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口舌之爭
148:口舌之爭
一個故事聽了這麽久,愛上了故事裏的每一個人,當有一天它戛然而止的時候,那該是有多麽的不舍,不行,它一定得有一個結局,無論是好是壞,絕不能讓聽過這個故事的人所留下遺憾,比如說我。
想到此處我抬起衣袖擦幹了淚水,回頭盯著陳武的眼睛,一抹厲色存於我的瞳孔,這絕不輸於遠處的烈火,我厲聲道:“放開我!”
陳武略微一滯,他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的聲色俱厲的命令他。
“花奶奶不在屋內……”
“誰?”我與陳武同時轉過了身去,隻見陳文穿著一身青袍從灌木叢間緩緩的走了出來,一手拿著一把折扇,動作十分的儒雅,像是站在月間吟唱的詩人那般觸不可及。
“怎麽是你!”陳武震驚道。
陳文清淡一笑,將折扇緩緩打開,道:“怎麽不能是我,隻是侄子不想四叔也會心軟,隻不過四叔考慮的不周全,若是隻救下了阿綠,卻不救阿綠的花奶奶,那阿綠該有多傷心,是不是啊,阿綠?”
陳文看著我,目光溫柔似月,方才因為大火奔潰的情緒,正在一點一點的拚湊回來,而心卻不停指揮的胡亂跳動,我愣愣的點了點頭。
“你再渾說些什麽!”陳武緊張的看了我一眼,忙解釋道:“我隻不過是碰巧路過這,看到所發生的狀況,隻得在緊急情況下救出綠兒,哪裏還有什麽時間去救花奶奶。這和心軟不心軟是兩碼事。”
陳文讚同的點了點頭,看著陳武摟著我的那隻手臂,不由得眉頭微蹙,他輕搖著紙扇又道:“阿綠、四叔,我這有一個新的‘農夫和蛇’的故事,講給你們聽聽。”
我與陳武對視了一眼,道:“花奶奶現在可無恙?”
陳文閉目道:“放心,一切安好。”話罷,他便開始三言兩語的將了一個新的《農夫與蛇》。
“村子裏發出懸賞,說誰把蛇殺了,誰就是真英雄。一個小孩叔叔告訴射殺的農夫說前麵有一條蛇,要農夫去殺了它,當農夫去殺這條蛇的時候,小孩叔叔又心軟了,覺得這條蛇很無辜,於是他將這條偷偷蛇救下,農夫去撲了個空,農夫很憤怒,而這個小孩叔叔卻告訴農夫這個有蛇的消息是他的侄子告訴他的,農夫知道了小孩侄子騙了他,於是大發雷霆,懲罰了那個毫不知情的小孩侄子。”
“小孩侄子覺得自己很無辜,便想找他的小孩叔叔前來對峙,結果小孩叔叔並不承認,反而誣陷小小孩。最後小孩叔叔成了好人,而毫不知情的小小孩成了不良之人……”
“停!”陳武叫停了陳文,他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陳文道:“文人隻會整一些文縐縐的故事來,怎麽還在這裏講起了寓言故事,想說什麽直接對綠兒說就好,何必拐彎抹角,指桑罵槐!”
“侄子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四叔若是聽不入耳大可不必理會侄子方才的言語,侄子這是講給阿綠聽的,以免她被人騙了還不知!”陳文將折扇一合,言行厲聲道。
我看著他們叔侄二人之間擦出了幾分意味不清的火藥味,忙打了圓場道:“你們不要這裏吵了,花奶奶呢,陳文公子把花奶奶安置在什麽地方了,還有為何朝廷的錦衣會出現在我家?你們為何又雙雙出現在這裏!”
驀地,我補了一句道:“別以為方才的故事我聽不明白,你倆好好想一想該怎麽和我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我們救了你們,不說謝恩,還讓我們解釋,再說我們和官府又有什麽關係,倒是綠兒沒有把話說明白,你和花奶奶為何會讓朝廷的錦衣盯上!這裏麵有什麽貓膩,看來隻有你自己知道吧!”
我本想著是依照這樣的方式打個圓場,好讓他們閉嘴,也沒真的想要讓他們解釋些什麽,再說有好多事情我還沒有理清楚,卻不想被陳武當了真,他們都在氣頭上,我竟落得如此反駁無言的地步。
但陳武的話不入耳,我越想越氣,本想默不作聲,可誰讓我是有理必爭的一個姑娘,這口氣我怎麽能咽得下去!
我反唇相譏道:“能有什麽貓膩,我和花奶奶相依為命,一直以賣花為生,一沒偷, 二沒搶,誰知朝廷和我們有這麽大的仇,非得把我們往絕路上逼,房子裏找不到就燒了我們的房子,這……這天理何在!”
