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情冷暖
我將她帶到了辦公室中,並且倒了杯熱水放在了她的面前,而後靠在她旁邊的辦公桌上,迫不及待的問道:「你說,昨天你曾經打電話給老太太,當時的電話是接通的?」
後者點了點頭,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道:「不然呢,我有必要騙你們?電話裡面明明是我媽的聲音,接過我接到你們的電話,到這裡來,那個姓周的警察卻說我媽死於一個禮拜之前,你們在開什麼玩笑,我媽昨天明明還活著的,你們警方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顎,道:「如果你見過屍體,你絕對不會這麼說,你母親的皮膚已經開始進入深度腐爛,屍體也跟一灘肉泥一樣,皮膚的彈性也不復存在,就光說深度腐爛這一條,就算將屍體浸泡在水中,在開熱空調來催腐,也做不到在段時間內讓屍體腐爛成這樣,所以,在你打電話給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一定死了。」
被我這麼一說,這女人突然身子一顫,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說不可能,她的的確確是昨天打電話給自己母親的,順手還把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給我看了通話記錄。
這些在電信公司都能查得到,我自然不會質疑這個電話的真假,但我也不能假裝沒看見,他們打了三分多鐘的電話,電話也的確是接通的,如果說這個電話號碼真的是老太太家的,那麼也就是說,在昨天下午的三點十五分,老太太家裡是有人的。
我用紙筆記下了她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然後當著她的面進行核實,果不其然,這個電話號碼,真的是屬於老太太的。
「警……警官先生,我媽……我媽不會是還魂了吧,你們不是說我媽死了最少七天嗎,七天……難道,昨天是我媽的頭七?」我在打電話核實電話的時候,這女人一直都在我面前發抖,直到我掛了電話,她才瑟瑟發抖的說出這些。
看來她自己也知道她對她媽不好,怕她媽死後變成厲鬼也要纏著她。
「是這樣的,是不是鬼呢,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有一點,如果你們不同意簽署解剖同意書的話,那麼就像我剛剛說過的一樣,你們有一定幾率,會承擔妨礙警方辦案的罪責,我說的,你聽懂了嗎?」我放下了手上的紙筆,抬頭看著她道。
她這會兒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整個人都神神叨叨的。
「那個,夏女士,我說句你不願聽的話,假設這個世界上有魂魄,你母親也一定希望我們找到那個殺死她的兇手,你們這樣一直拖著,就不怕她變成厲鬼來找你么?」我繞到了她的身旁,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警官,我簽,我簽,我是我媽的大女兒,他們一切都要聽我的,請你們一定要找到殺死我媽的兇手。」被我這麼一嚇,她立馬就同意了在解剖書上簽字。
到了晚上的時候,夏恬的父母也從外地趕了回來,不過似乎夏恬跟她父母關係並不是很好,她媽幾次想要牽她手,都被她嫌棄的甩開,而她父親就顯得比較嚴厲了一些,見她甩開她媽的手,她父親竟直接甩頭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您好,您就是方警官吧,我是於三閨的二兒子,夏峰,剛剛從杭市趕來,這是我的妻子王桂芳,那個,麻煩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我媽帶回去?」夏峰一見到我,馬上握住了我的手說道。
