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終場休息——摸頭
神保步美閉上嘴巴，她無法吐出任何聲音了。
頭頂的明光水母不停顫動，其透明的觸須傳導來更多的信息。
【你已被施加負麵狀態——沉默】
【放下雙手，一秒之內站起身，保持目光和地麵平行，朝前方奔跑】
神保步美雙腿早已被施加麻痹狀態，不可能站得起來。
【你已被施加負麵狀態——致盲】
視線陷入一片漆黑，如同被人用雙手捂住，不留一絲縫隙。
神保步美繼續抬臂，於是在下一刻，新的負麵狀態纏來，源源不斷，想用潮水般的壓力將她徹底壓垮。
若是內心滋生恐懼，那抬起的手臂便會猶豫，而後在‘右臂乏力’的影響中落下。
所幸乏力並非完全脫力，神保步美感受到手臂的力量抽離，卻仍能抬起。
於是她的手距離頭頂更近了。
腦海裏的響聲嘈雜混亂，如同被硬生生地塞進腦內，令大腦脹痛。
左臂骨折、傷口撕裂、血流不止、呼吸停滯、霜凍、遲緩，似乎想要將神保步美折磨到屈服，這些感受疊加在一起，神保步美覺得自己此刻像是拚圖。
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拆解，替換成形狀相同，但構造完全相反的物質。
這種衝突感爆發出更強烈的不適，然而卻無法將那對瞳孔中燃起的堅決泯滅。
因為她正在麵對異常，於是她內心的寧靜破碎，心潮澎湃。
她手中的玻璃碗正在發光。
光芒溶解延長，最終形成一條光帶，輕輕纏繞上神保步美的手臂。
她成功地克服一切阻力，那白皙的手掌終於觸碰到了明光水母。
冰涼，柔滑，且脆弱。
抓到你了……
神保步美捏緊手掌，腦海中提示的負麵狀態不斷刷過，手臂上的光帶也愈發刺眼……
【你已被施加負麵狀態——死亡】
神保步美並不畏懼死亡，她的內心依然熾熱。
滋滋滋——
死亡的狀態遭到幹擾，神保步美的手掌已然握緊，而後用力。
伴著氣球破裂般的聲響，明光水母在她的手中炸開，散為如在水中漂浮的光點，漸漸消失。
“……”
神保步美的視覺恢複正常，怪物們的嘶吼聲鑽進耳朵，大部分的負麵狀態隨著明光水母的死亡而消失，但那些已經出現的傷害卻不能立刻痊愈。
左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右腿傷口的血液仍未凝固，右手脫臼，左手五指完全彎折……
神保步美趴伏在地麵上，視線模糊。
那柔美的麵龐重歸平靜，哪怕周圍的怪物正在向她圍攏。
【——】
她還沒脫離危險，雖然解決了明光水母，但覆蓋整個體育館的詭異卻毫發無損，傳來耳鳴般的噪音。
不……
它在‘指引’這方麵的規則似乎變得薄弱了。
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將其無視，失去了明光水母的製衡，她現在的處境更加糟糕。
神保步美凝望著身側，她的遮陽帽落在地上，被一隻腳掌巨大的怪物踩住。那怪物在她麵前俯下身，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嘴。
一隻手掌伸出，按住怪物的頭顱，而後白光湧現，頭顱炸裂，腦漿飛濺。
神保步美收回手掌，她的手掌纏著一條光帶，如同操縱木偶用的細線，讓近乎無法行動的她做出反抗。
於是她站起身，手臂向兩側平舉，小臂順著肘關節無力垂落，她的雙腳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站立，像是爛布條一樣擺動著。
借著身為詭異道具的光帶，神保步美將自己的身體當做木偶使用著。她看著黑暗中湧現的怪物們，麵上的平靜緩緩褪去。
施加在她身上的規則逐漸紊亂，那些怪物居然開始後退了。
