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鍾情
「確定了,是皇上嗎?」
鼓樓外,看陳檔頭走出來,兵馬司的幾個差頭紛紛圍上來,問長問短,都想知道裡邊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皇上,還有方督公和馮大人也來了……」
聽陳檔頭說完,兵馬司的幾個差頭對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說道:「打折他一條腿也好!」
余的幾個人也是紛紛說開。
「這廝仗著他爹是戶部侍郎,雖說大亂子不敢,小打小鬧卻也不少,總得咱們兵馬司給擦屁股。」
「這下遇見皇上,折了一條腿,也算是他福大命大,該著皇上聽曲兒心情好。」
「咱們怎麼辦,陳檔頭,您進去過見到裡邊情況,給大夥出處主意!」
「趙爺說的不錯,眼下皇上就在鼓樓,咱們幾個可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陳檔頭叫幾個人過來,說道:「皇上不願透露身份,我猜是和裡邊的兩位姑娘有關,咱們也就不要打草驚蛇,外面分散點。」
「老趙,你帶幾個差役換身衣服進去聽戲,皇上就和方督公在頂層。」
兵馬司差頭老趙點點頭,叫了幾個機警的差役,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道:「姓陳的,那倆姑娘什麼模樣?」
「模樣沒敢仔細看,只知道一個青衣比甲,一個紫色羅裙。」
「好,夠仔細了。」
……
鼓樓的雅間很別緻,兩側用柵板擋著,后又有小門,前邊兒敞開著什麼都沒有,坐在桌上用餐,能剛好見到底層台上正演著的戲曲。
崇禎和董宛如坐在桌上,方正化和娜木鐘則被打發到外面的桌上用餐,此時的屋內,已是小小的二人世界。
角落中,香爐靜靜釋放著白色的幽香,腳下的煙霧繚繞之中,雅間有了一絲天上人間的感覺。
「好!!!」
忽然間,樓下傳來一片小小的騷動,崇禎放眼看去,卻見是連環計已演完,便笑著問道:
「接下來這出,宛如姑娘可是猜到什麼了?」
董宛如見到戲班子打出的招牌,被崇禎盯得有些局促,臉上又紅又白,低著頭說道:
「這齣戲是元朝流傳至今的百花記,百花公主和海俊初次見面,本要將中計醉酒的海俊殺死。但他們二人一見鍾情,百花公主不但沒有將他殺死,反而將寶劍贈予海俊。」
「老爺你聽,這戲腔典雅優美,戲腔一起,就連往來的行人都不自覺的深陷其中呢。」
「說的好,說的真美。」崇禎皇帝點點頭,被宛如側面認真的面容所吸引,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是想裝逼。
可誰知道,董宛如真心是對漢家問話比崇禎自己都了解,戲曲方面是全都知道,從她茶館里抱著詩選的樣子來看,只怕詩詞也是通融不少。
朕還不就不信,今兒這逼還裝不出來了?
