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山村紀事 （八）
衛淩風站定道：“教……小姐，您怎麽出來了，外麵天涼，別受寒了。”
旁邊的趙紅替衛淩風撐著傘，很是擔心他的樣子。
連城看了看衛淩風，又看了看趙紅，突然抬起手，重重打了衛淩風一巴掌。
很重。
即使在這麽大的雨聲中，這一掌都清晰可聞，衛淩風白皙的臉上立刻微腫起來。
這個掌摑徹底把小姑娘嚇到了，隨著“啪”的一聲響，她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隨即震驚地看著連城。
連城倒是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反而一直盯著衛淩風。
連城現在的身體其實還未徹底恢複，這一掌幾乎用了她全身的力氣，打下去時連著她的身子都在微微抖，此刻衛淩風應該能感覺到，她的狀態更差了。
衛淩風咬了咬後槽牙，頓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平靜道：“小姐，外麵天涼，快進去吧。”
小姑娘猛地又調轉頭看向他，完全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麽：“風哥，你做什麽呢？她剛剛那樣打你……你怎麽還關心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連城冷笑一聲：“嗬，小姑娘，真沒家教，我們的事，與你何幹？你來做什麽攪屎棍？”眼神冰冷，語氣鄙夷。
“怎麽說話呢！我……我怎麽是攪屎棍了！你是誰啊！”趙紅似乎從來沒有被這樣侮辱過，幾乎是扯著脖子在喊。
連城雙手環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趙紅不等她回答，又立刻道：“難道……難道你是風哥的夫人？”
連城驟然拂袖，盯著衛淩風惡狠狠地說：“憑這個狗東西，他也配？！”
趙紅：“你這人……不是就不是嘛，為何要如此數落風哥，他才不是什麽狗……”
衛淩風不等她說完，滿臉煩躁地對趙紅說：“姑娘，你回去吧。”
趙紅：“風哥別怕，就算是什麽世家小姐也不能如此不尊重人，我趙紅一定會保護你的！”看樣子……該是會錯意了。
衛淩風忍無可忍，吼道：“回去！”
似乎沒有見過這樣的衛淩風，趙紅愣了愣，竟是掉下眼淚來，抽抽搭搭地跑走了。
趙紅一走，衛淩風的神色又軟了下來：“教主……”
“喲，這是不想讓人家姑娘看你被本座罰呀？怎麽，怕損了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連城嘲諷地說完，扭開頭去，胸膛起伏得有些急促，應是氣狠了。
衛淩風：“教主，雨下得急，天寒……”
“夠了！本座在此等你這麽久，要有寒氣早就入體了，你倒好，一個狗奴才還勾搭上醜東西了！誰給你的膽子！？”連城突然打斷衛淩風的話，劈頭蓋臉一頓罵。
衛淩風臉上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連城會在此處等他，下意識想解釋：“回教主，屬下今日回來晚是因為……”
話還未說完，連城一腳將他踢到在地：“誰管你是因為什麽，本座不需要一條不會做事，隻會吃裏扒外的狗！滾！”
她一口氣說完，怒氣衝衝地拂袖進了屋內，不去看衛淩風了。
屋子裏燈火通明，看起來比外麵暖和多了，衛淩風看見她進去的背影，微微鬆了口氣。
連城到了屋內也並未消氣，她胸膛起伏得很快地走進房間，點上蠟燭，盤腿坐在床上，似乎是準備要調息。
薑願與光熒跟在她旁邊，連城的怒火似乎蔓延到了意識世界，搞得他們也不敢說話。此時順著連城的目光，正好看見了之前損壞的窗戶。
那窗戶關不上，有三分之一是打開的，正好能看見衛淩風彎腰熬藥的身體，但看不見他的臉。而以衛淩風的角度，是看不見連城的。
連城看到這些，眼神裏的凶狠稍微好了一點，可怒火還在，她不管衛淩風，打起坐來。
到了後半夜，那藥應該是熬好了，衛淩風繞到連城房間門前敲了敲，輕聲道：“教主。”
連城想也不想，直接吼：“滾！”
外麵沒了聲音，薑願穿牆去看，就發現衛淩風沉默了一會兒，又去打了開水，將藥隔著碗放了進去保溫，又用更大的碗蓋上。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屋前，朝著連城房間的方向跪下，什麽也沒說。
暴雨還在繼續，那些雨滴很大，甚至砸在身上都會覺得生疼。
衛淩風就在這樣的暴雨中，不聲不響地跪下了。薑願知道，他不是在求原諒，他是在求連城保重自己的身體，至少……把藥喝了。
衛淩風渾身上下都濕透，整個人像是泡在水裏，看得人怪難受。薑願不忍心看下去，回了房內。
光熒：“回來了？”
薑願：“嗯……衛淩風也太……”
她剛要說可憐，就發現以連城的角度，可以看見在外麵跪著的衛淩風。
而此時，連城也確實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跪在地上的雙膝，有些出神。
薑願與光熒對視一眼，忽然就覺得什麽都不用講了。
衛淩風這一跪，就跪到了天亮，雨也漸漸小了下來。
他跪了一夜，連城也盯了一夜，倆人都沒好過。薑願默默歎息一聲。
天氣放晴，有陽光照射進來時，連城像是被光驚醒，終於回過神來。她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滾進來！”
衛淩風聽了，也顧不得膝蓋一瘸一拐的，快速到了房門口，拿起桌上的藥就往連城身邊來。
衛淩風：“教主，喝藥。”語氣平淡，神情也平淡，似乎被沒有因為連城惡劣的態度而憤怒。
連城的手觸到了瓷碗，看了他一眼，突然將藥揮到一邊，瓷碗碎了，藥灑一地。
“這麽冷，讓本座怎麽喝！”
衛淩風沒說什麽，默默地將瓦片收拾好，又道：“屬下再去熬。”
他一行禮，退了出去。
連城似乎還想說什麽，可衛淩風出去得很快，連城張張口，還是沒說出話來。
很快，外麵就出現了衛淩風忙碌的身影。
衛淩風對待連城總是這樣，做得比說得多。
連城透過壞掉的那扇窗看過去。
衛淩風跪了許久，腿腳看起來有些奇怪，時不時不受控製地歪一下身子，平衡得很艱難。但他還是一刻不敢耽擱，替連城熬著藥，甚至好像還在做早飯。
連城看著看著，忽然臉上湧起一股懊惱，她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
薑願看她的神色，好像除了懊惱，還有一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