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歸來(一)
韓守月生病了。
薑願與光熒都能感受到,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也大不如前。
但韓守月沒有告訴任何人。
就連每日照顧她起居的喜兒,也隻是以為她感了風寒。
從那日吳江沒有敲開韓守月的門起,她第二日就咳個不停,很是虛弱。
吳江每日都要來看她,同韓望星一起。
韓守月以怕傳染給他們風寒為由,一次也未準他們進來過。
吳江被她拒之門外,隻好囑咐喜兒她們好生照料,又每日送很多補品過來,宮人們都說,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後生了什麽重病呢。
韓望星將那少年帶回來,這幾日也沒閑著。吳江除了來看韓守月之外,就是與韓望星同鹿希鳴一起,走訪調查。
聽說幾日過去,鹿希鳴已經了解了前因後果,肯定了就是那場圍獵時,那婆婆的詛咒所致。
這與族內的推斷一致,大家都更加相信這少年,族內有許多人燃起了希望,盼望著二公主帶回來的高人能帶密爐族走出困境。
這些都是喜兒回來說的,韓守月幾天沒出去,現在整個族裏人都熱衷於給鹿希鳴提供更多關於詛咒的線索,連需要處理的事務都少了許多。
像是不再需要韓守月這個王後了。
……
之後的一日清晨。
薑願一睜眼,就看見韓守月在梳妝台前打扮自己。
她病了快半個月,一直沒見人,臉色蒼白如紙,憔悴不堪。
時日過去這麽許久,若是風寒的話,現在也該好了。
昨日吳江來時就說,要是今天再不好,他就要強行闖入了。
可能是怕被吳江看見這副病容吧,韓守月抹上了胭脂與唇脂,臉色看上去總算好了些。
喜兒推開門,便看見已經梳妝好了的韓守月。
喜兒:“小姐,您今日竟起來這麽早!看臉色好了不少,大汗見了肯定高興!喜兒這就替您去叫!”
韓守月叫住她:“喜兒……不必了,我想去看看娘親,你差人去給大汗說一聲,然後隨我上山吧。”
喜兒:“小姐……大汗盼著見您多時了,真不先去看看大汗?”
韓守月搖搖頭:“我想娘親了……你去準備吧。”
喜兒欠了欠身,無奈道:“是……”
她與喜兒一同上了山,喜兒在皇陵外等,她便進了裏麵。
裏頭總是輕輕冷冷的,王嬤嬤上來迎,又替韓守月擺上新鮮的貢品。
韓守月說是想與蘇晴單獨待著,吩咐王嬤嬤下去了。
可她在墓前許久,也沒有說出話來。
她這一跪,便是一日。
薑願與光熒都猜不準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但看她懨懨的,總歸不是什麽能讓人開心起來的事。
天色漸晚,外頭好像都黑了,下人點了蠟燭,有一些光循著來時的方向透進來。
韓守月這才像回過神來,撫摸著蘇晴的墓碑:
“娘……月兒想了許久,總算是想清楚了……不是我的,終歸不是我的,強求不來。”
她將頭低下去:“娘……偷來的東西,總該要還回去的……您說是不是?”
她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站起了身。
可她跪得太久了,剛起來就腿上一軟,要摔下去。
薑願下意識的要扶她,手卻穿過她的衣袖,沒碰到她。
還好韓守月及時穩住身形,又慢慢站直了。
她向墓碑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韓守月當時的腳傷折騰了很久,痊愈了也不能累著。她今日跪了一天,此時走路總微微有些跛腳。
喜兒見她走了出來,立刻上前去扶,嚷嚷著回去要給韓守月上藥。
她們一路走著,回了宮裏。
天色已經很晚了,從皇陵裏出來,光熒就感受到吳江的暗衛在一路跟著。
不過暗衛特地屏息,以韓守月的功力,恐怕感受不到他們,也就不知道吳江的關心了。
進了宮內,她們穿過正殿,路過禦花園,就看見了韓望星與吳江。
他們正在喝酒。
月明星稀的,花間煮酒,真是好興致。
韓守月看見這一幕,停下了腳步。
喜兒在一旁喚她:“小姐?”
韓守月扶著欄杆,盯著兩人看,沒有應答。
喜兒看看遠處的兩人,問道:“小姐?要上前去嗎?”
韓守月輕輕搖搖頭,麵無表情。
喜兒便識相地閉了嘴。
此時兩人都有些喝多了,就像那次他們幼時在鹿山下一樣。
能一起對酒當歌的,一直都是他們二人。
不論是那次年幼無知的賭約,還是這次他們成年後的肆意,韓守月都是局外人,從來隻能旁觀罷了。
薑願突然就想把韓守月的眼睛遮起來。
作什麽總要給她看到這些呢?多讓人傷心呐。
她本來就很傷心了。
遠處吳江帶著酒意在對韓望星說著什麽,眉頭皺起,像是有些疑惑。
韓望星支起趴在桌上的身體,麵上紅得徹底。她擺擺手,吳江便湊了過去。
韓望星俯在吳江耳輕輕說話,從韓守月的角度看,實在是很親密。
韓守月猛地收緊了抓在欄杆上的手指,指尖泛白,她睫毛微顫,說:
“喜兒……我們回去吧。”
喜兒欠了欠身應下了,立刻上前來扶韓守月。
韓守月的腳還沒有緩過來,她大半的力氣都要靠在喜兒身上,一瘸一拐的,背影看著有些令人心酸。
回了寢殿,韓守月在床上坐下了。
喜兒要伺候她洗漱,出去打了盆水回來。
喜兒擰著帕子:“小姐……要不我去找找大汗?您回來了……總要跟他說一聲吧?”
韓守月並未回她。
喜兒走過去喚她:“小姐……”
韓守月將帕子接過:“喜兒……我乏了……你下去吧。”
喜兒見勸不動她,也隻得退下了。
喜兒走後,韓守月又打開了窗,坐到了窗邊,看著天上的皎皎明月。
薑願知道,她一坐又要坐好久,現下她是病弱之軀,好好養著才是,怎麽能吹風呢?
可她今天心情實在不好,薑願看看光熒,光熒也歎了口氣。
於是他們倆就以意識形態,陪韓守月坐了一整夜。
薑願以為她吹了一整夜的風,第二天定然爬都爬不起來了,沒想到,她精神頭竟然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