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第702章 婦女維權運動·衝突
何氏說著便上了高台上,把李三以前如何打罵她,後來輸錢欠了高利貸賣了田產,自己又是如何自力更生地事一一道來,聽得下面的女子們紛紛抹淚,想起自身的遭遇,個個恨得直咬牙,看著台上的吳修更恨了。
這種刻骨的仇恨讓吳修忍不住發抖,這些婦人瘋了,真得瘋了。之前圍觀人群中的男子還感到憤憤不平地,這會兒也都有些發抖了,這群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一頭頭髮怒的母老虎,那眼神瞅著,就像要撕了他們般。
一時間,個個都閉上了嘴,甚至膽小地已慢慢向後移了,準備逃跑。
如此大規模的集結在後世都是一件值得官府警惕的事兒,莫說是在宋朝了。很快地晉陵知縣周炳中便收到了消息,頓時頭大如斗,點齊了衙門差役,也顧不上坐轎了,騎著馬便衝到了事發地。
一看這情況,他頓時感到了一陣羞辱與憤怒。一群女子,反了天了,居然敢把堂堂男兒當豬仔般捆起放到高台上任人批鬥。再一打聽,得知做這事的居然還是這個男子的妻子,更是怒不可遏,當下下令,把肇事者紛紛抓了起來,送進了縣衙大牢。
一群女人哪是這些男子的對手,而且她們今日來也是鼓起了十萬分的勇氣來得,看見官府抓人了,頓時也都慌了。
而何氏在這個時候卻出奇的冷靜,大聲喝斥道:「姐妹們不用怕!這些臭男人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地!我們又沒做什麼觸犯律法的事,最不濟就是不尊夫君之罪而已。此事輪不到他一小小縣令來做主,要打要罰也得是族老來處理!」
靠,你妹得!周炳中一聽這話,立刻暗自罵娘!他瞅了何氏一眼,見她眼中透著一股堅毅,再看其做派,頓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這婦人說話條理分明,氣度不凡,倒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子。行事做派間倒有幾分大家貴婦的模樣,難不成是哪家的貴女不成?
可這聚眾鬧事畢竟不是小事,哪怕覺得何氏有些不凡,他也不能裝作看不見。因為這裡一鬧,城裡的士人,士紳已紛紛趕來,一聽此事後個個群情激奮。
開玩笑,一群女人居然要騎到男人頭上來了?這還得了!一個個要求周炳中嚴辦此事。
這群女子之前就不安分了,莫名其妙地弄了個社團,還取名姐妹會,當眾焚燒女賊,女則不說,如今更是大膽到將自己相公拖上街頭集體批鬥,長此以往,豈不是要現牝雞司晨之事?那還了得?我等堂堂七尺男兒自尊往哪擺啊?!
因此哪怕覺得何氏不凡,在各方面的壓力下他也不得不秉公辦理了。
「你是何人?」
「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常州商會紡織大管事何四娘是也!」何氏昂著頭,毫不畏懼地迎上周圍男子殺人般的目光,那樣子頗有點後世烈士慷慨就義,從容赴死的凌然,使得對面那周炳中也不得不暗暗在心中讚歎一聲:如此從容,真乃奇女子也!
不過他才感嘆到一半,頓時臉色大變!
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常州商會?紡織大管事?我勒個去!俺滴娘!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弄來這麼一尊大神?
尼妹得!這天下誰人不知常州商會背後的大股東哪是吳國長公主?他一小小七品縣令如何開罪地起?
這可是吳國長公主!深受三代帝王信任,最近更是有流言傳說,官家要開千古未有之局面,準備招她入朝為官了!
