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各種難題亂入大雜燴
(糾錯:前文裏寫肇王壽宴是九月初八,改為八月初九。)
莊華精神一震,一撩長衫下擺,提步跨進了殿門,在一眾國之精英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一步步朝王座前走去。
不過十餘丈的距離,莊華比走了千裏還要累。無他,各種各樣的打量目光都聚在她一人身上,而她還要鎮靜自若的走過來,絕對不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這麽兩句心理暗示就能消除掉的。
特別是來自於王座右下首第一位置的人投來的目光,更是讓她如芒刺在背,那淩厲的目光寒意十足,讓她進入大殿之後的燥熱感一下子降到零點。
看來她還得謝謝他,璋梁王。
遭遇原版山庭的上司兼好基友,怎麽破?!
無論莊華心裏怎麽糾結,她已經走到了太子柏璜身側,躬身拱手,“山庭參見大王。”
莊華感覺到她“山庭”倆字一出口,一股寒意衝她湧過來,差點沒凍死她。
別再放冷氣了,再放就能看到室內降雪的奇觀了。
“為何見大王而不跪拜?”
cos冷氣機的璋梁王柏緹發話了,那低沉冰冷的聲線,犀利的小眼神,難道他和山庭真的有什麽不得不說的故事?莊華一部分思維跑偏到不知哪裏去了。
她眼睛餘光瞥了一下身旁站著的太子柏璜,人家根本沒看她,也沒有要開口搭救一下的意思。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別管人家回去掐成什麽樣,至少在這一刻,兄弟倆的陣線一致了。
她該感到榮幸是嗎?
殿上其他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更是凝聚了,剛才吵成一團的肇國大臣和他國使臣也暫時放下恩怨,一起看戲了。
肇王也是不悅的看著殿下之人,一言不發的釋放其帝王威勢,頓時,重重壓力都匯聚在莊華瘦削的身軀上。
“在下想以一則故事,向大王換取恕我今日不跪之罪。”莊華說道。
打死都不跪,莊華沒這想法,她或許不習慣但絕沒有與這個時代相對抗的意願,隻是她現在再跪來補救已經來不及了,隻會淪為朝野間的笑柄,所以,她隻能另覓出路。
肇王以及殿中眾臣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來,肇王令下:“講。不過,若此故事不足以抵消你的無禮,孤依然要治你不敬之罪。”
“喏。”莊華直起身子,右手持紫檀手釧在前,戴著手套的左手微微負在身後,略顯低沉的少年聲線講故事娓娓道來:“相傳,在很久以前,有一國不產良馬,是以與他國征戰,每每總敗於他國騎兵,國君為此甚為煩惱。一日,有一殿官向國君獻計,以重賞向天下尋征良馬,千金一匹,如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於是,國君納此計,張貼告示,使人每日宣讀。如此重賞之下,鋌而走險者甚多,妄以魚目混珠,國君盛怒之下將所有騙賞者通通斬首,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再無人來薦馬。
終於有一天,一位隱居山林的相馬大師又揭了告示,請國君等他三月,他將帶來一匹千裏馬。於是三個月過去了,相馬師所帶來的千裏馬竟在半路上病死,到達國都時隻剩一堆白骨,相馬師自認未能完成諾言,自請死罪。
有一上大夫諫言道:‘大王不如請人相看馬骨,若為假,再治罪不遲,若為真,大王當履行諾言,以千金易之。‘國君納言,使國內最有經驗的相馬師相看馬骨,所得此馬骨真為千裏馬之骨,於是,國君不僅放了帶來馬骨的相馬師,而且以千金易其馬骨。
天下皆知此國君千金易馬骨,更多有千裏馬的相馬師或養馬人紛紛前來,獻上良馬,此後,國再不愁無良馬之患。”
千金買馬骨的典故莊華並不記得很清楚,但大概意思她都記得,便按照理解講了一遍,反正這個故事無人聽說,誰也不會給她找茬。
“大善!好一個千金易馬骨。”肇王撫掌笑道,“不知山庭以為,自己是馬骨,還是千裏馬?”肇王竟然心情好的調侃起來。
“山庭不善易容之術。”莊華幽默的回答讓殿中人皆染上笑意,肇王又笑道:“哈哈!好,憑爾機智,孤就準你此後見王拜而不跪。”
莊華拱手一禮,道:“謝大王恩典!”
