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情殤（三更）

  「我要跟你說的，是一個人，她的名字，叫薛清風……」


  張少雲輕輕述說著這一個漫長的故事，時間隨著他的講述悄悄流逝，他的語氣時而輕快，時而悲傷，時而激動，又時而哽咽。當他將整個故事完全講完時，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而他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巨石，渾身輕鬆。


  不知什麼時候，周小凡已經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她臉上滿是淚水，用一種張少雲看不懂的眼神，默然地注視著他。


  張少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得緊張萬分的看著周小凡。他伸開手臂，想重新將她摟到懷中，她卻將他的手臂打開，轉過身背對著他，雙肩微微聳動，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周小凡的哭聲像尖錘一樣一下又一下地擊在張少雲的胸口，是的，愛情是條單行線，容不得第二個人去分享。小凡雖然善良溫柔，卻終究是個女人，在愛情上，女人永遠是自私的，也是霸道的，決不允許別的女人搶去一分一毫。


  張少雲心中一陣陣地發酸，她哭了，明明哭得那麼傷心，卻偏偏又極力壓制著自己的哭聲，想假裝得堅強一些。


  「你，很愛她么？」周小凡依然背對著他，流著眼淚用悲涼的語氣輕輕問道。


  張少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看似很簡單實則又複雜至極的問題，他情願周小凡恨怒交加地罵自己一頓，也不願她傷心至極地問這種問題。


  張少雲道：「她為我付出太多了，是我對不起她。」


  周小凡轉過身來，梨花帶雨的純美臉龐上，透著深深的失落和凄涼。她哽咽地說道：「她可以為你去死，確實是值得你愛。相對於她對你的付出，我顯得是多麼的無能和多餘，除了給你增加累贅帶來麻煩，不能幫你任何的忙……我，我，我不如她。」


  她壓抑在喉間的痛哭隨著最後這句話終於爆發出來，淚如雨下，聲聲斷腸，令人心碎。


  張少雲驚愕地看著她說出這麼一番話，見她哭得如此傷心欲絕，只覺像一把刀子在心口亂攪，痛得令他窒息。他猛地用力一把將她抱住，悲聲說道：「傻瓜，笨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怎麼會多餘，就是因為一直有你當精神支柱，我才能在那麼多次的危險中咬牙挺了過來。沒有你的歡聲笑語，我的生活將會多麼無趣。我對不起清風，更對不起你。是我三心二意，是我沒有履行對你的謊言，愛上了別的女子。對不起……小凡，你不要哭了，罪全在我，你打我罵我吧，這樣我心裡還好受一些。」


  周小凡哽咽著說道：「這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千千萬，你以後肯定會遇上那些比我優秀一千倍一萬倍的，我害怕會守不住你，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我好怕好怕，我不敢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怎麼活。」


  張少雲心中酸楚，眼中閃著淚光，將周小凡抱得更緊了，說道：「傻瓜，怎麼會呢，別的女子就算千好萬好，也比不上你。你就是你，你周小凡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誰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清風已經走了，現在，我在這世上唯一愛的、牽挂的就是你了。我發誓，從今以後，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永遠永遠。此生，我張少雲若再背負你周小凡，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周小凡伸出柔軟的小手捂住張少雲的唇，流著眼淚認真地說道：「不，如果真有一天，你愛上別人，那隻能說明是我做得不夠好，留不住你的心，我也不會怪你的。」


  「我跟清風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以後，我不會再讓這種意外發生了。」


  「這事上沒有所謂的意外，一切都是天註定的。或許，清風是上天派下來給你的保護神，你不是說了嗎，她救了你兩次，一次是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避免你因為血欲而自殺，另一次是因為她送你的神奇玉墜。其實，我應該感謝她，要不是她，我和你早已是天人相隔。」


  周小凡說完，卻又補了一句：「可是，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會願意為你而死的，真的。」


  張少雲點頭道：「我相信。但是，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不希望自己愛的人為我而死，留下我一個人痛苦地活在這世上……」


  一夜相擁，一夜淚述衷腸。周小凡體質弱，許久，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睏倦地閉上雙眼，雖是已進入夢鄉，雙手卻緊緊摟著張少雲的腰，似乎在睡夢中，也害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被人搶去。


  張少雲卻睡不著，看著臂灣中的周小凡，心事如潮，久久不能平復。這一宿他都沒合眼，只是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周小凡，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一種深深的疲憊感，心想就這樣吧，不去建立什麼雄圖霸業，也不去修鍊飛升，就找一處世外桃源，帶著懷裡這個可人兒，築一座小屋，耕幾畝農田，院子里種滿果蔬和鮮花，院外有小橋流水，有碧綠竹林，就這麼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沒有世間瑣事煩擾，沒有爭名奪利的腥風血雨，一輩子鳥語花香，做神仙眷侶，悠閑自在。


  那樣，該多好。


  然而，現實卻是如此殘酷。對自己有再生之德的名伯一直在殷切地期盼他能快速成長，振興被修真者欺凌萬年的殭屍一族；四海幫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都期待著自己能帶領他們踏上世界的舞台，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還有四叔、邢宋、米琪兒、218寢室李凱他們三個牲口，哪個不是對自己寄予了滿滿的希望。在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他：你是男人，應該有男人的血性和抱負，不能只顧兒女情長，你現在才是剛剛上路，在路的前面，還有一座座險峻的山峰在等著你，而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座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王者寶座，而那，才是你張少雲最終的歸宿！


  張少雲陷入這痛苦的抉擇中，是的，他可以選擇退縮和躲避，帶著周小凡去過上那種寧靜的幸福生活，可是，這也意味著，他將背負「膽小鬼、懦夫」等等沉重的枷鎖，和無數人深深失望且鄙夷的眼神。


  在這種糾結中，張少雲慢慢握緊了拳頭，目光也逐漸地冷了下去：一個人，不應該只為自己而活，何況，我是一個殭屍，自我覺醒那一刻起，我就肩負了一個叫「使命」的詞，而那，才是我這輩子應該為之奮鬥的目標。


  他深深地看了懷中的周小凡一眼，喃喃自語道：「小凡，我已經選擇了一條危機四伏的路，等我到了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會拋下所有的權勢和財富，和你去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那時，再也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幸福了。而前提是，在走向這條路的終點時，我們必須一直活著，尤其是你。」


  說完，他摘下脖子上的玉墜，輕輕戴在周小凡的脖子上，然後起身下床，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