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他輸了
崇禎二十一年九月,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山東軍參將周世錫所部在嘉定州威遠一帶,被部分西軍誘入包圍圈,合圍殲滅。
指揮這場打出所有順軍都未曾有過驕人戰績的西軍主將,正是偽西政權的定西將軍李定國。
李定國這個名字,還沒有後世那般如雷貫耳,在西軍的威望甚至不如麾下偽王白文選,但他的戰績卻是連那些所謂大西開國名將都沒有的。
白文選是個明白人,他本來在張可望麾下,艾能奇和馮雙禮死後,便自降品階,跟隨李定國左右。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無比正確的,在這個時候,只有跟著李定國,才能超越自己從前的價值。
山東軍自成軍起,便開始在牟文綬的帶領下追隨崇禎皇帝東征西討,北御滿虜,南平順賊,可謂是一支戰功赫赫的強軍。
在嘉定州的失敗,創造了山東軍的歷史,也是官軍反攻后遭遇的首次大規模失利,影響深遠。
官軍很快對李定國的示威做出了回應,包括宣大和山東軍在內的八鎮援剿兵力,開始向嘉定州靠攏。
戰略意圖很簡單,徹底蕩平李定國所部的西軍,讓天下人都看看,逆天而行到底是個什麼下場。
當李定國在嘉定州反敗為勝,獲得世人都沒想到的『大捷』時,余部四川大西軍,卻是沒有任何像樣的抵抗。
幾乎是李定國殲滅周世錫的同時,宣大軍攻克了重鎮童川,繳獲了西軍堆放在這裡許多還沒來得及運走的糧草和軍械。
童川一戰,宣大兩軍五萬餘人,擊潰偽西政權右軍左都督張化龍所部十二營,斬首兩萬,俘虜無計。
總隸山東軍的副將邱磊所部一萬餘人,自保寧府進入四川,先後四戰四捷,光復保寧全境。
該部進入順慶府以後,留守在順慶的偽西政權后軍左都督馬元利惶恐至極,率所部八營約十餘萬西軍放下兵械,不戰而降。
對這些西軍,還是一成不變的處置。
老營是流寇的根本,也都是一些油腔滑調的慣匪,對待這些十惡不赦的罪人,邱磊將他們全部挑出來當眾處死,血祭軍旗。
震懾做夠了,接下來就是收攏人心,給他們穩定能溫飽的生活,以免這些人隨便挑個理由再『揭竿而起』。
餘下那些人被下了刀槍和衣甲,有家有室的令他們歸回原籍,還有的都被充往各地廠房,幫工勞改,待日後重新分配。
另一方面,四川總兵曾英和李占春分別從駐地進軍,配合官軍在余府的攻勢,進入重慶府對西軍展開反擊。
總言之,李定國在嘉定州的局部勝利,對四川內戰局沒有起到絲毫影響,只是讓官軍主力注意到了這個棘手的敵人。
……
自從撤出成都以後,局勢就完全爛了,和張獻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川北一帶,就只有李定國僥倖獲得了一場勝利,餘下各部西軍全都望風披靡,被官軍打得抱頭鼠竄。
「李定國,朝廷大軍來勢洶洶,八鎮集結於嘉定,全都是因為你!」
嘉定州城南三十裡外,兩軍對壘,卻是李定國所部的西軍與張明志的部下。
張明志是偽西政權在嘉定州的守將,聽聞李定國殲滅周世錫所部,甚為驚恐,連夜向高傑本營遞上降表,說願舉嘉定全境內附歸明。
高傑與白廣恩商議過後,回信稱只要他能出兵將李定國與白文選三人擒來,前述功過便盡數抵消。
實際上,張明志的功過是非全然不是高白二人所能左右,他們到現在都還是戴罪立功。
王明志信以為真,率部下出城追擊,最後在這裡與李定國和白文選等人遭遇。
這時,決心回擊的李定國已經布好軍陣,聽王明志說的,白文選卻是冷笑一聲,問道:
「八大王待你如何,如今你在嘉定州一仗不打就背叛大西,還稱什麼仁義?」
「識時務者為俊傑,大順已亡,就連李自成都死了,難道你想僅憑四川一省,就妄圖抗衡全國之力嗎?」
「白文選,你未免也太過天真了!」
「還是快快下馬受降,我還能與你說上幾句,從輕發落,免得誤入歧途!」
「狗屁!」
白文選大怒,不過卻不是因為張明志的招降,在他心裡,也覺得自己不過是螳臂當車,他怒的是張明志這小人得志的嘴臉。
一言不合,兩軍直接開打,無數人喊殺著衝到一起,伴隨著些許炮聲,場中廝殺四起。
不過很顯然,張明志的部下難以和白文選、馬維興和李定國的部下去斗,沒有多久,就出現潰敗的徵召。
「張大哥,咱們打不過啊,這定西將軍部下,是比咱們要精銳一些!」
聽部下的話,張明志卻冷笑一聲,粗喘幾口氣,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用不著咱們打贏他們,後面自然有人來。」
突然間,遠處地平線上冒出一騎,這騎身後,更是一望無際的龐大騎兵隊伍,金色大旗迎風飄揚。
為首的白廣恩橫舉起雁翅刀,大吼道:「兄弟們,隨我殺賊,建功立業啊!」
「殺!」
山坡上的三千大同騎兵傾斜而下,馬維興趕緊帶人去擋,但對方來的太急太快,倉促之間,根本難以形成什麼有效陣列。
短暫廝殺下,更多的官軍圍堵過來,余的八鎮聯軍從各個方向出現,向李定國的本陣圍堵而去。
他們分明看見,在人群之中,不僅有朝廷的八鎮兵,還有許多剛投降的西軍和改編后的順軍將校。
此時他們早就忘了原本身份,為了爭奪功勞,向這邊蜂擁殺來。
李定國囁嚅幾下,還是沒有說出話。
白文選打馬過來,看著對面明軍影影綽綽的人數,也已經是轉過神來,臉色變得極為慎重。
此時,他剛才回罵張明志那種痛恨的表情全然不見,而是有些陰沉,他開口低聲問道:
「老李,看起來,這姓張的不是自己來的,是和明狗勾結在一起擺了咱們一道!」
這時,馬維興跑回來,臉上是頹喪之極,開口說道:「這仗沒法打了,漫山遍野都是官兵,要不,要不咱們也降了吧!」
「那宣大騎兵戰鬥力不像是官兵,我帶著的老營兵馬還沒有立住陣勢,他們那騎兵就不要命的沖了過來,根本抵擋不住,硬生生的被衝散了。」
「剛才回來的時候,我還聽見馬湖府那邊和打雷似的鬧騰動靜,應該是官兵和那邊的留守兵馬打上了。」
聽剛從前陣撤回來的馬維興說完,白文選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
「姥姥的,這官兵就這麼厲害?看這光景,不僅川北,就是全川的西軍如今不是被他們滅了,就是投降了他們。」
「我們怎麼辦?」
李定國也神色有所動容,眼中十分掙扎。
聽馬維興的說法,官兵居然是在幾日之間疾馳數百里地,從資陽趕到嘉定州城。
不僅如此,他們還花了些時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自己合圍起來。
想到這裡,李定國無視周圍人焦躁的情緒,卻是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自己還真惹人重視,八鎮大軍圍剿,宣大和山東軍赫然在列,而且他們還和自己爭分奪秒,玩起了時間的賽跑。
他輸了,卻不是輸在陣前博弈,是輸在了天時、地利、人和,大西不得民心,明運未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