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多姿多彩的前奏
璋梁王府亦是暗流湧動,卻沒有大動作,柏緹在等,等一個光明正大東進韶廣的機會。
二月份就在這樣山雨欲來前的寧靜中到來了。
柏緹看著手中的奏報,十分滿意。
去年秋天梯田的雛形被修了出來,這會開春就已經在修築引水渠了,所用工匠不下千人,有望在三月下旬修完,正可以趕上最後耕種的時機,如此一來,今年秋收之時就能看到成果了。
君雅一臉激動走進書房,幾步走到柏緹麵前,把一份密報放在了柏緹麵前,“王爺,機會到了!”
柏緹眼睛一亮,放下奏章去看密報。
“這個‘山庭‘的本事,可一點也不比山庭差啊。”柏緹抬頭看著君雅,頗為玩味的說道。
君雅讚同道:“前後幾件關節之事,我們的布置幾乎沒用,他一人就全都做到了。就算是山庭,心思之靈活也是比不上他。”
“還是頭一回聽見君雅你如此誇獎一個人。”柏緹驚奇道。
“此前君雅亦未曾見過如此人物。”君雅感慨道,“隻是如今韶廣閉鎖城門,這是最後一封密報,之後城中消息恐怕難以得到,他的處境也想必更加艱難。”
柏緹道:“若是他等不到本王,也是天意。慧極必夭。”
忽然,柏緹想到了柏彥,那個從小就表現出非凡智慧的弟弟。
柏緹對柏彥最後的印象,是他為質期滿回到了韶廣,卻隻見到一副棺槨。他怒極強行開棺,與他有五分相像的少年冷冰冰的躺在裏麵,唇角還依稀掛著笑,想必他活著的時候很愛笑,很能溫暖人心。
自從幼時一別,兄弟倆再見竟然已是天人永隔,那個當年用跟在他身後的小不點,他沒能見證他成長,卻隻等來了他的死亡。
柏緹已經忘記了他是如何度過那段剛剛回國的那段日子,他隻知道,那高高端坐與王座上的人,是他的仇人,不死不休。
“王爺。”君雅擔憂的喚了一聲渾身散發著凜冽殺意的柏緹。
“本王沒事。”柏緹氣勢一斂,起身便往外走,“君雅跟本王一同去看看城外的梯田。”
“喏。”君雅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遠在韶廣的莊華確並不是君雅預料的那樣日子難過。
她當回了一名宅女,每天在山府裏看書,看書,看書,除非必要,就是書房臥房兩點一線,忘塵閣是一步都沒出去。
也許這對別人來說就像坐牢,但是對於宅女這種神奇的生物來說……這算事兒?
各路看著她的人都嘖嘖稱奇,除非聖人,何人才能耐得住如此寂寞?
雁容頭枕著手臂趴在書案上,看著老神在在,怡然自得的莊華,她手裏那卷竹簡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可她依然像是看的津津有味。
“先生,都開春了,你不出去走走?”雁容百無聊賴的問。
這個問題她從正月十五問到現在,莊華每次的回答都是……
“你們姑娘家愛出門逛街就去吧,錢不夠從府裏支。”莊華淡淡道。
沒錯,每次都是這一句。莊華的聲音落地,雁容的口型也正好對完。
“先生……”雁容柔膩的聲音拉長,十分的動人心弦。
莊華對雁容的撒嬌已經免疫了,依然淡淡的說:“我就在這。”
雁容撐起身子坐直,一本正經的說道:“先生!南城那邊正月十五的時候來了一個西域班子,我還沒去看過,先生陪我去吧!”
莊華說:“你自己去吧。”
雁容皺著好看的眉,“先生讓我一個女子獨自去嗎?”
“這……”莊華思忖著。
雁容以為有門兒,繼續說道:“萬一有好色之徒……先生,你不擔心我嗎?”
莊華點點頭,雁容快要笑出花了。
“那就多叫上幾個護衛。”莊華正色道。
雁容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莊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心裏默默地歎氣。
如今的韶廣風聲鶴唳,她這個聚集了眾多目光的標靶老老實實在家呆著最好,府裏的人怎麽鬧騰都沒關係,隻要她在府裏,大家就都平安無事。
自從王宮裏出來,她就再沒見過肇王了,倒是柏璜常來看她,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沒發生過一樣,對她展現著儲君的風采與氣度。
其實她真想跟柏璜說一句:“你就是給我吃雲南白藥!也撫平不了我心靈上的創傷!”
然而,她也隻能做到不理不睬,視若無睹罷了。
雁容見勸不動莊華,隻得懨懨地離開了書房。
門被帶上的一刹那,突如其來的一股冷風吹了進來,莊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莊華心頭亦是一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又要下雪了嗎。”
二月十二夜裏,韶廣開始下雪,一直下到十四日中午。
雪停的同時,虞陽王的帶領的三萬左衛軍也兵臨城下了。
“左相大人,請您入宮議事。”
莊華看著站在花廳門口傳旨的內侍,“是太子殿下的旨意,還是陛下的旨意?”
