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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麵具多麽重隻有酒來洗

  夜晚,莊華的院落裏亮起暖暖的燈光。


  柏緹站在院落外,良久,走了進去。


  莊華的傷其實已經好了,還在王府裏呆著,無外乎倆原因,每次她去找貝英說回家的事,貝英都會轉移話題,然後不了了,另一個就是雁容前幾天來的時候說,戚縉居然又來找她了。


  於是莊華想,還是先好好呆著吧,她還想不到什麽好辦法麵對戚縉。戚縉在出了未婚妻跟她“出牆”這種事之後還來找她,隻能說明,戚縉要和她攤牌了。


  她不可能和戚縉在一起,年齡,家世背景,性別。最後一點是個死結,她是男的,他倆不合適,她是女的,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戚縉。就這兩條就徹底堵死她和戚縉的所有可能了。


  戚縉可能放下一身責任和她一起義無反顧嗎?莊華不認為自己是個無私的人,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人,她不期待愛情但是不拒絕婚姻,但是不拒絕的前提是一切都的合適,如今什麽什麽都不合適,莊華就沒考慮過和誰在一起這件事。


  莊華坐在書案後,翻看著白天君雅來時給她送的一批新書,其實內容不過千篇一律是以前看過的,但是卻是印刷出來的第一批書,還沒有正式放在市麵上,先拿來給她看看新鮮。


  正看得專注,門開了。莊華向門口看去,是柏緹。


  莊華並不驚訝,從容地起身見禮:“見過王爺。”


  “免禮。”柏緹走進屋來,來到莊華身邊,俯身拿起桌案上的書,“莊華還在深夜苦讀?”


  莊華道:“白日君雅拿來,閑來無事便看看。”


  柏緹點點頭,不知是什麽意思,放下書冊,環視了一圈莊華的屋子,說道:“有酒嗎?”


  莊華一愣,“……在下不曾備酒。”


  柏緹看了莊華一眼,說:“本王記得莊華善飲酒,屋中竟然無酒?”


  在韶廣的時候,太子柏璜被柏緹軟禁了之後,曾邀莊華到太子府上做客,那一次莊華和太子兩人喝了不少酒,可在太子都開始胡言亂語的時候。莊華卻仍有餘力告知別人自己醉了,可見莊華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大。


  莊華老實的說道:“在下並不嗜酒,故而無酒。”


  善飲酒卻不嗜酒之人,柏緹還從沒見過,不由得好奇道:“莊華既不嗜酒又為何如此善飲,莫非又是天賦異稟?”


  因為在另一個時空,總有一群叫做賤人的損友就指著你喝多出醜讓大家開心,所以堅持下去不能倒就是長久以來抗爭的勝利結果啊。莊華嘴角抽了抽,“也許吧……”


  柏緹吩咐了一聲門口伺候的下人:“去取酒來,今日本王要與莊華先生一醉方休!”


  “喏。”


  莊華大驚,什麽節奏,在她這裏喝酒?!還一醉方休!莊華不知道君雅和畢昶有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要啊啊啊啊啊!


  “王爺……”莊華想要阻攔,柏緹一句話跟堵了回去,“難道莊華不屑於本王飲酒?”


  莊華蔫了,“……能與王爺共飲,是在下的榮幸。”喝就喝吧,反正自己醒著就行了,到時候他一倒,她就把他送回去。


  認命要舍命陪君子的莊華沒有看到柏緹嚴重一閃而沒的狡黠,還有得逞的笑意。


  不一會,十幾小壇就被下人拿了進來,書案被清空擺在兩人中間,上麵擺著酒和幾碟小菜。


  柏緹給兩人麵前的酒樽都斟上酒,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樽對莊華說道:“本王敬莊華,從結識以來便予本王的幫助與扶持。”


  莊華不敢怠慢,連忙端起酒樽,“王爺乃天下明主,莊華自當輔佐。”


  柏緹眉尾微揚,“既然如此,莊華可願入朝為官?”


  ……和著在這等著呢,我也就客氣客氣,您老別當真。莊華心裏這麽想著,嘴上說道:“在下閑散慣了,在朝廷之上恐怕會格格不入。”所以您老打消這念頭吧。


  莊華是不會入朝為官的,她不覺得自己的能耐能攙和得了朝堂上的事,就算她有超越這個世界一千多年的知識又怎麽樣,朝堂上的鬥爭從來都不是自身的才華可以決定輸贏的。還有就是她其實一直以來都是紙上談兵,幹什麽都是動動嘴皮子,自有別人來完善,補漏添缺,就拿練兵這回的事來說,如果不是司徒陶厲還有柏緹的全力支持,她根本就不可能完成這麽複雜的計劃,說到底,她隻是提出了一個可行的想法,具體落到實處的,是別人。