崇禎皇帝起身,走到右側,心生一計,轉身道:「現在正戲還沒到,咱們不如玩個小遊戲。」
董宛如看了過來,「什麼遊戲呀?」
「宛如你看,這左右兩側各掛著三幅圖,我們就比一比,誰能全部猜出來,如何?」
董宛如點了點頭,走到左側,想了一會。
「這幅,水墨淋漓,豪放不失挺健,墨點處下筆較重,氣勢充沛,是戴進的『關山行旅圖』。」
說著,她向前一步。
「這幅,生意流動,設色鮮麗,泉石布景,也點染煙潤,清新有致,是呂紀的『桂菊山禽圖』。」
言罷,她走向最後一幅,稍加思索,自信說道。
「這幅形神俱佳,布局得體,設色秀妍,理趣兼優,比之前兩幅,更可稱上品,是唐寅的『陶谷贈詞圖』。」
說完,她才忽地反應過來,『哎呀』一聲,驚訝的道:「這三幅都是真跡,居然就這麼擺在這裡,那這鼓樓的老闆是何等殷富。」
崇禎皇帝笑了笑,額頭卻冷汗直冒。
他娘的,這董宛如特么還是滿人女子嗎,開掛了吧,怎麼詩詞、戲曲,書畫,樣樣都能一問就知。
這樣的才貌雙絕,歷史上給順治實在是糟踐了啊.……
「朱老爺,該您了。」董宛如見崇禎愣住,小手在比劃兩下,禮貌的說道。
崇禎皇帝『哦』了一聲,帶著不安上前,自己提出來的,笑著也要猜完啊。
說起來,朕前世可從沒對這玩意有過任何興趣,這下藥丸,逼沒裝成卻要出醜了。
崇禎看著眼前這幅圖,不過令他意外的是,一連串信息直接從腦子裡蹦出來,就像是本來就知道一樣。
「這是董其昌所繪『夏木垂蔭圖』。」
董宛如也有些驚訝他會知道,微微一笑,問道:「朱老爺是怎麼看出來的?」
「宛如你看,這圖中山川樹石,煙雲流潤,柔中有骨力,筆法轉折靈變,墨色層次分明,清雅秀觀,正是董其昌的手筆啊。」
「老爺您知道的真多。」董宛如臉上升起小小的佩服。
崇禎皇帝點了點頭,其實他壓根不知道,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可能歷史上那位記憶里知道,這才能恰好被自己說對。
被董宛如一誇,崇禎有些飄,走到第二幅前,說道:
「這是沈周所繪的『廬山高圖』,墨色濃淡相間,滿幅布局中亦有疏朗之感,實中有虛,乃是白石翁作品的特色。」
聽他說著,董宛如更連連點頭,看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看這商人像是普通豪紳的樣子,沒想到對書畫和戲曲卻有自己的獨到見解。
想到這,她點了點頭,隨崇禎坐回到椅子上,道:「宛如慚愧,漢文化實在太過博大精深,看來我.……還有很多要學。」
「這不算什麼,天下之中,便是那些所謂的才子,又有幾個能比宛如姑娘知道的更多?」崇禎皇帝夾起一道黃色菜肴,在兩個小罐子中蘸了蘸,笑著道。
「活到老,學到老,便是朕.……便是我,也是如此。」
聽見這話,董宛如有些靦腆,見到兩個小罐子,說道:「朱老爺,吃什麼還要蘸醬啊?」
「這可就有說道了。」
崇禎皇帝指著兩個小罐子,說道:「宛如你看,黃的是桂花醬,紫的是玫瑰醬,這道菜本身是酸硬口感,這兩種雖都是甜醬,口感卻截然不同,蘸著吃,就和三道菜一樣。」
「原來是這樣。」
董宛如點點頭,也沒說破,其實崇禎方才一席話,她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第一回吃有些好奇罷了。
這時候,門外進來一個上菜夥計,聽見二人談話,邊上菜邊插嘴道:
「這位爺知道的不少,這兩道甜醬別家都沒有,是我們這兒的特色,好多人不遠千里,就為了吃這口!」
董宛如聞言看了一眼裡邊的兩道甜醬,道:「這兩道甜醬很容易做啊,有什麼特別的嘛?」
夥計聽后呦呵一笑,「這位姑娘口氣倒不小,若是好做,余的酒樓也不會做不出來了。」
董宛如沒管他說的,自顧自道:
「先取玫瑰花瓣或是桂花瓣仔細撿靜,鹽花泡過以後,撈出來晾乾,再加上好白糖拌勻搗爛,密封在這樣的小瓷罐里。」
「等上個十天半月以後,用蜂蜜稀釋,天氣好陽光足的時候,用細砂蓋住晾曬。」說著,她俏皮的看了一眼夥計,問道:
「小哥,我說的沒錯吧?」
這上菜夥計已經呆了,愣了半晌,就連菜都忘上了,連連點頭,驚為天人:
「這位姑娘是哪處的名門閨秀,居然懂得這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