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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茅針

  楊李氏聽了此話,呵呵地笑了起來,心直口快地張翠花也笑著說道:「姑娘,你也知道這個能吃?」


  楊涵瑤翻了個白眼,嘟著嘴巴說道:「我當然知道這個能吃,我又不是痴兒。」


  張翠花咯咯地直笑,「想不到姑娘也知道這個能吃,我們村裡的娃子們嘴巴饞,盡在田裡,溝渠邊找這個吃,這個可甜著。」


  楊涵瑤笑了笑,這個茅針哪可能那麼甜,只是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果腹尚且不易,別說吃零嘴了,這才會覺得這茅針甜,其實也只有一絲絲的甜味,哪像張翠花形容地那般甜。


  像她上輩子,在鄉下姑姑家玩時,鄉下人沒有那麼多講究,小小的孩童就任意放養在田間。


  楊涵瑤和表姐去了鄉下大姑姑家,自然也是這待遇。大人要忙著做農活,哪有時間來照顧你們?

  由著比自己大幾歲的表哥帶著,幾個孩子在田野瘋耍著。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頭,在鄉下長大的大表哥,以天地為席,自然對地上長出的每一種草木,都能熟悉其習性,並用來打個零嘴,改善下枯燥無味的生活。


  比如這茅針,還是大表哥教自己認識的。


  楊涵瑤站起身,笑著說道:「親娘,我沒事。」說著,又在田地邊上轉悠著,果然,她發現許多茅針,就如前世那般,這種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到處都是。


  她前世時還聽大表哥說過,這種葉子鋒利,常常拉人手的野草不能肥田;嚼起來也很乾澀,牛羊也不愛吃,不能當飼料。


  等到枯黃后,柔軟輕飄,割下來,一把火一點就燒沒了,也不能當柴燒。


  可是這茅針在秋冬之時,等枯黃之後,小孩們喜歡玩「放野火」「碳茅柴」,燒的就是這種野草。


  當時楊涵瑤聽了很新奇,原來自己最愛玩得「放野火」燒得野草叫茅針啊!

  頓時雙眼冒著星星,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的大表哥,在那時,楊涵瑤覺得自己的大表哥實在是太有學問了,田地里隨意的一顆野草也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換做自己卻是什麼也不懂得。


  楊涵瑤彎腰看著隱藏著得那些茅針,細眼瞧去,就可以看到一支支被葉片包裹的針管狀穗子直直地指向空中。


  小心翼翼撥開茅草葉,找到一個個小鼓包的嫩穗,茅針,揪住上端,一點點往上提拉,等到茅針即將脫節時,快速一提拉,茅針就從茅草肚子里脫了出來。


  拔出來的茅針,在草葉莖桿里那一頭還留著一小段斷頭,或白或青白,看著很是「赤嫩」(常州方言,意為非常嫩),另一頭尖尖的,像針尖,中間微鼓的一個小肚皮,形似淡竹筍而微,卻無節。


  剝開外面那層包裹著尚未張開的草葉,裡邊是一根柔軟綿綿地銀白色的軟條,放進嘴裡嚼,柔軟無骨,一嚼便成碎末。


  楊涵瑤眯著眼,品味著嘴裡這種前世兒時嘗嘗吃得野草,它雖不經嚼,但嫩嫩的,甜絲絲的,有一種草的清香。


  楊涵瑤還知道,隨著天氣越來越暖和,茅針會越長越旺盛,茅針肚子會變得大結實。


  到了這個時候,茅針也就沒什麼吃頭了。往往味同嚼蠟,嚼得腮幫子都疼了,卻再也找不到嫩穗的滋味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照樣還是會拔茅針,不過純粹是玩了。


  茅針長大后,破葉而出,一片蓬蓬鬆鬆毛茸茸的白色,在春風中搖曳著,看著就像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別有韻味。


  這個時候,女孩們喜歡拔一把茅草花,把這大自然的饋贈當成一種臭美的資本。


  而這個時候,男孩子們的興趣則是轉向了挖茅草根。


  節的茅草根,用草葉衣服一擦一抹,塞進嘴裡咬嚼,也有一絲甜滋滋的味道。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許多的大人也會挖茅草根回家煮著湯喝。


  楊涵瑤吐出嘴裡的渣子,眼中帶著暖意,前世在鄉下時,常常瘋玩一陣后,便躺在茅草地上,不用擔心茅針草會像其他草一樣被壓滲出草汁,染髒了衣服回去挨打。


  和表哥,表姐就那樣躺著,看著藍藍的天空,翹著二郎腿,嘴裡嚼著剛拔下的茅針草根,任憑春風拂身,嘴裡胡亂吹噓著自己得各種奇思妙想,那種愜意似乎離自己的生活已經很遠很遠了……


  隨著後世的城市化,許多的農村都不見了,取而代之得是繁華的商業街區,高樓大廈。


  在那車水馬龍之間,感受著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可那份看雲捲雲舒,心隨雲天遠的愜意卻是後世的人再也無法感受到的了。


