向感不好,自被蛇妖咬上,已是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你若問我在哪裡遇到的那條蛇妖,我也回答不上來。」又次歉意的朝他笑了笑,既然於我自身無礙,看那蛇也不像是會惹事的主,不透露給風飛廉那蛇的所在,應該也不會有事,何況我是真的找不見在哪裡碰見的蛇妖,難道真讓我告知風飛廉,「我是在你和陶潛吵架那地兒撞見的蛇妖」嗎?
我沒說謊,風飛廉從我的舉動中自然也就找不到我說謊的證據,嘆息一聲:「我會把此事說與主上,想來主上定然能夠想出解決之法。」他語中的主上,指的自然就是軒轅黃帝。
我聳聳肩,只要別找我麻煩,他願意說與誰聽我也管不著。
一行五人在詭異的氣氛中下了山,裝的滿滿的一筐山貨被送到我的住處,陶潛道:「這是風飛廉托我給你的,他說入冬之後他會返回天界,所以這些東西用不著。」小臉冷冰冰的,特別是提到風飛廉時。
心中嘆了一聲冤孽,我也不反駁陶潛顯而易見的謊話,說什麼是風飛廉托他給我的,那明明就是風飛廉討好他的禮物好不好。
入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我,腦中突然想起在寒潭邊朦朧之際劃過手背的那一絲冰涼。
側身擁住那隻過分乖巧的小灰兔,沒有任何雜色的灰毛,絨絨暖暖,紅寶石樣的眼睛里,如水般粼粼,沒有一絲雜質。
看著懷中乖巧卧伏的小兔子,我忍不住就會想起那雙同樣如水般純凈無暇的眸子,雖然顏色不同,但感覺真的是一模一樣。
那絲絲涼意似乎還殘餘在手背之上。輕柔的撫著小灰兔的絨毛,我彎唇道:「世上怎麼會有那麼乾淨的眼睛?騙人的,一定是騙人的,其實他也和我無異,和世俗之人無異,是不是?」我捧著小兔子宣軟的小身體,舉在半空可勁兒晃了晃。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