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章 詭謀（1更

  金泰酒店的包廂當中。


  裡面的場景很滑稽。張少雲在有滋有味的大吃大喝，阿三卻眉頭皺成一團滿腹疑雲地看著只顧著吃菜喝酒的張少雲發怔。


  對於四海幫，阿三一直持友好的態度，也管束過手下的弟兄，不要在四海幫的地頭上賣搖頭丸和放高利貸。阿三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生怕會得罪了三爺黨，所以才對四海幫示好。可是，阿三心中一直擔心張少雲會不會是個狼子野心的傢伙。他明白，四海幫跟青牙幫共處一塊地方，猶如伴虎在側，誰知道哪天雙方會撕破臉皮幹起來。如果四海幫想吞併青牙幫，僅憑四海幫那兩三百號人，還不夠青牙幫塞牙縫的。


  真正可怕的是，是盤踞在C市的真正大哥大，三爺黨。


  張少雲酒足飯飽，看著阿三，淡淡一笑，道：「阿三大哥，怎麼一臉愁容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小弟開心一下，哈哈……」


  阿三沒有理會張少雲的調侃，忽然一咬牙，霍地一把站起，聲音幾乎發顫道：「張兄弟，你不是喜歡這家酒店好嗎，好，我現在將定成街奉送給你。這麼大的一條街，夠你和你幫里的弟兄吃的飽飽的吧。」


  定成街乃是青牙幫收入來源最主要的幾條街之首，這裡酒店休閑中心林立，十分繁華，甚至還有不少賭場。


  可為了能滿足張少雲這條餓狼保自己平安，阿三才一狠心將這條街讓出來。


  張少雲臉上不動聲色，倒出根牙籤叼在嘴裡，輕聲笑道：「你太客氣了。」


  阿三幾乎是以哀求的口吻說道：「張兄弟，我不是李義群，不會笨到跟你來硬的。可……可你也得放我們青牙幫一條生路吧。三爺黨我們是惹不起，可我們躲遠點還不成嗎？東郊就這麼巴掌大的破地方，我們青牙幫縮在這個旮旯角落裡混口可憐飯吃，而你張少雲跟三爺黨關係非同一般，他們隨便賞點食，都比我們碗里的強上千百倍，你至於要搶我們這些可憐人活命的一點東西嗎？」


  張少雲輕輕一笑，見阿三已經按捺不住將話挑破了，也沒有再跟他繼續裝下去，拿起一瓶啤酒，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他見阿三神色不自然的一變，淡然笑道：「別緊張，外面沒有埋伏什麼高手。阿三大哥，你過來看看，這外面的夜色，多美。」


  阿三也順手從桌上提起一瓶啤酒，走到張少雲的身邊，舉目向窗外看去。


  晚風從窗外卷進，帶來黑夜獨有的寂寥和凄冷。


  張少雲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小的圓，神色鄭重道：「從這個窗子里，不管怎麼看，我們看到的世界只有這麼一個圈。當我們砸破這扇窗子跳出去，看到的世界將無窮無盡，一輩子都看不完。」


  阿三：「井底之蛙的故事。」


  張少雲輕聲笑了笑，拿起酒瓶示意了與阿三對碰了一下，二人齊飲一口。


  他繼續道：「這個花花世界充滿了極具誘惑力的東西，金錢，權勢，女人，誰都想伸出手去抓一把，可抓到手裡的都只是空氣。世界是由成千上成的人組成的，可真正統治甚至玩弄著這個世界的，只有那麼一小撮人。而我的夢想，是成為那麼一小撮人之一。站在世界的巔峰，隨便扯一個謊言，就可以讓整個世界隨之起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將是怎樣的感覺？」


  阿三道：「誰都會有這樣的幻想，可想爬上權勢的金字塔頂塔，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無異於痴人做夢。現實是十分殘酷的，我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守著東郊這一畝三分地，做好自己的營生。當然，還有就是我的家人。」他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意，道：「只要我的妻兒一輩子平平安安，有吃有穿，不會為錢發愁，我就心滿意足了。」


  張少云：「那你真不應該來混黑道。既然有了家室，為什麼不尋個平常工作，安分守己過完這一生。」


  阿三：「呵呵，剛才不是說了嗎，現實是殘酷的。黑道就像是一個沼澤，一腳踏進去了，註定會一直陷進去，越陷越深，直到最後哪天死在裡面，你越想掙扎著出來，卻反而會陷下去的更快。我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已經沒有後悔葯可吃了。」


  張少雲淡淡笑道：「沼澤？好恰當的比喻。看來現在咱們兩個人都是陷進同一塊沼澤的落難者。呵呵，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就沖這句話，敬你一杯。」


  二人飲了一口酒。阿三見張少雲臉色緩和了許多，趁熱打鐵，指著外面一眼望不到盡頭霓虹燈閃煉繁華的定成街，道：「外面的世界遙不可及，可眼前這個小世界，以後就屬於張兄弟你的了。將來你要跳出去走向更廣闊的大世界，這兒就是你的跳板。」


  張少雲輕輕一笑道：「你覺得，這麼小的跳板，能承的住我跳出去的力道嗎？」


  阿三聞言臉色微變，眉頭鎖起沒有說話。


  張少雲哈哈一笑，道：「不用擔心，我開句玩笑的呢。將來我如果真想爬出世界級權勢的金字塔，會有三爺黨替我開路，我還不至於要踩著青牙幫爬上去。」


  阿三面色一霽，道：「你的意思是？」


  張少雲搖搖頭沒有回答他，而是道：「對了，你是不是覺得，四海幫像三爺黨的一條看門狗？你不必遮掩，放心說。」


  阿三訕訕一笑，沒有說什麼。


  張少雲從他的表情已經得到答案。他笑道：「狼跟狗原屬同一類，狼兇殘陰毒，卻被人推崇膜拜。而狗對人忠心耿耿，卻為人所瞧不起。四海幫永遠不會成為別人的狗，就算目前看起來像別人的狗，也只是一條隱忍著沒有爆發的凶狼，隨時都會撕下身上的偽裝露出自己的利爪和尖牙。我這樣說，你有沒有明白?」


  阿三搖搖頭：「不明白。」


  張少雲哈哈一笑，突然，只聽得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嘯聲，然後轟的一聲，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突然綻放出萬道眩麗的光芒。


  一隻突然射入天空的煙花。


  王柏與張少雲約定好暗示動手的煙花。


  「好美的煙花。耗盡生命，只為了綻放那一刻的華美。」張少雲轉頭笑眯眯地看著阿三，道：「阿三大哥，你人生最美麗的時刻，是不是當上青牙幫幫主的那一剎那？」


  阿三點點頭：「也許我人生的巔峰就在那一刻吧。」


  張少雲轉過頭看向煙花綻放后依舊被夜色吞沒的夜空，淡淡笑道：「華麗之後默默無聞的隕落。阿三大哥，狼和狗故事的意思是，狗有人養著，除了吠兩句不會有其它本事。而狼，卻要自己出去覓食。殘酷的生活，會讓狼變的越來越強大。而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生活。」


  他頓了頓，輕聲道：「阿三大哥，放心，嫂子跟你的孩子，我會安頓好的。」


  說完，他將手裡的酒瓶子猛地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