此事,其他人看莊華的目光頓時變了,從好奇和輕視,變成了審甚與估量。
能得肇王拜而不跪恩典的外人,她是頭一個 ,這是曆代太子才有的特權。
全場麵不改色的除了莊華身邊一同站著的太子柏璜,就是一直對她橫眉冷對的璋梁王柏緹了。
前者終於把目光放到她身上,笑意融融的俊顏恍如春風撫過,仿佛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後者不再釋放冷氣,但那種好像怨靈纏身揮之不去的冷意卻一直縈繞在莊華身上。
有人看這歡聚一堂的氣氛不順眼了,靖國使臣出列上殿,道:“請問太子殿下,此人便是能解臣之所問之人嗎?”
“然也。”柏璜答道,扭頭看著莊華。
莊華會意,轉身看向靖國使臣,“請告知所問為何?”
靖國使臣一揮手,原本座位後的一個隨從端著一個托盤走上殿中。
托盤中放著三個玉質的酒杯,一字排開。
靖國使臣道:“此三杯酒中,其中一杯中有毒,請這位……肇國士分辨一番哪一杯為毒酒,無毒之酒乃是難得珍釀,請君飲之。”
莊華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個武俠小說裏看過這樣的橋段。這就是逼人賭命嘛,怪不得剛才殿裏吵的這麽凶,原來是這樣。
一位肇國大夫立即起身道:“大王,此實乃無理取鬧,請大王莫要應允。”不是為了試酒人的小命,而是為了肇國的顏麵。
靖國使臣輕蔑一笑,“如肇國真無勇士,臣亦不為難,隻請肇王將海轄退後百裏。”
肇國和靖國陸地之上不接壤,卻海域相鄰,兩國解不開的爭端死結亦是由此而來。
“山庭,你可願解此難題?”肇王揮手壓下群臣的激憤欲辯,沉聲問道。
“山庭願議一試。”你兒子都把我連夜揪來了,我這會兒說不願意行嗎?莊華暗中腹誹,麵上一派從容,拱手應道。
就死鴨子嘴硬吧。莊華心裏默默寬麵條,然後向靖國使臣走去。
看著托盤上麵三個玉杯裏盛著的請洌酒液,思考著。
“小子,你若猜錯,你肇國依然要退縮海轄,那毒不致死,可你也未必能活。”靖國使臣壓低了聲音對莊華說道。他總感覺這個少年會壞了他的打算。
莊華看了一眼“好意”提醒她的靖國使臣,突然明悟了。
這就跟她給太子的回箋一樣,無聊,難道猜錯酒肇王就會真的把領海讓出來?顯然這位靖國使臣也知道不可能,那麽他來這麽一出,就是純粹為了惡心肇王。
肇國大臣當局者迷,一時看不清,所以才有了她進來之前的爭吵。
所以她猜,這三杯酒都無毒,如果最後無人出來應對挑釁,這位靖國使臣會把三杯酒都喝了,然後好好地嘲諷羞辱一番肇國群臣,讓肇王在其他國家的使臣麵前狠狠地丟麵子。
看吧,肇國人都是孬種,隨便嚇嚇他們就都害怕了,哈哈哈哈!!!(囧o(╯□╰)o)
就是這樣。
莊華想清楚這一點,伸手就拿起托盤上右邊的一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入,又從容地拿起左邊的一杯,傾杯而盡。隻餘中間那一杯,莊華右手食指中指並起一彈,玉杯倒,酒液傾灑。
她不能把三杯都喝了,那是打肇國群臣和肇王的臉,灑了最後一杯讓靖國使臣喝不得,也就讓靖國使臣不能出言嘲諷。
“這位大人,如何,我猜對了嗎?”
瞬間,靖國使臣麵色鐵青,沒有言語。
原本氣氛凝重的肇國群臣立即氣勢占了上風,肇王讚賞的看著莊華,道:“山庭有大勇氣,賞五千金,綢百匹。”
“謝大王賞賜。”莊華轉身麵對肇王,拱手施禮。
靖國使臣很快調整好狀態,對肇王頓首一禮,“臣心悅誠服。”
肇王道:“平身。此乃遊戲,當不得真,卿不必介懷。”
“喏。”靖國使臣起身,拱手謝過肇王,退回了座位。
然而,他看向莊華意味深長的一眼卻讓莊華心下惴惴。
殿前麵的柏璜看向莊華的目光愈加和煦,柏緹的目光不似之前那麽冷,卻依舊犀利。
這時,淄國的使臣出列上殿了。
不似靖國使臣那般高傲,而是態度恭謹謙和,向肇王躬身施禮道:“陛下,方才靖國仇大夫的難題難不倒肇國智士,臣這裏有一疑問,想請殿中諸位為臣解惑。”
肇王臉上看不出喜怒,說道:“準。”
淄國使臣道:“有一位老漢,臨終前將三個兒子叫到床前,說:‘我有積蓄二十金,如今將要不久於人世,便於你三兄弟分了。
老大最孝順,得一半,老二次之,得三分之一,老三最不孝,得七分之一。‘言畢,老漢氣絕身亡,三兄弟為分遺產而不和,鬧上官府,請問,如何分這二十金才公平?”
