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村紀事（三）
衛淩風剛要踏出門，忽然又轉過頭來對連城說：“教主，還煩請您戴上麵紗。”
連城眉頭皺起：“你是嫌本座的模樣見不得人？”
衛淩風搖搖頭：“教主生得太過貌美，容易引起注意，屬下怕將夏遙教的人招來。”
他一本正經地將誇耀的話說出來，還怪讓人不好接的。
連城嘴唇動了動：“麻煩。”可她嘴上不情願，卻又從衣服裏抽出一塊麵紗來。
薑願好像隱隱看到連城臉有些紅，但麵紗很快被戴上，薑願也看不見了。
那麵紗通體白色，薑願正覺得眼熟，光熒就道：“看著像是衛淩風前幾日給她那塊。”
薑願也想起來了，就是那塊。
沒想到當時她不願意戴，可卻也沒把手帕扔掉，反而隨身帶著。
衛淩風的視線停留片刻，又移開目光：“教主等等屬下，屬下晚上回來燒菜。”
語氣好像沒有平時那般冷。
連城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快走。
衛淩風沒有騙她，等連城從黃昏打坐調息到了晚上，天剛剛黒透之時，衛淩風就回來了。
他帶著一條看著像是剛撈上來的魚，一些青菜，還有不知哪裏提來的一袋米。與連城打過照麵後就去了屋子外的灶台旁，認認真真地燒水做飯起來。
過了一會兒，連城收好根本無法釋放的內力，走了出去。
衛淩風的劍法很好，沒想到做起菜來刀工也不錯，那條魚在他手下被麻利地去鱗，挑刺，挖空內髒。之後又加了去腥的輔料和一些菜，放入鍋裏熬起來。
做好這些，他又去摘菜洗碗。明明他身上的傷昨日才包紮好，可今日他又不管不顧地忙碌起來了。
待隱隱有魚湯的香氣飄了出來，連城圍觀了這麽久才開了口：“本座從來不會把魚做成湯。”
“那教主喜歡怎麽吃？”衛淩風手上動作不停，還在煮青菜。
連城：“紅燒。”
衛淩風加了一把鹽下去：“請教主贖罪，您現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吃辛辣的。”他說完又拿筷子戳進菜裏，嚐了嚐味，許是感覺不錯，咂著嘴微微點了點頭。
燭光照射下，那張冷峻的臉都顯得柔和起來，真有幾分居家的意味。
連城悶悶地：“那我不吃了。”說著就要回房。
衛淩風將鍋蓋蓋上，快速去拉她的手：“教主。”
連城反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小院裏突然響起“啪”的一聲響。
衛淩風的頭被打得歪到一邊，卻還是牢牢抓著她。
連城冷冷地看他：“你是不是覺得，如今本座武功盡失，便使喚不動你了？你就可以隨意忤逆本座，甚至肆無忌憚了？”她說完又將視線移到了衛淩風抓著她的那隻手上。
衛淩風輕輕放開，快速說：“屬下做的逾矩之事，回到教內都自會領罰，還請教主愛惜自己的身體。”
連城：“哦？本座何時要你關心身體了？你一個小小的侍衛，倒是管得寬。給你臉了？！”她一拂袖，就要往回走。
忽然，一個樸實蒼老的聲音從矮矮的籬笆外傳來：“哎喲，風娃子，這是吵架啦？”
連城停住腳步，薑願他們也隨她一同向聲源處看去，就見到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他臉上滿是斑紋，眼睛似乎也花白了，年紀應是不小，卻還是衝著衛淩風和連城喊，中氣倒是十足。
衛淩風立刻答道：“老爺子，放心吧，好著呢！”語氣陽光，臉上露笑，仿佛變了個人。
不止薑願與光熒驚訝，連城都疑惑地皺起眉頭來。
那老爺爺並不相信，他一跺拐杖：“哎！風娃子，可不要瞞我這老頭，我和我老伴都是這麽過來的！對娘子可要好，不興惹她生氣的！”
連城瞪大了眼睛：“誰是他娘子！”
仿佛覺得連城這般態度印證了他的猜測，激動起來：“你看看你看看，把你娘子氣成什麽樣子了！還不快哄哄！”
老頭子一激動，又引來了好些其他在晚間出來散步的村民，聽見這裏的動靜，都三三兩兩地過來了。大概是衛淩風下午出去時認識了一些人，有些村民直接喊：“風哥！怎麽惹媳婦兒生氣了！”
一堆人熱心得很，像是非要看見衛淩風把連城哄好了才肯走。
連城眼裏的表情越來越精彩，有驚訝，憤怒，疑惑，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羞澀，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不過還好她聽了衛淩風的話，帶著麵紗，不然這麽多人同時看見她的麵容，恐怕要轟動一時。
連城終於忍無可忍，起身就要衝上去，卻一把被衛淩風抓住。她瞪了一眼衛淩風，又看著抓她的地方，似乎在說，怎麽還敢抓她。
衛淩風將頭一偏，湊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們想要隱藏下去，就要裝得像點。”
衛淩風湊得很近，薑願估計他說話時帶起的呼吸都能打在連城耳廓上，難得連城沒有推開他，沉默了一會兒，隻是說：“那本座也不要做你娘子。”
明明是一句不好聽的話，可不知為何，她現在語氣有點軟，就像是在嗔怒。
衛淩風沒有放開她的手，又朝著看熱鬧的村民們說：“多謝各位好心，是衛某太笨了，惹得她生氣，我們……還不是夫妻呢。剛來此地，還望大家多多關照了。”
嘴上說著不是夫妻，神色卻很是羞澀，像個帶自己大小姐出來私奔的傻小子。
薑願真的佩服衛淩風的演技，簡直是入木三分，讓人不得不信。
那些村民一看衛淩風這樣子，連城又低著頭，用麵紗遮著臉，紛紛曖昧地大聲發出“哦~”的聲音，真不知道他們都明白了些什麽。
總之，衛淩風的偽裝目的定是達到了。
那些村民嘰嘰喳喳地，還要調侃，衛淩風又忽然攬上了連城的肩，底下頭去，溫柔地哄：“小姐，是我不好，我不該做魚湯的，明日就給你做紅燒魚，今晚就賞臉吃一口吧，好不好？”
那語氣，跟哄女兒差不多，要多甜有多甜，要多膩有多膩，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衛淩風從未這樣過，他攬著連城，臉又離得近，語氣低低地哄著他，冷峻的臉變得溫柔又多情，簡直讓人想溺死在他的眼睛的光裏。
連城不知在想什麽。麵紗遮住她的臉，看不到表情，隻能看到一雙絕美的眼睛。此時她睫毛輕顫，瞳孔也微微在衛淩風臉上遊移，並不說話。
衛淩風也不催促，嘴角帶笑地回望，看起來很是深情。
那些村民們看到他們這副蜜裏調油的樣子，都自覺不再打擾，有些村民說著明日來叫衛淩風出工，後就紛紛散了。
衛淩風沒管那些村民，忽然又將頭低下來一點，嘴角差點要碰到連城的臉，連城下意識微微一躲，卻沒有掙開衛淩風的手。
衛淩風：“教主，他們走了。”語氣沒了柔情，又隻剩服從與平靜。
連城猛地回過神來，豪不猶豫地給了衛淩風一巴掌：“誰讓你碰本座的，找死！”這下她真的一拂袖，快步走回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