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措姆錯愛
朗士雅此時的腳一直在哆嗦，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有一種近家情怯的感覺，反而不敢往前走了，希南，他媽媽的名字，那是一個多麽美麗的名字，想必當時他的媽媽也是一個美麗的人兒吧，如果不是如此放蕩不羈的父親怎麽會為她駐足呢，又怎麽會有了自己呢，現在他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的媽媽，三十多年沒有見過的媽媽。
這麽多年的時間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當他快要靠近母親的時候，會是這個樣子，他想像過無數的場景，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他不敢向前，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的艱難，王芳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王芳本來跟一隻小燕子一樣的輕快的往前飛著，畢竟是經過了那麽多才得到的結果，她自然而然的高興，更是替朗士雅開心。
“怎麽了？老公？”王芳怕朗士雅是之前的莨菪毒沒有清，說到這莨菪，真的是讓他們兩個人都談之色變，太可怕了，朗士雅聽到王芳的話勉強的向她微笑著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麽。
“快走吧，叔叔，這裏都是我們一個家族的人了。”小塔西朝著朗士雅夫妻歡快的喊著，“二伯，這是希南阿婆的兒子，他回來看阿婆來了。”塔西跟一位中年男人打著招呼，並且介紹著朗士雅，“叔叔，這是我拉勞二伯。”
“二伯好。”朗士雅木訥的說著，他緊張極了，心已經糾結成坨。
“哈哈哈哈，他是我二伯，你應該叫他二哥的。”塔西笑了起來。
“希南阿姨的兒子還這麽憨，真是的，哈哈”拉勞爽朗的笑了起來。他是一個粗獷的大漢，個子比朗士雅還要高一點，身上的肉粗壯而又結實。
“哦哦，二哥好。”朗士雅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改口。
“好了，希南阿姨好像在家裏呢，你們快去吧。”拉勞輕鬆的說道。
“嗯嗯，我現在就去了。”朗士雅緊張得兩條腿都打結了，差點就摔了，引來旁邊的人一陣哄笑。
“朗雅，你回來了啊。”一個年紀看上去八九十歲的老爺子走了出來。
“這是太公，是族長。”塔西忙著介紹，“他今年都有104歲了。”
“族長好。”朗士雅發現，這裏所有人裏麵就這族長的漢語說得最好，其他人都多少有點別扭。
“哈哈，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啊，孩子，你是唯一一個流落在外的措姆家的子孫啊。”族長含淚就道，“當年，是我妻子給你媽媽接生的，我們是看著你出生的啊，朗雅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父親姓朗，又是個風雅的人，所以才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你母親不懂漢字，聽我這樣說，也很喜歡啊。”
朗士雅才知道他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士是他們的輩字，雅是族長給親自定的。
“太公，我，我回來了，這是我妻子，王芳。”朗士雅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接下來他要說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哦，很好的女人啊，能生養的話，就多生養一些，我們措姆家的人本來就少，要多多的生養才好啊。”族長笑著說道。
這一說讓王芳羞得臉通紅，而朗士雅這個二貨就隻知道說是是是，卻沒看到王芳的臉都快冒煙了。
王芳一直低著頭，不知道要說什麽。這種事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總不能表決心吧。
還好，族長並沒有糾著這件事情不放，讓她鬆了一口氣。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小塔西仍舊帶路，在前麵像隻小鳥一樣跳來跳去的，嘴裏一直唱著不知名的山歌，聲音很是動聽，感覺她應該是一個天生的音樂家，而不是醫生。
“叔叔，到了。”小塔西站在一間整齊的茅舍邊上，這屋子怎麽說呢，非常的精致，但卻有些舊了，然而卻從裏到外纖塵不染，連屋頂都是幹淨如新的。
“到了？！”朗士雅心裏一顫，到了，他的一路上一直在做著心理準備，但站在門口的時候他才知道，一切的心理準備此時都崩潰了，什麽都是白搭的，他的激動的心情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了。
這時候，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她年紀看上去應該是四十多歲的樣子，怎麽說呢，美麗，幹淨的美麗，很少有見過一個女人到四十多歲了，還美麗的如此純淨，像少女那樣幽幽然的，她很嬌小，個子比王芳要矮上不少，眼裏無盡的溫柔，像是要把人給化了一樣。