內侍不明所以,“太子殿下代王問政,下旨如大王之旨。”
莊華搖頭,“山庭隻為大王臣子,陛下特準我家中歇息,王命為先,山庭不敢僭越。”說完,大袖一揮,“送客。”
“大人……大……”內侍還不知該怎麽反應,就被一種山府護衛給請出了大門。
嘭!
大門關得死緊,就像不打算再開了一樣。
幾個內侍無法,隻好硬著頭皮回宮複命,等回了宮裏吃知道,吃閉門羹的不止是他們幾個,其他那些去請人的,連門都沒讓進,他們好歹還被迎進了前廳裏。
柏璜麵無表情的站在大殿的王座前,看著隻有複命內侍的大殿,沒聽一個回複,臉色就越發輕柔一分,聽到傳旨左相的內侍的複命時,臉色終於僵住了。
“左相倒是好直白。”柏璜似笑非笑的說著,跪著的內侍們一頭一身的冷汗誰也不敢出聲,連呼吸都特意放輕了,生怕惹了這位太子殿下。
柏璜也沒指望一群內侍敢跟他對話。這結果他早就有所預料,所以他很期待莊華的回應。
這個人,“他”一直兩不相幫,連他父王的命令有時也指使不動“他”,種種一切看起來,“他”似乎真的超脫世外一般。
柏璜想到了“他”會來,“他”會不來,“他”是柏項的人,“他”是柏緹的人,唯一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提點他。
“他”說隻遵王命,其實就是告訴他去找肇王,或者拿來所謂王命。
柏璜是問政,但他不問兵啊,如果有了肇王王命,他就可以調動禁軍、城軍還有左右衛軍,來跟柏項分庭抗禮,兵戎相見!
這可真是步險棋,當年父王也是如此大膽而果絕最後才能一步登天。
父王會答應嗎?
不會答應。
那麽……柏璜莞爾一笑。
商戶關門打烊,平民百姓閉門不出,往日繁華熱鬧的韶廣城如今一片蕭瑟空蕩。
到了晚上,更是猶如死寂一般安靜。
莊華一個人裹著厚厚的衣服站在漆黑一片的花園西牆下,雙手插在另一條袖子裏,不時的跺跺腳,頭上大氅兜帽把臉蓋的嚴嚴實實的,她整個人戳在哪,如果不動,就跟木頭樁子一個樣。
西牆邊上,早已架好了一架梯子。
話說莊華白天路過花園的時候被一塊包著絹帛的石子砸了頭,布上有字,“寅時,花園西牆,故地相見。”落款是玉。
還能有誰,柏玉公主唄。
莊華趕緊讓煥在大概原來假山的位置放了架梯子,然後吩咐下去今天晚上誰也不許在府裏亂晃,必須熄燈就在屋呆著。
莊華如此不遮不掩,那些耳目反而不惦記了,一目了然的事兒,左相大人和長公主府本來就關係匪淺,再親近一點……哈哈哈,大家都懂得。
莊華就在這等著,不知過了多久,牆頭上冒出個人影,莊華連忙把梯子挪到正好的位置,再在梯子下麵扶著。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從梯子上爬了下來,站在了莊華麵前。
“山哥哥!”小的那個笑著撲到了莊華的懷裏,莊華趕忙接住,把小姑娘抱起來在懷裏。
隻有小柏月才會叫她山哥哥,肆無忌憚的往她懷裏撲。
果然,小女孩一揭兜帽,是柏月無疑。
那這位大的肯定是……
她一揭兜帽,笑麵如花,“左相大人別來無恙。”正是長公主柏玉。
“山庭一切安好,勞公主掛心。”莊華慢條斯理從容回禮。
扯去唄,反正她不著急。
柏玉顯然是著急的那個,她對柏月說:“月兒,你去找雁容玩,大姐要跟山庭說話。”
“嗯。”柏月是個懂事的,知道柏玉大晚上的帶她翻牆肯定不是為了帶她夜遊來的,於是直接向後院跑去,找雁容去了。
看著柏月歡快跑走的背影,莊華心裏囧囧的,這到底誰家啊,一個個的比她都熟悉。
這也對,柏月愛出宮玩,出了宮也隻能去長公主府,在莊華和太子的不愉快事件沒發生之前,莊華拜訪長公主府的時候,柏月要跟著莊華回山府玩一會兒,柏璜去山府的時候她還要跟著來,一來二去的,柏月對山府的熟悉程度遠遠高於莊華這個屋門不出院門不邁的家夥。
莊華請了柏玉來到山庭,兩人主次落坐,莊華問道:“不知長公主此來所為何事?”
柏月跪坐客榻,直起身來對莊華深鞠一躬,“山庭,我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