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挨千刀的
第137章挨千刀的
沛縣昔日里最氣派的白家府宅，眼下原本高高懸於門上標示著「白府」兩個描金大字的牌匾早已經被摘了下來。位於兩名凶神惡煞般荷槍實彈的站崗衛兵的門廊左側牆壁上則高高懸挂起一塊白底黑字的牌子——沛縣警備大隊司令部。
「快點快點，動作都快點：要是膽敢把婚禮現場布置砸了鍋、到時候惹惱了齊大隊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穿過前門的正門，就見儼然變成了皇協軍警備大隊長私宅的白府大院內每條長廊、每座房間、甚至是每個角落都在張燈結綵……。早在幾天以前齊天林便把自己要和白家大小姐白芙蓉成親的喜帖傳遍了已沛縣為中心，方圓100里之內大小村鎮里主事的漢奸頭子，要求他們在一個星期以後務必來到縣城為自己的婚禮捧場！自覺得中式的婚禮儀式太過土氣過時，姓齊的甚至突發奇想，不惜花重金從上海訂購禮服婚紗、鑽戒、並特別請來專家要為自己主持一個新穎洋派的婚禮現場！於是乎在他的一番雞飛狗跳的折騰下，這場近乎荒唐的婚禮會場便開始緊鑼密鼓地迅速籌措了起來。
「他媽的——這洋鬼子的規矩還就是好！不用他媽的什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親個嘴就算是成了夫妻多乾脆呀！哎、唯一美中不足這結婚本來應該是大喜的日子，可這洋鬼子的禮服婚紗不是黑就是白，好像是辦喪事，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彆扭……。」
「嘿嘿，大哥您就別挑理了。在洋人那邊管這叫——莊重、肅穆，對於他們來說成親可是重要的大事！而且這不管怎麼說：等良辰吉日一到，這整個沛縣的第一美人兒白芙蓉可就是大哥您的啦！」
對著鏡子一邊整理著身上緊繃的西裝禮服，齊天林一邊聽身旁幫自己拉拽衣服皺褶的部下不停地奉承鼓吹，猙獰的面孔上隨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貪婪的笑容。
「大哥——派去上海那邊人已經回來了：白大小姐的那個什麼婚紗也都辦妥啦！」
「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啦！」
有些無法忍耐般地把好不容易擺端正的領結從脖領上扯了下來，齊天林大步走到進來報信的部下身邊頗為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您過過目？好傢夥就這麼薄薄的幾片白紗縫接起來的衣服居然足足敲了咱們200塊大洋呀！而且就算是這樣上海的裁縫師傅還說是非常為難趕出來的吶，他媽的要不是他們背後也有日本人撐腰、我他媽非宰了他不可！！！」
「我曾經在美國人的畫報上看到過，洋鬼子的婚紗就是這樣。不懂就不要瞎說——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200塊大洋嘛，老子要娶的可是全徐州最漂亮的女人，要是買得賤了老子他媽的還不要吶！」
滿不在乎地說話間齊天林又白了身邊不住喃喃抱怨的部下一眼，隨即他又好像想到了什麼、把準備打開面前精緻紙盒、欣賞婚紗樣式的手臂重新縮了回來。
「還是等我媳婦把這天宮王母娘娘才配穿戴的行頭在大喜之日穿上再一塊兒一飽眼福吧，去把這個婚紗給大小姐的房間送去！」
「好嘞！」
答應了一聲，部下拿起裝婚紗的大盒子轉身剛要走可隨即又轉回到了齊天林的身邊。
「呃——大哥有件事情我還想跟您說一下：這幾天白大小姐把自己一個人鎖在閨房裡，不是哭就是鬧，都已經足足3天不吃飯了、我就怕……」
「怕什麼？小丫頭片子不識抬舉好好教訓她一下也好，哼哼——她心裡清楚地恨，如果真的把自己餓死了攪黃老子的美事，白氏滿門一個都別想再活著踏出這座院子一步！！！」
對於部下的擔心根本滿不在乎，齊天林抬起左手惡狠狠地將五指收攏：看那架勢似乎白芙蓉與其一家的性命現在都掌握在其掌心內，只要自己輕輕一捏便會灰飛煙滅……。
「哼哼哼哼——這徐州第一美女註定是老子的掌中之物啦！白芙蓉，看你這回還如何逃出我的手心！！！」
……。
相對於現在得意囂張的齊天林：後院戒備森嚴的閨房內，白芙蓉正獨自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傷心地哭泣著。
「大小姐，您已經三天不進水米了。還是看開一點，吃些東西吧……」
「滾！！！」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厲聲趕走了來給自己送飯的丫鬟，凌亂的房間內白芙蓉一個人披頭散髮、無力地依靠在床前。比之前消瘦得幾近脫相的面孔上現在哪裡還有昔日的英姿颯爽與千嬌百媚？此時此刻她的一顆心就彷彿被油煎火烤一樣，真是說不出的難受與絕望。
「怎麼辦、我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
齊天林與本多正雄那兩張比惡鬼還要猙獰上三分的面孔陰魂不散地在自己的腦海中來回縈繞著。那天在憲兵司令部本多的辦公室內自己被單獨帶到了這兩個混蛋的面前，齊天林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只要她願意嫁給自己當姨太太，那麼本多便可以免除白家一門上下通匪抗日的殺頭之罪，同時本多還在旁邊附和著取出一張赦免令並且當面在上面簽字蓋章，聲稱就在自己和齊天林成親的當天——這張特赦令便會馬上生效。
「白家妹子你儘管放心，我齊天林是堂堂的正人君子！從來都不敢那種霸王硬上弓的齷齪勾當！這幾天你好好考慮清楚究竟何去何從，反正我們這邊有的是時間、但是不知道白老太爺那邊就……？」
哼——還正人君子，你和本多這對王八蛋都是從正人君子那堆里挑出來的，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要挾自己……！心裡這樣想著，白芙蓉只要一看到齊天林那張彷彿活鬼一樣的猙獰面孔便想吐，可是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居然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腆著臉逼迫自己嫁給他？！對於白芙蓉來說根本就是最可怕的噩夢了！！！