  楊涵瑤嘴角微微翹起,她終於覺得穿越到這古代來,也不全是那麼地糟糕。


  至少她現在又有機會嚼著茅針草,看這大好的田園風光,享受著春日裡難得的寧靜與安逸……


  歲月靜好,再也沒有比這更好得了……


  「瞧姐兒那樣,吃個茅針還一臉享受的樣子,跟你阿弟一樣,都是個嘴饞得。」


  楊李氏看著楊涵瑤那半眯著眼,一臉享受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張翠花也在旁邊咯咯地直笑,「老夫人,姑娘這是想吃糖了吧。」


  楊涵瑤翻了個白眼,指了指張翠花說道:「你這妮子,你懂啥?姑娘我這是在憶苦思甜。」


  「憶苦思甜?」張翠花撲閃著眼睛,一臉不明所以。


  楊涵瑤呵呵一笑,「你別看家裡現在好過了不少,可以前卻不是這般光景呢。日子好過了,也得記得吃苦受難的時候,這茅針好,時常來品嘗下,也好記得那過去的日子,不要忘了本。」


  楊涵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嘻嘻一笑,「我這也是在學那范文正公,范文正公斷虀畫粥,姑娘我品茅針憶苦思甜,說不定以後還能傳為佳話哩!」


  張翠花這下是徹底聽不懂了,范文正公是誰?畫粥做什麼?她張著兩隻眼,滿頭的問號。


  楊李氏也是,「姐兒說不忘本這老婆子聽懂,你說那啥范什麼公的畫,畫粥做什麼?」


  柳芸娘捂著嘴笑了起來,她說道:「老夫人,姑娘這是在說那范仲淹,范大人呢。」


  「就是那個幾年前死了的范大人?」楊李氏問道,「聽說那是個好官呀,當時常州城裡不少的讀書人都哭著要去為這位大人送行呢!」


  楊涵瑤眼前一亮,范仲淹才死沒幾年?這下她心裡有數了,雖然不大記得范仲淹到底是哪年死得,但有點她可以肯定,范仲淹是死於仁宗朝末期。


  如此說來,現在要麼就是還是仁宗當家,要麼就是英宗在位期間了。這個消息讓她大為振奮,總算對於自己到底處於北宋哪個時期心裡有些譜了。


  柳芸娘點著頭,她說道:「這位范大人年輕的時候,因為父親去得早,她母親沒辦法,為了活下去只得改嫁了一個姓朱富戶。」


  「想不到這位范大人身世這麼坎坷呀……」


  楊涵瑤也在一旁仔細聽著,對於范仲淹,她可是佩服得緊。雖然柳芸娘說得這些事,當年學校學《岳陽樓記》時,老師有介紹過,可她很想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是怎麼評價這位歷史大牛的。


  「是很坎坷呢。」柳芸娘點著頭,「朱家很有錢,可是這位大人為了勵志,常去附近長白山上的醴泉寺寄宿讀書。」


  「晨夕之間,便就讀諷誦,給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時,他的生活極其艱苦,每天只煮一碗稠粥,涼了以後劃成四塊,早晚各取兩塊,拌幾根腌菜,調拌於醋汁,吃完繼續讀書。」


  「斷虀畫粥由此而來,也是世人對這位大人品德的讚美。這位大人後來去了睢陽應天府書院讀書的時候,依然不墮此品行。」


  「范大人有個同窗,見到這位大人常年吃粥,便送些美食給他。范大人竟一口不嘗,聽任佳肴發霉。」


  「直到人家怪罪起來,這位大人才長揖致謝說著,『我已安於划粥割齏的生活,擔心一享受美餐,日後就咽不下粥和鹹菜了。』」


  「所以剛剛姑娘說,她要常吃茅針憶苦思甜,芸娘佩服得緊。姑娘雖為女子,還在垂髫之年便有這般的胸襟,將來定是人人稱讚的賢娘子。」


  楊李氏聽了半天,其實許多她也不是聽得太明白,可柳芸娘讀過書,她倒知道。


  聽到一個讀過書的姑娘對自家小孫女出了如此高的評價,一張臉笑得皺成了一朵菊花,開心地說道:「老婆子就知道,我家瑤姐兒是最好得!」


  「親娘!」楊涵瑤紅著臉,跺了跺腳,說道:「哪有您這樣誇自己孩子得。芸娘,你也說得太誇張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麽。」


  「雖是隨口一說,卻也道出了姑娘的品行,姑娘何必這般謙虛?」柳芸娘看著楊涵瑤紅紅的小臉,竟難得的打趣起楊涵瑤來了。


  「就是,就是。」寂寞了許久的張翠花終於找到了可以說話的縫隙,她點頭如搗蒜,「柳姨說得我也不大懂,但俺知道,姑娘就是個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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