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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四章 珍惜

  陶潛陷入片刻的懵懂,繼而道:「你……你不記得與蚩尤的過往了?」


  我說:「我記得,他是義父的敵人,所以他也是我的敵人。」


  陶潛突然間吃了一驚,悵然道:「你果然是把他忘記了,這樣……也好……」頓了頓,陶潛重新正視我,「既然你已經忘記與他的許多事情,那你為何還會流淚?」這是他最大的疑惑。


  我也很疑惑:「流淚?」手指劃過臉頰,冰冷冰冷的液體,順著臉側滑下,仍有源源不斷的從眼角溢出。我說:「為什麼……」心更痛了。


  姜九黎舉部搬遷的那天,我沒有如逐鹿的大小官員一樣去城門裝腔作勢的相送,窩在自己狹小黑暗悶熱的被窩裡,瞪著一雙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沒有想,我不知道為何我會變得如此奇怪,只是覺得,心裡那塊缺失的部分,好像永遠也補不回來了。


  送走蚩尤部落,雪傾舒辭別軒轅黃帝早早趕了回來。也幸好他及時趕回,否則我很有可能悶死在狹窄窒悶的被窩裡。


  雪傾舒一把掀開隆起的被子,就看到蜷縮成一團的我。


  他把我從蜷縮到僵硬的姿勢拉起來,還不知道我丟了重要東西這件事。他的聲音有些冷,和外面的春寒料峭很相似:「既然這樣痛苦,為何還改變主意?」


  我說:「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不記得了,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可是……可是心卻好痛……」說著說著,我已是泣不成聲,哽咽得連一整個句子都說不清。


  雪傾舒圈臂把我扣進懷裡:「不記得什麼?難道我你也不記得了?為什麼?」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們都責備我,都罵我,不、不。我還記得你,記得所有人,就是不記得、不記得……我和他明明是仇人,為什麼他們都來責備我?心為什麼會這麼痛。我為什麼會這麼痛苦,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發瘋似的在雪傾舒胸前扭打,雪傾舒只把我扣得更緊,摘下已經如影相隨的面具,他一點一點將我臉上的淚水吻去。


  折騰了大半天,我也累了。在雪傾舒的安撫下昏昏沉沉睡去。


  睡夢中時而清醒時而迷濛,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直到一隻帶著淡淡體溫的手掌按壓在我的額頭,我才徹底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已是隔日,揉著微痛的頭,我看向坐在旁邊正為我用濕布巾擦臉的雪傾舒。


  我閉了閉眼,卻怎麼也想不起睡前都發生了什麼,於是只得睜眼問他:「我怎麼了?」


  時雪傾舒的臉又重新罩在了面具下。然依是如此,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猶豫。靜默了許久,他才頗為忌諱的說道:「昨日你和陶潛去後山受了涼。身體冷熱不定,是主上半夜過來幫你醫治才好的。」


  我說:「主上……你說的是軒轅黃帝?」雖然記憶中已有了曾經的我和軒轅氏的一幕幕,但擁有這幾年記憶的我,對其的好感度已是不如曾經,特別是……


  雪傾舒點著頭,突然按住我要起來的肩膀:「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如果有人再敢傷害你,我就殺了他!」


  我蹙起的眉毛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噙笑道:「別,我可不想我身邊終年跟著的是個殺人犯。」


  「只要你沒事。死個把人算什麼……」他的聲音很小,我沒聽清。


  我問:「啊?你說什麼?」


  雪傾舒搖搖頭,又把那塊浸濕的布巾覆到我臉上:「沒什麼,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我沒有反駁,順從的再次躺回被褥里。思緒一時轉向突然迴轉的記憶。


  就如我從前的推測,曾經的我的的確確做過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當然,破壞的還是軒轅黃帝的家庭,不過之於男權社會來說,有女人向男人投懷送抱並沒什麼,大不了那個出軌的男人把投懷送抱的女人娶回家做側房就OK了,只可惜我的身份從混沌時期就是軒轅黃帝他義女,我想做人家側房就要承受各方輿論,罵名是肯定留下了,更別說啥啥清譽。


  因為想要和軒轅黃帝在一起,曾經的我放下了尊嚴,放下了作為神仙應有的高貴,被軒轅黃帝當槍使,他看誰不順眼,我就出頭去打壓或者直接幹掉誰,不管是天上的神仙還是下界的妖孽,自然蚩尤也包括在內,都被我得罪光了,然後軒轅黃帝依舊做他的老好人,誰也不惹,卻坐收漁利。


