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山洞心事（六）
不過這一覺沒睡多久，薑願再醒來時天才蒙蒙亮。
薑願看向一旁的光熒：“……我睡了多久？”
光熒：“沒多久，天才剛亮。”
薑願：“……吳江怎麽樣了？”
光熒：“劍氣被他壓製住了，已經大好。”
薑願伸了個懶腰：“啊……那就好。”
她又站起來，走到韓守月與吳江身邊。
或許是韓守月也感到了安心，睡了過去。他們的姿勢一夜未變，韓守月還是環抱著吳江，隻是昨夜撫上吳江臉頰的手放了回去。
薑願抬頭看看天。
天光初亮，韓守月又要將愛意藏起了。
陽光稍微灑進來一點時，吳江醒了。
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臉上終於有了血色，雙目也回複了神采。
他一睜眼，就看見了抱著他的韓守月。
光線不暗，他也看得真切。
他們挨得很近，吳江稍一低頭，韓守月長長的睫毛就能掃到他臉上。甚至韓守月的每一個呼吸，都打在他的脖子上。
薑願看見，吳江忽然就真的低下頭來，韓守月的睫毛掃過吳江的臉，吳江深深地看著韓守月，薑願看不懂裏麵的情緒。
或許，吳江自己也看不懂。
他低低地，低低地湊近韓守月，晨光熹微，韓守月毫無防備的樣子，就像一個乖巧的瓷娃娃，總是讓人心癢癢的。
薑願突然想起了韓守月昨日那如流浪貓的神情，歎了口氣。
韓守月這下完了。
她隻知道風和月會為她保守秘密，卻不知，這愛意太洶湧。
早就被最該瞞住的人知曉了。
如今那人還在向她湊近，不知是想弄懂她昨夜的反常，還是僅僅因為韓守月此時的乖順與美貌，讓他情不自禁。
不論如何，他們湊得太近了。
就在薑願忍不住要捂住眼睛時，吳江停下了。
他皺著眉頭，看到了韓守月身邊的夜銀劍。
那把劍上，係著一條紅色的織錦。
薑願記得，這塊織錦是韓望星送給韓守月的生辰賀禮，在她十四歲的生辰，吳江送了她一把絕世寶劍，韓望星便送了她這個。
或許那時韓守月便已有所察覺，將兩份禮物放在了一起。
薑願不知道那時的韓守月對吳江是什麽想法，她隻覺得奇怪。
有些人不愛你，還不放過你。
有些人更奇怪，愛你，還放過你。
吳江停下了動作，眼神裏有壓抑和清明，他似乎在與潛意識在爭鬥，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輕輕地將韓守月的手放了下去，緩緩抽身出來，又將換落下去的衣服蓋回韓守月身上。
他走到洞裏的另一邊拆開紗布看了看自己的傷口。
確定已經好了大半，又重新拿起傷藥，給自己換了起來。
韓守月此時緩緩睜眼，發現周圍沒有人，猛地坐直了，又看到吳江在另一頭換著藥。
她這才放鬆下來。
後又焦急道：“吳江哥哥，你怎麽起來了？”
說著便朝吳江走過去。
吳江手上動作不停：“我的傷已經大好了，守月，多虧了你的照顧。”
韓守月笑了：“我就知道吳江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可算是好了，我看看你的傷。”
她走過去，伸手要接過吳江手上的紗布。
卻被吳江輕輕地躲過了。
吳江：“……守月，前兩日你辛苦了，現下我已大好，怎能還麻煩你呢。”
語氣裏滿是客套，甚至不如他們之前的親密。
韓守月愣了愣，抬起的手又放下了：“……那吳江哥哥小心些，別扯到傷口了。”
吳江：“放心，我的包紮手法可好了。”
韓守月點點頭，走回了洞口處。
昨夜的旖旎氣氛全無，那些湧動的情愫仿佛隨著吳江的傷一同愈合了。
原來隻要吳江的意誌足夠強大，再深的傷口也能愈合，時間很短，一夜而已。
一如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挑起的曖昧，一夜而已。
限定的環境一過，那些未來得及細細思考的感情，就被草率地歸為意外，要被主人丟棄了。
此時氣氛有些冷，韓守月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正在看向洞外。
吳江包紮好了，還是沒有過去，有些無措地站著。
連薑願都能感受到空氣裏的凝結，她看向光熒。
光熒衝她眨眨眼，無奈地攤手。
忽然，韓守月轉過頭來：“吳江哥哥，你這把劍什麽來頭啊？著實有些厲害。”
她主動講話，尷尬的氣氛緩和不少，吳江自然地接過話：“這把劍來頭可真是不小，你猜猜。”
韓守月：“是白金？”
吳江挑了挑眉：“守月真是冰雪聰明。”
韓守月：“也不難，你從小就不讓我們碰你的佩劍，三位師父也閉口不談，就應該是把傳世之劍。”
吳江笑笑：“其實也不是有意要瞞你們，主要是這把劍難以駕馭，怕不小心傷了你們。”
韓守月點點頭：“……那你肩上的傷，是因為駕馭不住這把劍，所以才……”
韓守月有些小心地提起昨夜，吳江很快打斷她：“無妨的，看，現在不就好了。”
他很快結束了話題，顯然不想順著聊下去了。
可他肩上的傷，是唯一可以證明吳江也曾對韓守月有些情意的痕跡，現在他不想提了，就連這點痕跡也消散。
韓守月似乎明白了，她扯出一個笑來：“連白金都在手，難怪吳江哥哥可以尋來夜銀與星銅呢。”
吳江：“可別調侃我了，你們喜歡就好。”
韓守月看著旁邊的夜銀，輕輕說：“自是喜歡的。”
她將夜銀劍拿起，轉過身去，隻給吳江留了個背影。
在吳江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將係在上麵的紅色織錦解開了。
吳江看不見，薑願與光熒卻看得見。
薑願想，或許誰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光拱手讓人，即使那束光總是照在他人的窗欞上。
吳江走到洞口向下往，山崖下空無一人，連前兩天軍隊搜查時用的火堆都已經清理幹淨。
吳江：“看來他們是走了，為防他們使詐，我們不急著出去，看看再說。”
韓守月點點頭，表示讚同。
他們便如此又在洞裏等著了。
吳江的傷好了後，開始自覺照顧韓守月，要幫她換藥包紮。
韓守月也不拒絕，隻是，前兩日的曖昧氣氛再未出現過。
兩人在一片心知肚明中裝作以前的樣子。
不同的是，他們的話題鮮少提到韓望星。
那是他們共同親密的人，是彼此間最重要的同伴，但如今，卻連提起都不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