莊華聽了心裏囧成一團,這不是某個古裝電視劇裏的橋段嘛。不過她也不想管了,風頭已經出夠了。這點數學趣味題,應該難不倒這些大臣吧,要不都吃幹飯去了嗎。莊華用眼神向已經回到座位上的柏璜示意,她可不可以不再這當不當正不正的杵著,而是可以走了?
哪知柏璜卻隻是淡笑安撫,示意她稍安勿躁。
好吧,她承認柏璜笑起來很勾人,既然人家讓她等,她就等吧,誰讓她人在矮簷下呢。
一位大臣起身道:“莫不如將黃金融了再分。”
淄國使臣道:“不可,淄國律有言,不得私毀錢幣,違者刖。”
如此,肇國群臣竊竊私語,一刻過去了,也沒有討論出個結果。
這時,太子下首一直在自斟自酌的俊美男子開口了:“太子哥哥,不如讓這位山庭先生解答,如何。”說完,一雙半眯的眼睛還瞟了一眼莊華。
莊華就知道,繼續留在這沒好事。
淄國使臣也是將目光轉向了莊華,笑眯眯地,一看就是老狐狸的那種。
莊華不理,垂眸看著地麵木質地板的紋理,心想,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特意找我,莫不是把爺當演馬戲的了?
莊華卻是誤會了,文字尚且傳播不廣,更別說數術了,簡單加減還可,其他的運算就別提了,連九九乘法表都沒有的世界,難道還想懂奧數嗎?
“山庭,你可知如何解此題?”肇王發話了,莊華無奈抬眸,正對上肇王詢問以及命令的眼神。
看來今天她這風頭要出雙倍了,“山庭有法可解。”莊華一拱手,然後扭頭對淄國使臣道:“不如我借他們三兄弟一金,分過之後若還有剩,餘錢歸我。”
淄國使臣笑著點點頭,對莊華拱手一禮,“山庭先生有真智慧。”然後便朝肇王頓首,退回座位了。
肇王看殿中除了出題的淄國使臣,就是太子和璋梁王、虞陽王一副明了的模樣,其他大臣連同他國使臣全都一頭霧水,便道:“山庭為眾卿講解一番吧。”其實他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喏。”莊華應道:“二十金一半為十金,是長子應得。我借其一金,總額便為二十一金,二十一金三分之一為七金,乃次子應得。二十一金七分之一為三金,乃幺子應得。如此,二十一金長子得十金,次子得七金,幺子得三金,餘一金還給我。”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看向莊華的目光又不一樣了。剛才猜酒還可以說是運氣,那麽如今這分錢一題就看出來真才實學了。數術,雖為小道,但難以精通,沒看殿上的大臣對此三兄弟分錢的小事不是也沒馬上反應出來嗎,不是說人家大臣都是白癡算不出來,也許時間長一點也能算出來,但缺的就是時間。
之前莊華被打上的標簽還是“有待觀察”,如今卻是“可用”、“可拉攏”,而且看肇王對其態度,甚為欣賞的樣子,也許同殿為臣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時,煬國使臣不甘示弱的站了出來,身後隨從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也跟了出來,跪在一旁。煬國使臣拱手道:“陛下,臣亦有難題,想請眾士破解。”
沒完了是吧?沒完了是吧!莊華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恨不得整個人都跳起來,指著煬國使臣的鼻子大罵一通。
肇王正在興頭上,大嘴一張,“準!”
煬國使臣命隨從打開錦盒,從中拿出一顆有成年男子拳頭那麽大的珍珠。
泥垢了!!!莊華已經想到了一部被篡改的亂七八糟的古裝武俠電視劇了。到底要不要這麽玄幻?上哪找的這麽大顆珍珠?蚌精產的吧?你家還養了美人魚是不是?
煬國使臣道:“此為九曲珠,千年難得一見之物。據大興奇物誌記載,此物上一次出現,乃是大興建堡十六年,距今一千一百二十五年。
此物名為就九曲珠,原自其中孔竅發達,曲折勾連,複雜多變。然,前後相對各鑽開一孔,可以以線穿之。吾王得此物十二年,命五十位女紅能手日夜鑽研,七年時間方才將線自前孔入,後孔出。
不知,肇國可有奇人能將線穿過此珠?”