可是自己有的選擇嗎？爺爺、爸爸、幾位叔叔，還有那麼多被白家牽連的無辜鄉親現如今都被關在憲兵隊冰冷陰暗的地牢里。尤其是爺爺——他那虛弱的身體可怎麼經得起那種非人的折磨？齊天林說得沒有錯：他們又大把的時間跟自己這樣繼續玩貓捉耗子的遊戲，可是自己卻不行！白芙蓉在這裡多遲疑一秒鐘，爺爺就很有可能在自己的遲疑中丟了性命……。
最後白芙蓉好不容易才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含著眼淚硬生生答應願意嫁給齊天林！而條件是立刻把她的爺爺和家人從地牢里放出來，並且提供最好的待遇。
就這樣——奄奄一息的白老太爺終於從監獄里被人用擔架抬了出來，聽說是送到縣城裡日本人設立的醫療條件最好的野戰醫院裡去進行救治了。而爸爸還有幾位叔叔也被放了出來，但是他們被放置在另外的地方由重兵看押，只有到了自己和齊天林結婚那天才能出現在結婚典禮的現場。
「妹子你放心，只要你嫁給我——哥哥保你和白家一輩子榮華富貴！也許現在你想不通，但是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現在的選擇是正確的，我保證！！！」
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齊天林的時候其厚顏無恥的說話陰魂不散地在頭腦中回蕩，緊咬銀牙白芙蓉惡狠狠地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並將鋒利的簪尾指向了自己的脖頸……！！！
「不、不行，我不能死——如果我現在死了，爺爺怎麼辦？爸爸和叔叔們怎麼辦？白家一門百口可怎麼辦？不行、這絕對不行！」
最終垂頭喪氣地把簪子丟在地板上，白芙蓉渾身顫抖著緊緊抱住膝蓋、把整個身體蜷縮在床榻的最里側又開始傷心地抽泣了起來……。而就在這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了那個曾經在葉家集飯館、二郎廟、神刀盟總壇牢牢吸引住的男人身影！
「你這挨千刀的混蛋，現在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都不來幫幫我、救救我，我真是看錯了你——混蛋、大混蛋！！！」
頻頻在心裡咒罵著，耳畔邊就聽「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白芙蓉機械木訥地抬起頭來：眼看著在一個負責看守自己的護兵催促下，有個衣著樸素、飯館兒夥計打扮的年輕人已經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從外面邁步走了進來。
「白大小姐——這是縣城裡最好的飯館『燕春堂』燒的拿手好菜，您……」
「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眼看著昔日里光彩照人的徐州第一美人白芙蓉眼下就好像個冥府惡鬼般惡狠狠地瞪著自己，護兵有些膽怯地用手中的步槍槍托在那個送飯的夥計背上捶了一下。轉過身來朝著走出門外的護兵規規矩矩地欠了幾下身，這個夥計非但沒有跟著離開、反而伸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我剛剛的話你沒有聽懂是不是，給我滾出去！」
「大小姐——這些都是您平日里最愛吃的菜，聽外面的老總說您都已經整整3天不吃飯了，依小的看……」
啪啦啦——！！！
送飯夥計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茶壺已經呼嘯著從其耳邊擦了過去砸在門框上摔了個粉碎！就見這時候白芙蓉已經跌跌撞撞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就彷彿真正的女鬼一般從桌子上抓過一個茶碗來又朝夥計這邊舉了起來。
「立刻從這裡滾出去，別等姑奶奶發火！」
「大小姐您還是吃一點吧。」
似乎對眼前白芙蓉的威脅與發泄一點都不在乎，這個執拗的夥計就好像是故意氣人一樣還在徑自往白芙蓉的身邊湊……。而這樣固執的舉動當即便把白芙蓉徹底惹火了！原本虛弱的手臂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湧現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手中的白瓷茶碗呼嘯著彷彿一道厲閃般狠狠地朝著還在不斷往前湊的夥計腦袋上砸了下來！
「哎喲喲大小姐……！！！」
夥計口中連連呼救，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個令人目弦的轉身同時抬起手臂，一把就將白芙蓉砸下茶碗的手臂結結實實地攔擋了下來？！氣急敗壞的白芙蓉就好像發了狂的母獅一般說話就準備奮力掙扎……。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夥計卻先一步猛然將頭上刻意壓低、以掩藏容貌的氈帽拉了下來。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呀——！！！」
「什麼是你——挨千刀的居然真的……」
任憑眼前的夥計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嘴巴，白芙蓉緊緊盯著彷彿奇迹般出現在自己面前李興華那熟悉且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面孔，直過了好半天她繃緊的身體這才又迅速綿軟下來，徑自癱倒到李興華的懷中——伴著含糊不清的低低抽泣聲，摻雜著欣喜、抱怨、委屈等多種感情se彩的複雜淚水開始源源不斷地從白芙蓉的眼眶內流淌了下來。
本文由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