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要摘我麵具
擱古代來看，南森也算是“一國之君”了，就是現在來說，他的身份地位也是極其崇高的，因為時代的進步不一定民智也跟著進步，有時候會因為千百年來的傳統，使人對那些長久以來統治著他們的人達到神話後的崇拜。
他會選擇對上官煜這個跟家族毫無關係的“外人”講述那些有關波羅維亞家族隱秘的故事，足以看出南森已對上官煜充分信任，這一點就一個年輕人而言實在難得。
“碧紋是個可憐的女人，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她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誤……”
南森長長的歎一口氣，帶著惋惜的口吻，像是打開一幅巨大水墨畫的一角，故事隨著濃墨重彩的輪廓委委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發現這塊島嶼，後來開拓繁衍，生生不息，有了今天的波羅維亞，所以我們的家族……”
“所以你們家族在國民心中很崇高，地位不可侵犯，他們像敬畏神靈一樣敬畏你們？”
上官煜接上南森的話，他是個相當聰明又極其敏銳的男人。
即便南森這個“故事”剛剛開頭，他大概也能猜到結尾。
他想，這一定是一個有關愛情的故事，過程是曲折的，甚至有些戲劇化，而結尾一定是以悲劇收場，如今最最深受這個“悲劇”所害的，應該就是十公主了吧……
“你猜得沒錯，在國民心中，我們就是上帝一般的存在，他們覺得我們的血統是最高貴的，我們的身份是最不可侵犯的，也許他們對我們的病態崇拜甚至比你所想象的還要嚴重……”
按理說，被國民像神一樣擁戴著是件值得驕傲，值得自豪的事，可上官煜在南森臉上卻沒看到一點驕傲的樣子，反而多了許多困擾。
“你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擁戴？”
上官煜問道。
“不是不喜歡，而是承受不了……”
南森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你也許不相信，在國民眼中，我們波羅維亞家族的人是不用吃飯，不用上廁所的，因為這讓他們覺得與我們的身份不符……”
“他們把你們當做神，於是你們就必須符合神的樣子，不能犯一丁點錯，更不能做出神不應該做的事，所以你們其實並不像表麵那麽光鮮，你們活在壓力之下，這樣的壓力是不可能允許像十公主這樣腦子有毛病，滿臉難看胎記的＇殘次品＇存在，所以為了維護你們皇族的尊嚴，你們關著她，捆著她，從小給她帶上厚重的麵具，就像是捂傷口似的常年累月的藏著她，害怕她給你們家族丟臉了，出醜了？！！”
上官煜輕笑一聲，有些激動的諷刺道：“如果是這樣，你們的家族還真是＇高貴＇啊！”
想想看，＇殘次品＇都被關著捆著了，呈現在眾人麵前的當然就是所謂的“高貴完美”了！！
嚴格來說，上官煜並不是個出身高貴的人，他沒什麽高貴的血統，甚至還是個棄嬰，正所謂王候將相寧有種乎……
他能有今天叱吒風雲的成績全是自己一手打拚而來，他從來不認為誰天生就高貴，誰注定就低下。
所以，在他眼裏，南森＇理所當然＇的邏輯讓上官煜很是嗤之以鼻。
南森也看出了上官煜對他的＇嗤之以鼻＇，他也不生氣，更加沒有過多反駁，隻是能從他一臉無可奈何的笑容看，這個故事也許沒那麽＇簡單＇。
“你猜錯了，即使碧紋腦子有問題，臉上長有胎記，但諷刺的是，她卻是我們家族血統最純正的人！！”
“哦？”
這倒出乎了上官煜的預料。
“如果你有注意，你會發現碧紋的瞳色跟一般人不一樣……”
“淡紫色的！！”
南森點點頭，繼續道：“這樣的瞳色是波羅維亞家族血統最高貴的人才會有的顏色，這麽多年，除了碧紋以外，我隻見過兩個人有這樣的瞳色，一個是我的祖母，也就是波羅維亞十四世女王，還有一個……”
南森停頓下來，他突然看向上官煜。
“這個人你也認識。”
“饒夢語？！！”
上官煜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驚訝，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多麽神奇啊，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饒夢語竟然會跟波羅維亞扯上關係！！
“這麽說，她還成了你們家族最高貴的人了？”
上官煜聲音帶著戲謔，所謂的“血統論”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饒夢語的出現真是狠狠的抽了這些血統“高貴”的王室們的嘴巴……
因為饒夢語就是個平凡的普通人啊，甚至比普通人的出身還要“寒酸”一些，她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啊！
在上官煜看來，饒夢語的出身是什麽他根本就無所謂，隻怕這些宣揚“血統論”的王族們會有些下不來台啊！
“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們很荒謬，可千百年來，波羅維亞家族就是這樣認定的……”
南森帶著自嘲的口吻繼續道：“可是誰知道呢，興許是遺傳，興許是基因突變……”