  柏緹不再提這個,道:“請。”然後先幹為敬,飲酒入伏,涓滴不剩。


  莊華看這麽容易就度過這個坎了,也痛快地幹了。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來一往幾壇酒就這麽下去了。就一喝多,人的心防就放下來了,漸漸地,話頭就打開了。


  柏緹為莊華斟滿一杯酒,臉色泛紅,狀似無意的說道:“不知莊華家中的的兄弟是不是和莊華一樣才華橫溢,驚才絕豔?肇國少士,,莊華不願入朝,不如讓你的兄弟來本王麾下搏一搏前程。”


  沒有一點醉意的莊華斟酌片刻後回答道:“在下離家甚遠,恐怕不能應承王爺的美意了。”


  柏緹渾不在意的一尊酒喝幹,道:“天下之大,不過天涯海角以盡之,莊華的家再遠,本王亦可為你尋得。”


  莊華神色黯淡,端起酒樽仰頸飲盡樽中酒,道:“天涯海角亦不可尋,多謝王爺美意。”


  要知道世界是個球,走到盡頭不過原點,要是走到天涯海角就是回家的路,她早就啟程,不管多艱險,也要去到那裏,畢竟,這個世界再多榮華富貴,對於她來說也都像一場虛幻不實的夢。


  她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做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一直都是個看客。


  莊華心中無奈的笑,曾經滄海難為水,大概就是這種心態吧。


  柏緹不再問莊華問題,喝著酒說起了自己的事,“本王的母後是已故去的夏王後,本王是長子,一出生就萬千寵愛於一身,因為我的外祖父是當朝司馬,我的母親是世家貴女,我的父親更是了不起的肇王陛下。”


  莊華喝酒的動作頓住,他猜不到柏緹為什麽突然說起他的事,難道真的喝醉了?莊華看了柏緹一眼,隻見他兩頰酡紅,眼神迷離,已經是醉酒之態。


  “王爺,你醉了。”莊華說道,醉酒的人可是嘴上沒把門的,萬一柏緹說出點啥皇家秘聞,甚至醜聞啥的,她是聽還是不聽,把這位爺送走是最好的辦法。


  柏緹搖搖頭,一雙仿佛蒙了一層水霧的眼睛看著莊華,“莊華不願聽是不是?”雖然還是那張棱角分明的剛毅麵孔,可是莊華竟然看出了一種可憐兮兮的味道。


  她還能說啥,說是?她怕這個好像被主人遺棄的大狗狗一樣的男人會在她麵前哭出來,到時候外麵的守衛下人進來一瞧,好嘛,莊華把王爺欺負哭了……這謠言,會炸鍋的好嗎。


  “王爺想說就說吧。在下洗耳恭聽。”莊華說完心裏苦澀難當,媽了個蛋,還有比她更苦逼的穿越黨嗎?


  柏緹也不在乎莊華說什麽,自顧自的說道:“本王的弟弟,叫柏彥,這彥澤城,就是為他改的名。母後是個好母親,她護著我們兄弟長大,健康平安,她也是個好妻子,與父王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她更是個好國母,深得百姓愛戴,好善樂施,還把父王的後院管的和和睦睦的。但是我知道她不幸福。我以為我自請為質,就能為她換來幸福,嗬嗬……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人心之險惡,我到靖國為質沒多久,母後就去了,這還是我回到肇國之後才知道的。等我回來的時候,母後,外租,弟弟,都變成了一塊靈牌。”


  柏緹隻是在說,其中夾雜著無力的笑,但莊華卻感覺到他在哭。欲哭已無淚。


  她可以想象得到,一個弱冠少年,回到心心念念的家,迎接他的卻是至親的消逝,舉目無親四顧無援,一朝王令頒下,就被驅逐到一個貧瘠的封地,四麵八方都是無情的打壓。


  莊華不知自己怎麽了,突然有些心疼,心疼這個隻有在酒後才敢一吐心事的男子。


  如今璋梁能有這樣的發展,莊華不知道柏緹做了多少努力花費了多少心血,但是她知道一定不容易。那樣一個可以為了母親而遠離故土,拋棄尊貴的身份地位的少年,一定不是她如今見到的這幅鐵血王爺的模樣,越大的改變蛻變的過程越痛苦。


  “都過去了。”莊華輕聲說,她隻能說這一句無力的安慰,她沒和他一起經曆過,也沒資格評價與開解,隻有這一局蒼白無力的安慰是她唯一能夠說出口的。


  柏緹雙手捂著臉,酒樽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灑了一地的酒,聲音悶悶地從掩住麵孔的手掌下傳出來:“我多想時間能重來一次,不要讓我留下太多遺憾和痛苦,我願意用一切來交換,哪怕是我的性命。”


  這個男子他承受了太多的悔恨和怨,還有太多人的期望,重重重壓也許快要將他壓垮。


  他始終隻是人,不是人們心目中所期待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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