“吾等亦非婦人,荒唐!”一位肇國大夫起身怒道。
亦有人向肇王建議請擅長女紅的宮娥前來鑽研此珠。
一時眾說紛雲,殿堂成了菜市場。
莊華站的腿都僵了,稍微左右挪動了兩步,活動活動腿腳。
“看山庭先生悠閑之態,可是已經有了辦法。”這回點莊華名的,是璋梁王柏緹。
莊華心裏一哆嗦,偷偷咽了咽口水。聽著那意味晦暗不明的“山庭”二字,莊華嗓子眼就開始發幹。
莊華的視線都不敢往柏緹那邊看,也不等肇王問,直接一步上前道:“陛下,我已經想到辦法了。”這一刻,莊華覺得自己一休、哆啦A夢、柯南、金田一、福爾摩斯、喜羊羊諸位大神合體附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那麽怕柏緹,她對王座上的肇王都沒啥敬畏,恭敬什麽的也都是裝相,怎麽就對柏緹膽突了呢?恐怕,冒充了人家好基友的身份是一方麵,薊山那一夜他如殺神降世一般在她麵前對山賊單方麵的屠戮也是重要原因。暴力與血腥,永遠是人類腦海中最深刻記憶。
莊華心裏頓時拔涼拔涼的。
肇王愉快道:“講。”
莊華道:“此事,還需宮侍幫忙,請大王準許。”
“所有宮侍上殿,供山庭挑選。”肇王痛快的命令道。
於是,殿內殿外五十幾個宮侍站在了莊華麵前。
莊華想到了買雁容三個人那天的場景。
“眾位宮侍,請問哪位長於市井之中,入宮不久?”
一個身材矮小的宮侍站出來,躬身施禮,“回大人,小的入宮最晚,去年才入宮,從小長於市井。”
莊華點點頭,道:“附耳過來。”
再一片好奇的目光中,莊華和這個宮侍耳語了一番,誰也不知道莊華說了什麽。莊華說完,宮侍施了一下禮,便出了宮殿。
莊華對一位宮侍說:“請拿線和米飯來。”這個宮侍也出殿去了。
不一會兒,兩個被莊華指使出去的宮侍都回來了。
第一個端回了一個陶盆,裏麵盛了好些土,第二個拿來一個托盤,上有線和一碗米飯。
“還需一案,放置九曲珠。”莊華說。
柏璜立即命人將自己座位的桌案撤了幹淨抬到殿中。
煬國使臣也同殿中其他人一樣,一頭霧水的命隨從將裝著九曲珠的錦盒放到了案上,和他人一樣看著莊華接下來的動作。
莊華站在桌案邊低頭看著九曲珠對端回陶盆的宮侍說:“用一粒米把蟻窩裏最大的那隻螞蟻粘在一邊的小孔邊上。”
宮侍端著陶盆跪在案邊,將陶盆放下,從土裏翻出蟻後,依莊華言用米把蟻後粘在九曲珠其中一側的小孔邊。
莊華又道:“隨意捉一隻螞蟻,用線係上,小心勿要弄死了。然後把它到進另一邊的孔裏。”
宮侍又依言抓螞蟻係線,弄死了一二十隻螞蟻,才算把螞蟻係好。那宮侍也是緊張得冷汗濕透了衣裳,麵色如土。係好之後手指顫顫,把螞蟻放進了另一邊的小孔裏。都做好了,那宮侍一下子癱坐到地上,要不是別的宮侍眼疾手快,他都能躺倒地上去。
隻見那係在螞蟻身上的線露在外的部分漸漸變短,不一會二,那係線螞蟻竟然從另一邊粘著大螞蟻的一邊孔裏爬了出來,連帶著身上的線也穿過九曲珠。
“這、這……”煬國使臣一時語塞,隻是雙目原睜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其他被擋住沒看到的人抓耳撓腮想離開座位去看,卻礙於禮儀不得不幹著急。
離得較近的卻都也和煬國使臣一般模樣目瞪口呆。
“咳!”肇王幹咳一聲,身邊的內侍總管忙道:“所有宮侍退下!”
被驚住的宮侍們在聽到命令之後顧不得驚訝,匆匆退下,各回其位。
可即使沒了宮侍阻擋,距離遠處也依舊不明到底發生了何事。煬國使臣驚訝之後,善解人意的說道:“沒想到,肇國竟有能指使螻蟻聽令,附線穿珠的奇士。”他對肇王頓首施禮,“臣,心悅誠服。”
“啊!”不知是誰率先發出驚歎,一石擊起千層浪。
指使螻蟻聽令附線穿珠!!!
這是什麽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