“那既然這樣，你們又為什麽那麽殘忍的對待十公主，不說她有多高貴，她怎麽也是個公主，是你的妹妹啊！！”
他們矛盾的做法讓上官煜很想不通，更加為碧紋感到不公。
“你……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那般簡單，碧紋她……”
南森陷入猶豫，表情很是為難，仿佛藏著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官煜講。
“你放心，我隻是替十公主感到不公，我沒有別的目的。”
上官煜堅定的澄清道。
“我不是擔心你目的不純，隻是……隻是家醜，真的是家醜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追問了，但我希望你們能給碧紋自由，她這樣的年紀就被囚禁，實在太殘忍了！！”
男人的聲音冷冽，帶著控訴和鄙夷，可眼神卻滿滿都是對碧紋的同情。
南森點點頭，承諾道：“我一直都在努力，可我的母親……”
“我猜她應該是嫉妒碧紋的母親，所以把氣撒在碧紋身上，既然老國王已經病逝，現在她會對碧紋寬容一點了吧！”
上官煜隱約聽到南森的母親在喝斥碧紋時提到了她的母親。
女人大抵如此，會這樣仇恨另一個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因為男人！！
“也算吧，我母親是王後，而碧紋的母親……是我姑姑……”
“什麽！！”
上官煜忍不住低呼一聲，不敢相信的試探問道：“這麽說老國王和碧紋的母親是……”
“兄妹。”
終於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了，南森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這個秘密是全家族人不可觸碰的紅色警戒，更是家族一輩子洗不掉的恥辱！！
所以，可想而知為何碧紋會被囚禁，因為若是她的“身世”被泄露，他們王族的權威一定會受到極大衝擊，到時候國民發現他們心中的“神”倒塌了，波羅維亞國一定會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動蕩……
“我懇請你替我們保守這個秘密！！”
南森看著上官煜說道。
上官煜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好久，他才沉聲回應。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現在……我想再去看看她。”
上官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碧紋產生這麽多的同情。
興許是因為她坎坷的身世，興許是她悲慘的遭遇，但更多的是男人不願承認的，她有一雙和饒夢語一樣詭異的瞳！！
不忍心看到碧紋受傷害，其實就是不願看到饒夢語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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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南森答應了上官煜的要求。
在飛機起飛的前三十分鍾，上官煜看到了被關鎖在一間小屋子裏的碧紋。
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所以她得以安靜下來。
此刻她正處於睡眠之中，可即便如此，她的手腳還是被捆著，臉上依然戴著厚厚的麵具。
“解開她！！”
上官煜冷冷的命令道。
“可是……”
仆人有些為難，但男人天生的威嚴讓她們不得不照做。
碧紋的手腳被鬆開後，她舒服的囈語一聲，然後深深舒展著被捆綁的四肢，看得出被綁著的她很難受。
上官煜心裏湧出一絲酸澀，他溫柔的撥開女人額前的發際，那裏早已被汗水打濕。
“你一定很熱吧……”
這樣熱還是不肯摘下這麽厚的麵具，他光是這樣看著就湧現出一股子心疼。
男人輕手輕腳的替碧紋拿下麵具，麵具下是張精致的臉，可是暗紅的胎記卻難看的蜿延至整張臉……
上官煜還是忍不住的皺了皺眉，不是覺得惡心，隻是覺得心疼。
“不要，不要摘我麵具！！”
碧紋突然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到了上官煜，楞了兩秒，然後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很難看，很嚇人是不是，王後說我是魔鬼，是幽靈，說我這些胎記都是罪孽的標記……”
碧紋沒有再歇斯底裏，她突然像正常人一樣，隻是捂住臉無聲哭泣。
“不會，你是天使，你看你的眼睛多美……”
“我……”
碧紋突然撲到上官煜懷裏，哭著求道：“我知道我很可怕，我也知道我會發病，可是我知道你可以救我，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裏，我不喜歡被關在黑屋子，我不喜歡被人叫做是魔鬼……”
“我……我答應你，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