陳武依舊不依不饒道:“點燃你房子的,又不是我們叔侄二人;叛你家罪的,也不是我們叔侄二人;把你們趕盡殺絕的,亦不是我們叔侄二人。綠兒有氣還是看清對象再撒的好!”
“我有氣?我當然有氣!你們為何在這裏,你別救我啊,還有你陳文公子我與花奶奶的死活和你們有什麽關係,我們倒不如和那兩間老房子一起燒了,一了百了的好!”
勸和不成,反而與他們吵了起來,許是看到房屋被燒所以心裏氣憤吧,總得釋放釋放才能恢複正常。
“你把話說清楚,我們救了你和你奶奶,竟然成了罪人?救人有錯嗎?”陳武驀地抓著我的手臂不放手,霎時間感覺手臂處一陣溫熱,我低了頭去看,才看到他抓我的那隻手是被我咬傷的手,手上的那隻淺綠色繡花手帕越看越是眼熟的很。
歪頭細想,恍然大悟,這不是那日我與他一同被困在心綠窟時他受了傷,我替他擦扶傷口的手帕嗎,怎麽這麽些月頭過去了,他竟然放在錦囊裏貼身收著。
本想還與他爭執兩句,卻無端的想起了這個手帕的淵源,想起了心綠窟那日我害得他差點丟了性命,而他又是拚了命將我從洞窟中背了出來,這是救命之恩啊,而今日又是一個救命之恩。
我呢,卻還在這裏計較,阿德叔教我的感恩都是忘了嗎!我懊惱的轉過了身去,腦子裏思索著道歉的話語,卻怎麽都覺得拗口,難以啟齒,誰讓我這麽的不服輸,有理必爭,有言必說的姑娘。
不知今日這一鬧,他們是否會討厭這樣的一個我,可這才是真正的我,全然不理智, 隻是一個性情中的小女子,獨得一份瀟灑。
“阿綠……我和四叔隻是拌嘴玩,你怎麽也較真起來了,阿綠。”陳文方才是一句口舌都沒與我多言一句,許是覺得我是一個小姑娘沒必要和我爭辯較真,讓著我吧,他溫柔的將手搭在我的肩上,想讓我轉過身了。
我猛地轉過身去,突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讓我分不清東西南北,直直的跌倒在了陳武的懷中。
隻聽他驚恐的叫著我的名字。眼中全是愧意然然,隻是我再沒了力氣與他說方才沒關係了。
這是在做夢嗎?
當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看到我與花奶奶的那間房屋中擺放著一張原先家裏的那種長桌,從桌頭到桌尾擺滿了菜色,遠遠的我坐在床榻上就聞到了肉的香味兒,那簡直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我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餓的幹扁的肚子,下床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就跑了過去。
“哇……這麽多,我得吃多長時間才能吃完啊!”我眼中冒著桃心,嘴角流著口水,很認真的挑選了半天才決定先從羊腿開始下口,把青菜什麽的都往後放一放。
我抱起一整塊羊腿,下嘴大口的咬了下去,肉是酥的一咬就嵌入了口中,鮮嫩的肉汁慢慢的沁滿了我的整個口腔,鼻子裏飄著的是肉的香氣,嘴邊殘存的是羊腿的肉末,眼睛裏看著的全是麵前的這隻吃了一半的羊腿。
這肉煮的也太爛了吧,又鮮又嫩,吃的時候上麵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最後一整塊羊腿被我一個人吞下,牙縫裏還殘存肉絲的香氣,可吃了這整整一個羊腿,為何我的肚子還是這麽餓,像是吃不飽的樣子。
看著房間四下無人,我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的油,便又拿了一旁的豬蹄子吃的不亦樂乎,正吃著香,突覺的這豬蹄子的味道不對,是不是放餿了,怎麽吃著一陣苦味兒。
我當即放下了豬蹄子,拿起了一旁的美酒咕嚕嚕的灌下,“咳咳……”這美酒也是苦的,嗆得的我直咳嗽。
我又放下美酒,複又拿起了燒雞,看著黃油油的,上麵冒著騰騰的熱氣,想來一定很可口吧。
我壞笑著將整個燒雞拿了起來,一嘴咬下,“我的牙……”怎麽是硬的,而且燒雞也是苦的,苦不堪言……
為何要這麽苦,日子要過的這麽苦,想好好的飽餐一頓都不行,“爹……要是你還在世該多好啊,小綠也不必這樣,在這裏和花奶奶過苦日子了……”
爹……想起父親我的淚便不爭氣的往下落,那麽多對我很好的人都離我而去,生活從此也有了千差萬別,這一切都是拜當今皇上所賜!
我一定要記得這份痛苦,必當不敢忘記!
“阿綠……阿綠……”我聽著一聲細微的呼喚聲,漸漸地麵前長桌子上的飯菜在一盆一碟的消失,慢慢的這個桌子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