從一開始，神保步美承受的規則便不同於其他人，有所缺陷。此時她憑借著‘內心’的力量，竟是讓規則對她做出了妥協。
實際上這是該詭異內部規則的碰撞。
【身份‘逃亡者’已剝奪】
【禁止逃離】
除此之外再無限製。
“正合我意……”
晦暗的籃球場上，拖著殘軀、木偶般站立的白裙女子身邊漂浮著光帶，散發朦朧光暈。
她看向周身膽怯畏懼的幻想怪物，以一人之勢，輕聲向它們宣戰道：
“來吧……所有的異常……”
“今天一個都別想逃。”
……
“逃掉了麽？”
手機裏傳出女性的疑問聲。
“那群罪犯，今天一個都別想逃。”低沉的男聲響起，沉著冷靜，胸有成竹。
緊接著是結尾的bgm，霸道偵探電視劇最新的一集結束了。看到這，岸田莉莉默默放下了手機。
“沒了嗎？怎麽停在這種地方，可惡！”馬車前室，山城櫻的下巴搭住岸田莉莉的肩膀，痛斥道，“為什麽一集隻有24分鍾，就不能做成48分鍾嗎！”
“哪有那麽容易啦……”
“可這樣的話……”
小紅帽不就看不到這段故事的結局了嗎？
山城櫻沉默下來，沒能將這句話說完。
岸田莉莉偷偷向身側瞟去，對上了那雙淡漠的紅色瞳孔。
小紅帽白白淨淨的小臉近在眼前，岸田莉莉下意識打量一眼，感覺她的皮膚真的十分光滑細膩……
“嗯？”戴著小紅帽的銀發少女微微歪頭，黑白哥特裙前襟的紅色寶石隨之晃蕩，反射一抹火光。
岸田莉莉立刻收回目光道：“我……我之前買過電子版小說的，你等等，我馬上找出剛才那段的後續。”
說完她打開自己還沒閱讀過的書，認真翻找起來。
“喔。”
小紅帽拽起韁繩，專心駕車。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他們此時已經衝破了第二區域的怪物群，能夠看到分隔此處和第五區域的空間牆。
‘陸安安，陸安安。’雨宮澪輕聲呼喚道。
‘……嗯？’陸安回過神。
‘陸安安在發呆嗎？’雨宮澪問道。
陸安搖頭：‘沒，我在想一些事情。’
‘小紅帽的事情？’雨宮澪很快做出猜測，繼續問道，‘陸安安為什麽要扮演這樣的小紅帽呢？卡特澪娜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想知道陸安的想法，這樣她就能更了解陸安了。
‘我……覺得她應該是這樣的，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會如此……’陸安不想對澪醬有任何隱瞞，其實這些話他更習慣藏在心底，而非和他人分享。
不過陸安發覺澪醬似乎對他的事情愈發敏銳，就算想要隱瞞，他好像也瞞不住她。
‘喔喔。’得到珍貴情報，雨宮澪連連點頭——在腦海裏。
她說：‘陸安安很愧疚嗎？’
‘……沒。’沉默許久，陸安有些愣神地回應道，‘沒那麽愧疚。’
‘哦。’雨宮澪還以為自己猜錯了，現在看來，沒有完全猜錯。
這說明她在了解她的陸安安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
‘不過澪醬還真厲害啊，居然一下就猜到了我剛才在想什麽。’陸安覺得這麽說澪醬會開心，於是開口稱讚道。
‘我很厲害。’雨宮澪大概是開心的，雖然語氣依舊平淡，‘陸安安，再誇誇我~’
‘嗯……小笨蛋？’
‘？’
‘不滿意嗎？小懶蟲澪醬。’
‘……陸安安壞心眼！’
陸安笑了，他悄悄捏著澪醬的手，感到一陣心安。
隨後他聽見澪醬問道：‘那陸安安能猜到我剛才在想什麽嗎？’
她的語氣似是蘊藏著一絲期待，陸安想，如果他猜對了，或許有助於澪醬重獲情感。
至於澪醬會想什麽……
‘在……呃，在想我？’陸安厚著臉皮說道。
‘陸安安好厲害！’如果不是共處一體，雨宮澪怕是會撲上來抱住陸安。
‘唔……’
