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搶馬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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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敏二十四歲,原本是西北邊軍中的一名小旗,幾個月前他因為出色的物資調度能力被徐銳一眼看中,現在做了天啟衛的輜重連長,正七品的百夫長。
這段時間以來天啟衛都是由他負責和兵部武庫司打交道,一來二去已經和武庫司的人混得爛熟,運氣好的話,交了差事之後甚至還能請主事大人出去喝一杯。
今日他到兵部武庫司來領取五百匹戰馬,補充冬季訓練的耗損以及之前的差額。
武庫司的庫使張恒和他相熟,但每次看到他那身綠了吧唧的迷彩服還是會忍不住發笑,不過但凡和徐銳沾上邊的東西哪樣不是匪夷所思?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樊大人來得夠早啊。”
張恒笑眯眯地和樊敏打了個招呼。
“都是軍務,哪敢耽擱?”
樊敏笑著點頭,將一張徐銳簽好的公文遞了過去,公文裏還加夾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自然是徐銳特別交代過的,現在已經成了慣例。
張恒接過公文,從裏麵抽出銀票,毫不避諱地塞進口袋裏,朗聲道:“您又破費,弟兄們交了差,又能喝大人的酒了。”
這錢自然不是給張恒一個人的,上到員外郎,下到差役,人人有份,周圍的幾個小吏也都會心一笑,衝樊敏點頭致謝。
樊敏笑道:“都是自家人,說這些便生分了,我家大人說了,您幾位都不容易,有用得著的地方隨時開口,咱們還要仰仗諸位不是?”
張恒笑道:“徐大人就是想著兄弟們,還請樊大人幫兄弟們道一聲謝,您的馬已經備好了,就在庫司房裏,五百匹,一匹不少。”
樊敏點頭道:“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又是下個月!這都拖了幾個月了?”
正說著,主事的簽押房裏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樊敏微微一愣,朝簽押房努努嘴道:“裏麵怎麽回事?”
張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別提了,東南的人,以為自己還在地方上呢,來這兒耍橫,看著吧,他們一根毛都別想領著!”
樊敏一聽便明白了個大概,當年在西北邊軍的時候,軍械軍餉也時常會遲發,延誤幾個月都還算好的,要命的是發下來數目還比公文上的少不少,上頭的將軍還不敢去兵部講理。
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直到見識了徐銳的金錢開道,無往而不利,這才明白真正厲害的人不但有背景,還有手段,人家自然緊著那些人供應。
糧草軍械數目就那麽多,這邊拿多了,自然就得從邊軍身上刮,走到哪都是一個道理。
這事太常見,樊敏自然沒工夫管,朝張恒點了點頭便走出了武庫司,準備去簽收天啟衛的五百匹馬。
而在武庫司主事何方的簽押房裏,一個五大三粗的軍漢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氣衝衝地吼道:“說好一千匹戰馬,我家大人都上任幾個月了,到現在連根馬毛都沒看到,你們是不是誠心讓我家大人難堪?!”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新任中軍左衛指揮使王懿的得力幹將左猛,王懿可是正三品的京衛指揮使,左猛也水漲船高,成了中軍左衛指揮僉事,正四品。
武庫司主事何方不過是個正六品的小官,哪惹得起他?隻得一邊陪笑,一邊好言勸慰。
“左大人,實在不是下官為難你,去年冬天雪大,各營都有不小的損失,西北的新馬到現在還沒送到,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左猛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冷哼道:“放你的屁!我家大人上任的時候,天啟衛便領了四千匹戰馬,其他各營也都有進項,唯獨輪到我家大人你便百般刁難。”
何方苦笑道:“左大人,天啟衛的馬可是聖上親筆禦批,肖尚書親自督辦的,這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
左猛聞言登時牛眼一瞪,憤然道:“什麽天啟衛?不過一千來個娃娃兵,綠了吧唧和王八似的,還有幾個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破書生,靠這幫人打得什麽仗?
就憑這些裝模作樣的爛穀子都能領到四千多匹戰馬,算起來都一人四馬了,我家大人為大魏出生入死,立功無數,便連一根馬毛都見不著,這是什麽道理?