  我想與其說我愛著軒轅黃帝,不如說這是命運的捉弄,因為我還記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哦對了,還有落塵,曾經的我之於他,確實是因為羨慕才會效仿。


  曾經的我之所以會那般的性格扭曲,原因的關鍵在於,我在天界的地位和司屬的權利。


  我與祝融皆屬火神,然而祝融之火是希望光明之火,而我恰恰與之相反,司屬的是絕望黑暗之火,就像我在天庭那間狹窄昏暗的庭院,即使模仿落塵在院中建了一座剔透的水晶泡建築,也依然揮之不去那股子絕望氣焰。


  長年累月與絕望和黑暗打交道,致使我無比崇敬天界之中鼎鼎有名的兩位上仙,水師統領應龍,還有就是中央天帝。


  而軒轅黃帝,就是中央天帝在下界的肉身。


  難怪,那次落塵與我談及中央天帝時,臉色會很怪異。


  我的過去不堪回首,好事沒做幾件,壞事倒是一籮筐,我也不想再過多提及,更不想再將其延續,一切就當做我從未想起過,我,只是我。


  約摸過去了半個時辰,雪傾舒才端著他為我準備的飯菜回來。


  我那個後悔,咋就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呢?就桃花落那次他請我吃飯,都是一次很好的教訓,我今天居然頭腦發熱,又讓他給我做飯。


  盯著碗里那黑不黑黃不黃的東西,我半天也沒琢磨明白碗里裝著的是什麼。


  我說:「……這個……能吃?」好吧,我承認我這話很傷人,可我真的不想高燒才退就拉肚子。


  雪傾舒垂著頭:「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你若吃不下,我去隔壁給你討些吃的。」


  一聽他要討,我立馬接過他手中的碗:「看起來好像也挺好吃的……」


  拿著勺子咂了一口,嗯,除了有些焦糊味,整體來說還是有可食性的。回想起那日落塵把我一盤子炒焦了的炒飯塞進嘴巴里,我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解決完了一碗應該是粥的東西,我把碗還給雪傾舒:「今天不用去執勤嗎?」


  雪傾舒搖搖頭:「我今天陪你,等你病好了我再去巡視,蛇患一除,逐鹿城內也便安定,近日沒什麼要事,有他們巡視就夠了。」


  經雪傾舒這麼一提,我也想起了蛇患一事,也想起了被蛇妖吸食的一脈仙髓,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我是怎麼惹上的那條蛇妖,只記得那蛇妖過去似乎被誰砍斷過。


  我說:「我沒什麼大礙,你若忙,不用……」


  話還沒說完,就被雪傾舒打斷:「建功立業是很重要,但我也知道以我的性格根本不適合做到高官要位,如此虛無的東西我根本不在意,珍惜現在所擁有的,才是我應該做的。」


  「那你現在所珍惜的是什麼?」我敢打包票,我只是隨口一問,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雪傾舒許久也沒吭聲,我不由心生疑惑,除了最初與雪傾舒相處時,他之後可是從未如此支吾過,忍不住就多看了他兩眼。


  他的臉色我自然看不到,氣場什麼的此刻來說也太過虛無縹緲,所以我只得耐心等著他給我一個答覆,我肯定他不會忽視我的提問。


  果然,大概過去半刻鐘的時間后,雪傾舒為難的張了張口,他說:「我能不能不回答你這個問題……」


  他竟然真的不打算明確回答。


  我忍不住笑出聲,學著陶潛的樣子,在他的後腦勺上重重甩了一巴掌:「你還有秘密了?」看起來挺重,其實我有控制力道,不會痛。


  雖然怪聲怪氣的反問回去,但既然雪傾舒不想說,我也不能逼著他不是?

  雪傾舒除了做飯方面的神經比較缺失,其他方面還是可以的。被他細心照顧了兩天,我這反覆發熱的毛病終於好轉,心中不明源頭的郁堵也好了許多,但那種空落的感覺猶在,只是想不起這空落是為了什麼。


  養病的第二天,落塵下界來看我,其實前一天他就來過,只不過當時我身體虛弱,直接被雪傾舒給擋在了門外,面對見神殺神見鬼殺鬼的雪傾舒,落塵也無可奈何,只得改作第二天我恢復了些體力后再來探望。


  見到落塵,我心中是開心的,但這份開心中,夾雜了許多曾經的我的情感因素,就好像自己嚮往了許久的東西,終於到手了般。


  我整理了下情緒,才沒讓自己失態。


  落塵臉色擔憂的將我上下打量了一回,似也知道什麼,避而不談我生病的原因,卻也避不開喚我的名字:「葉葉……」聲音溫軟,飽含治癒的功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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