女子為官,千古奇聞!可偏偏眾人又覺得此女子若為楊涵瑤地話倒也合理地很。
眼前這群女子在此鬧事莫不是是公主在背後指使得?周炳中的腦子連連轉了十幾個彎,聽了何氏自報家門后,反而有些畏縮了。
他本就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膽子又特別小,從一個書吏好不容易混成了一個縣令,足足耗費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因此對於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七品芝麻官,周炳中那是珍惜地要命。
這常州好,其繁華不下京城。又是學風鼎盛之地,雖然在此為官有些憋屈,可只要自己不去惹事,倒也舒坦。
再加上這兒是吳國長公主封地所在,而長公主又頗受天子倚重,一般有什麼好的政策總是在常州率先實行,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朝廷給的任務,以後高升不是問題。
只要抱上了長公主的大腿,那陞官不要太容易哦!君不見,但凡在常州為官者,日後都成了朝中大臣了么?再不濟那也是一方的封疆大吏。
自己為了到常州來為官,可是走了不少的門路。自己膽雖小,可這頭腦還算靈活,把新法吃了個透,這才得到上官欣賞到此來為官。
可他哪裡能想到啊,在他任上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千算萬算,就是遺漏了一點:常州新學之風頗甚,此地的民眾見識不比別地,以南人北相著稱的常州人不光男子膽大,女人的膽子一樣大。
這裡是楊涵瑤發家的起始地,光幾個商會工廠內就有十幾萬人,這些人個個粗通文墨,能寫會算,就連女子都不例外。
聽說紡織廠的那幫姑奶奶特別不好惹,個個潑辣無比。她們的月俸有的甚至能與朝中四品大臣比肩,再不濟的,那月收入都能與他這縣令比肩。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放到這群女人身上一樣適用,她們在婆家可不是受氣包,因為賺錢多,完全不用看婆家的臉色,若惹怒了她們,直接就住進廠里的宿捨去了。
因此這幫紡織廠的女工都外人叫成姑奶奶,相當地不好惹。真沒想到眼前這位主居然就是管這幫姑奶奶的頭兒,這還了得?
周炳中後背發涼,嘴裡發苦,可面對著那群男同胞,他又不能將何氏放了。
正當兩難之間,卻見何氏上前,伸出雙手道:「大人若覺小婦人不尊禮教,大可將小婦人拿下。」
頓了下,又道:「四娘跟隨長公主多年,只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理是越辨越明,大人不用覺得為難,長公主殿下最恨地便是有人假借她老人家威名在外胡作非為,大人若覺小婦人有罪,大可將小婦人捆去縣衙,開堂公審,大人,您看如何?」
「好……」周炳中下意識地吐出一字,可立刻又覺察到不妥。如此便將人帶走了,若將來公主怪罪下來,自己一小小芝麻官如何擔待地起啊?
好在,這婦人雖身份不凡但頗講道理,看起來也不似那等無知村婦,不是胡攪蠻纏之人。這一刻,周炳中看著何氏的眼裡居然還透出了一股感激之色。
大腦也沒停止轉動,快速地做出了一些判斷:捆,不行。畢竟是長公主的人。俗話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人家這麼客氣,自己雖為父母官,身份高她一等,但她背後是公主殿下,自己也不能拿喬,把事做絕了。
既然她願意去衙門,這事就好辦了。
想到這裡,周炳中拱手道:「如此,便請何先生隨本官走一趟吧!」
話才出口,邊上便有男子大罵道:「無恥狗官!我等讀書人豈可摧眉折腰事權貴?!聽到長公主的名諱便做出這等丟人之行,著實叫人噁心!」
說著便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爛菜皮對著周炳中的腦門就扔了過去!
「沒錯,無恥狗官!舔為讀書人!」周邊的漢子們也有樣學樣,叫罵著的同時紛紛將那群女子帶來的爛菜葉砸向周炳中。
周炳中快哭了!我去年買了個表啊!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堂堂朝廷命官居然受此折辱!
「哼!」何氏冷哼,「一群男兒氣度竟不如我等女兒家,還要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老父母大人秉公辦案,何錯之有?爾等說我等不知禮數,你們的禮數,呵呵……」
何氏冷笑,「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就是,就是!」
「一群臭男人,整天自以為是!」
有人帶頭,其他姑娘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一時間,周炳中成了隱形人般,在瞬間就被人遺忘了。
這群女漢子與那群真漢子很快地便打起了嘴仗,開始說得話還算斯文,可越到後面就越上不得檯面,那群漢子中不乏士人,居然也扔掉了斯文,罵起娘來。
這群姑奶奶也不是吃素地,你罵娘?好,我罵你祖宗!到了後來,甚至動起手腳來,拿著地上的爛菜葉相互丟了起來。
眼看著場面就要失控,這時一個聲音如平地響雷般眾人耳邊響起,「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住手!」
「知府大人來了!」
知府陳述沉著個臉,走到人群中,吵鬧的雙方頓時安靜了下來,讓開一條路來。
陳述走上前,看著台上的吳修,再看著滿臉污漬,官帽翅腳上還掛著菜皮葉子的周炳中,那臉就沉得彷彿都能滴出水來。
一雙眼睛掃過眾人,威嚴之餘還透著一股陰狠,何氏一瞧他這樣,頓感不對,忙對自己的徒弟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去書院!」
小徒弟也是個機靈地,慢慢退到人後,趁人不備時撒起腳丫子便朝常州書院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