聽到澪醬肯定的答複，陸安低下頭，橫過手按住半張臉，隨後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等等。’他眼眸一眯，察覺到不對勁，‘澪醬，你剛才不是在借著係統投影做題嗎？怎麽不好好學習還一直想著我的事？’
【……】
係統：如果沒有澪醬，你還是準備單身一輩子吧。
‘我很認真的。’雨宮澪加快語速，解釋道，‘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我才會想陸安安會不會做……’
原來是想讓我幫忙做題，那我豈不是白害羞了？陸安想。
雨宮澪如數家珍，語氣藏著一絲認真，接著說：
‘然後想陸安安教我做題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會做出什麽動作，會是什麽樣的語氣……等我學會了，陸安安會不會誇我，會不會摸摸頭，會不會開心……
以後我和陸安安一起看書，四皇子就坐在桌子上寫作業，小石頭在四皇子頭頂囉嗦，陸安安就會讓它安靜點，不要打擾我看書。
累了的時候，我就趴到陸安安懷裏，讓陸安安念故事給我聽……’
‘……’
陸安愣愣地聽她說了三分鍾，他想，澪醬學習的時候這樣子走神，顯然不是好事，她要是學不會的話，自己要負全責。所以他應該生氣一下，讓澪醬能夠好好地集中注意力才行。
但是……
好開心。
就算陸安再怎麽能偽裝，也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對澪醬假裝生氣。
‘停一停，澪醬！’為了不被擾亂心智，陸安連忙開口，打斷雨宮澪仿佛永遠也說不完的話語。
‘嗯？’雨宮澪乖乖停下，等陸安發言。
‘你……我……哦對，你喊我是因為有題目不會做嗎？’
澪醬和他有約定，因此陸安相信，這孩子學習的時候不會懈怠。陸安想，澪醬突然呼喚他，想必不是為了聽他的聲音……
嗯，這個好像也說不準。
‘哦。’雨宮澪沉默幾秒，大概是在思考，隨後她才略顯呆呆地說，‘我累了，要休息。’
不僅僅是因為用腦過度，身體長時間駕駛馬車帶來了些許疲憊，同樣影響到了澪醬的精神狀況。
即使火焰馬車固化了生活魔法，讓‘車夫’能夠更舒適，但這不可能完全消除疲勞。
更何況，他們已經在異空間裏待了許久。
‘那快睡吧，別逞強。’陸安有些心疼。
‘我好辛苦。’雨宮澪道。
‘？’
‘我好辛苦。’雨宮澪用毫無波瀾的語氣重複一遍。
她試圖有氣無力地說：‘陸安安，我好辛苦~’
‘我知道了……’陸安麵不改色，目視前方，‘你要什麽？’
他看著身側尋找小說章節的山城櫻和岸田莉莉，又看了眼車廂裏討論著的山崎古、木村誠和藤原海，心想自己的欺詐師身份不會被識破。
‘摸摸頭~’雨宮澪懶洋洋道。
陸安假裝整理小紅帽，輕輕地撫摸著自家澪醬的腦袋。
聽著澪醬享受的低吟聲，陸安想，這種時候，澪醬會是什麽表情呢？像一隻粘人的小貓一樣眯著眼睛？還是麵帶困倦的笑容不斷蹭著腦袋？
陸安很想看一看。
不管是什麽樣的澪醬，他都喜歡。
‘陸安安陸安安。’
正摸著頭，雨宮澪突然喚道。
她的聲音透露著依賴與迷戀，仿佛她呼喚的這個人是她的唯一。
‘我最喜歡陸安安了。’她說。
陸安放下手，眼神遊離，輕嗯一聲。他低垂眼簾，將神情藏匿於小紅帽之下。
‘睡吧，澪醬。’他說。
‘我就眯一會，不會睡著的。’雨宮澪的聲音逐漸減小，‘我會……一直看著陸安安。’
她不再言語，但陸安知道，隻要自己小聲地喊一句‘澪醬’，不管多累，她都會馬上給出回應。
小紅帽下的嘴角輕輕勾起，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微風自火焰馬車兩側卷過，其內部的氛圍寧靜且平和。
這輛馬車正在駛向終點，那所有的一切，都將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