朗士雅什麽也不想，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就這樣直直的跪在眼前這個女人的麵前，他不用問，心裏的血已經告訴他了，這就是媽媽，他的親生媽媽。
“媽媽。我是……”朗士雅還沒說完，這個女人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她把手裏端著的曬籮放下，難以至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她有點手足無措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雙手，然後伸手去想摸摸朗士雅，當她碰到朗士雅的臉的時候，手輕輕的往回縮了縮，她不敢相信，兒子就在眼前了，她的兒子。
“朗雅回來啦？”她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卻化作了這句最最簡單的話。
“媽媽，我回來了！”朗士雅上前抱住了希南，眼淚此時才開始肆意的流著。
“回來好，回來好。”希南不住的用袖子摸著眼淚，真的是晃如夢中，眼前的是自己的兒子。
“媽媽。”王芳羞怯的叫了一聲，希南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位是？”希南問道。
“媽，這是我妻子。”朗士雅介紹著，王芳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跟著朗士雅一起跪到地上，她滿臉通紅的低頭站著。
“哦，好好好，進來，都進來。”希南聽到介紹後，開心的引著兩人進了屋。
“希南阿婆，我先走了哦。”被遺忘的小塔西，俏皮的打了個招呼就打算溜走了，不耽誤人家母子團聚才是正經的。
“不走，不走，在阿婆家吃飯。”希南這才發現了小塔西的存在。
“不了，我阿爸還等我回家吃飯呢。”
此時已經接近晚飯時間了，小塔西快速的撤離了。小步子騰騰的就跑得沒影了。
“這孩子，急毛急毛的。”希南笑著說。
“呃……”朗士雅過了一秒才明白，這是急躁或者毛躁的意思，於是調整到自帶翻譯器的狀態。
“你們回來了，我……我去弄飯。”希南在屋子裏轉了兩圈有點不知道要幹什麽的味道。
“媽，你別忙了，隨意吃點就行了。”朗士雅不會下廚，所以隻能幹瞪眼。
而王芳，醜媳婦見婆婆，正在害羞呢，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廚房裏幫忙，屁股坐在凳子上一點都不安穩。
“沒事，阿媽家裏沒什麽好吃的，隻有山裏的東西，將就著吃吧。”
“不會，阿媽燒的菜最香了。”朗士雅很興奮從小他沒吃過媽媽燒的菜，這時候突然間有機會了，他真的好開心，當然，他是不承認楊柳是他媽媽的。
“還沒吃就知道了，你好奇怪。”希南笑著說。
“……”突然間發現跟希南溝通，他要不是笑死，要不是憋出內傷噎死。
廚房間在後院裏希南幾乎是要把家裏能吃的東西都翻出來了，拚命的弄，雲腿，臘肉，山菌，鮮魚，雞肉，各種的做了一大桌子，足足十六大碗，她那張小小的桌子都有點不堪重負了。
那些純正的山裏的東西，味道燒出來特別的醇香，朗士雅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菜吃了，他先吃了一口臘肉，味道真是鮮鹹可口，那臘肉的湯水都是奶白色的，雲腿的香味已經讓他無法控製了。
王芳有點小嬌羞，沒有那麽放得開，她用筷子夾自己麵前碗裏的菜，小口小口的吃著，低著頭，什麽話也不敢說。
“朗雅，快吃啊，你多吃點。”什麽叫有一種餓叫你媽覺得你餓，希南就像是看不出來朗士雅已經痛快的倒了一大碗飯下肚了似的還在一個勁兒的給他夾菜，叫他多吃點。
還好，朗士雅這一路辛苦極了，所以現在給頭牛也保管能吃得不剩下骨頭渣，他繼續添飯，直接又吃了一大碗，裏麵的肉菜基本他都掃了了遍了。
“王芳，來吃呀。”希南夾了個雞腿放到王芳的碗裏，“孩子這麽瘦，要多吃點，胖點好生養的。”
“……”王芳差點噎死了，吃飯都跟生孩子有關係嗎？今天為了這個生養的事情，她都沒敢抬頭多望一下村裏的景色，脖子都快彎了。
“媽，你看你，說得芳芳都不好意思了。”朗士雅也許是小時候在這裏住過，也許是因為自來的血緣關係，所以他一來就很放鬆了，王芳卻不一樣，感覺是第一次見家長一樣，明明兩個人孩子都打醬油了，居然現在讓她見婆婆，真心無語凝噎。
“媽，我們有孩子了，是個女孩兒，小福星兒，我弟弟帶著在苗地等我們，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去吧。”朗士雅說道。
“傻孩子，如果媽媽能離開措姆，那早在多年前就跟著你爸走了，我們措姆人，是生死不離故土的，除非開除族籍，否則是不能離開的。當年你阿爸許諾我，如果我願意跟他回家，那他就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做生意掙錢養家，不再到處流浪了，可是我仍舊舍不得脫離了族籍。實在沒辦法，要不是這樣，你爸也不會就這樣走了。”
說著希南眼淚就下來了，她眼裏後悔的神情溢於言表。
“媽，別這樣，我知道了，我不強求了，我以後每年都帶著老婆孩子來這裏跟你住上一段時間，好嗎？明天我就把福星兒接回來，讓你見見孫女兒。”
“好，好好。我等著。”希南聽得開心得直抹眼淚。
是夜，朗士雅在院子裏，靠在希南的懷裏，聽她講當年那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