還有,上個月你明明說會新到一批戰馬,現在時間到了,你又有說辭,不是看不起我家大人是什麽?”
說著,左猛一個箭步衝到何方麵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臉上盡是猙獰之色,說不得就要動手打人。
何方身材瘦小,哪是他的對手,被他這麽一嚇心中便已發虛,下意識說道:“原……原本是有一匹戰馬,不過聖上有旨,要先供應天啟衛……”
話一出口,何方便覺不妥,連忙閉上了嘴,但卻為時已晚。
左猛本就看不起天啟衛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此時再聽說自己的馬是被那群王八所劫,登時大怒。
“媽了個巴子,又是這群王八蛋,老子今天便掀了他娘的天啟衛,看看誰還敢搶我家大人的馬!”
王猛怒喝一聲,一把將何方甩在地上,轉身一腳踢開簽押房的大門,徑直朝庫司房走去。
“哎喲……”
何方揉著屁股追出房門,哪裏還有左猛的身影,他心中一驚,連忙對左右道:“快,快攔住他!”
方才的事,門外的幾個小吏都聽得清清楚楚,見自家主事這般狼狽模樣,臉色都不好看。
“何大人,攔不住啊,姓左的這次是帶著兵來的,一百多人呐!”
張恒凝重地說。
“壞了!”
何方臉色一變,也顧不得青紫的屁股,急道:“去,快去,快去稟報尚書大人!”
司庫房門口,武庫司的差役們早就準備好了馬匹,樊敏隻用帶人清點一遍,簽完字便能領著戰馬回營。
他剛剛打點好一切,準備離開,門口卻突然湧來一群怒氣衝衝的士卒攔住了去路,正中間則是一個身長八尺,渾身匪氣的將軍,正是左猛。
樊敏眉頭一皺,朝左猛拱手道:“這位大人,我們領走馬匹馬上便把地方騰出來,還勞煩您讓讓。”
左猛冷笑一聲道:“小子,給你兩條路,要麽把老子的馬交出來,夾著尾巴滾蛋,要麽老子打斷你們這群王八蛋的狗腿,自己去牽馬!”
樊敏目光一凝,看看王猛,又看看他身後一百來個氣勢洶洶的士卒,頓時沉下了臉色。
半個時辰後,中軍左衛的大營之中,王懿正和副將商量著晚上換防的事宜,突然有個斥候衝了進來,納頭便拜。
“啟稟將軍,左將軍去兵部領馬受阻,與天啟衛的人起了衝突,左將軍一怒之下打了他們的人,搶了五百匹戰馬,正在回營的路上。”
“什麽?!”
副將聞言頓時大驚,王懿雖然沒有說話,卻是“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將軍,這……”
副將為難地看向王懿。
王懿的臉色也不好看。
“左猛此人剛猛有餘,智計不足,這下闖下大禍了。”
副將眉頭一皺,搖頭道:“也不至於吧,他徐銳再紅,也不過是個正六品的都指揮經曆,末將親自去找他,這點麵子他還能不給?”
王懿搖了搖頭:“沒那麽簡單,天啟衛的一應軍械、物資供應可都是有聖旨的,往大了說,左猛奪馬可是公然抗旨,徐銳小兒若拿此事做文章,王猛便危險了。”
聽他這麽說,副將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那怎麽辦?難道將軍打算將左將軍交給徐銳處置不成?”
王懿搖頭道:“當然不行,左猛雖然行事孟浪,但兵部克扣我中軍左衛也實在太過分了些,何況左猛也是為了全軍著想,本帥怎能寒了將士的心?”
說著,王懿沉吟片刻道:“我現在便去遼王府,若徐銳小兒真打算鬧到宮裏,本帥便陪他打這場官司,我便不信聖上會公然偏袒他!”
王懿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取下大氅,叫來幾個親兵,風風火火地朝遼王府而去。
與此同時,天啟衛的帥帳之內,一眾軍官憤然望著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樊敏,徐銳更是麵色鐵青,牙齒挫得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