於三閨,就是我們早上發現的那名死者,老太太一共有六個兒女,下午來了五個,口口聲聲說要瓜分房產,甚至還說老人的喪葬費都需要從賣的房子裡面出,所以如果我們不解封條的話,他們只能對老人進行海葬,而我們,只能從心裡出於道德的譴責,也正是因為這份職業,我也只能忍著怒氣,勸解他們簽署解剖同意書。
不過這個夏峰看上去倒是要比他的那幾個兄弟姐妹要正常了很多,我收回了手,摸了摸夏恬的小腦袋,笑著說道:「今天下午,你們幾個兄弟姐妹剛簽署了解剖同意書,所以要等到你母親進行司法解剖之後,才能將你母親帶回,不過在這之前,方便問你幾個問題么?」
夏峰點了點頭,隨即就跟我來到了我們身旁的審訊室之內做起了口供。
「不要緊張,這只是例行詢問。」我笑著走到了夏峰的面前,說道。
「嗯,你要問什麼你問吧,我這一年到頭的也都在外面,本來打算今年年底就跟公司申請調回嘉市的,沒想到,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夏峰一坐下,就伸手捂著自己的額頭,痛哭了起來。
我遞過一張紙巾,嘆了口氣,無奈的問道:「你們兄妹之間的關係怎麼樣?我看下午你們兄弟幾個的架勢,可著實想要把我們刑偵大隊給鬧翻天了啊。」
夏峰重重的嘆了口氣,說他們幾個兄弟之間平時都不經常往來,上次聚在一起,還是他們父親去世之後,幾個兄弟姐妹直接為了這套房子都快要打起來了,最後還是律師聯繫了幾個子女,說老頭在臨死之前寫了遺囑,把自己的三張銀行本上的錢讓幾個子女平分,但在市內的一套老房子,就讓於三閨,也就是這起案件的死者居住,等老太太百年之後,子女才能處置這處房產。
其實我並不認為這一起案件是入室搶劫案,因為還存在很多疑點,就比如我問過第一個發現死者的鄰居,他是聞到了從老太太家裡飄出的惡臭味才去敲門的,敲了半天老太太都沒來開門,所以才從家裡拿來了一根撬棍把老太太的家門撬開,沒想到一進門就發現了老太太的屍體。
也就是說,在這個鄰居撬門之前,老太太家門都是完好無損的,那麼我們在來說說老太太家的窗戶,我進去的時候,窗戶是被打開的,林允說,警方在趕到現場之後,就沒有挪動過現場任何的物品,窗戶始終都是打開的,那麼這惡臭,又怎麼可能是突然聞到的?
就跟落葉枯黃一樣,是由綠慢慢轉成淺綠,再慢慢變化成黃色的枯葉,其中過程要進行好幾次轉換,老太太的屍體也是如此,已經進入深度腐爛了,他們前些天都沒有聞到味道,就今天聞到了?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在老太太死後,窗戶原本就是密封的,我看過老太太家的窗帘,一共有三層,最後一層非常厚,按照夏恬的話來說,老太太年紀老了,不喜歡動,眼睛也有些問題,受不了強光的照射,所以她的房間一年四季的窗帘都是拉著的。
這樣說來,我做一個大膽的推測,老太太的死亡時間的確是七天之前,而在這七天的時間裡面,老太太的家門,窗戶,全部都出於密封狀態,但就在今天早上的七點到八點之間,有人偷偷潛入了老太太的房間,將她的窗門打開,讓臭氣散出,他的目的,應該就是想讓人發現屍體。
這個人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那個匿名報案人,也就是周今說的城市報警者。
「那麼夏惠呢?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我雙手交叉在胸前,面對著夏峰,緩緩地聞到。
夏峰開始愣了一下,而後看著我,皺眉說道:「你懷疑……你懷疑我媽是我大姐殺的?」
我聳了聳肩,道:「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幾個子女之前,和你們母親的關係。」
夏峰抿了抿嘴,哽咽的說道:「在老爺子去世之前,我們幾個子女都挺好的,最起碼每一年過年,我們都會聚在一起,兒孫膝下,子孫滿堂,一直是兩個老人的心愿,可老爺子一走,他們幾個就跟豺狼虎豹沒有兩樣,我大姐是個家庭主婦,但特別喜歡打麻將,而且打的都非常大,前些日子我聽說她欠下了一筆賭債,沒錢還就把自己房子賣了,為此還和我姐夫大吵了一架,她的脾氣很暴躁,但跟媽的關係還可以,倒是我姐夫,平日里就怕我大姐要接我媽回家,其他幾個子女都一樣,成家了,就對媽不管不顧,我在嘉市沒有房子,而杭市的物價太貴,夏恬出生之後,一方面我媽喜歡恬恬,另外一方面,杭市的學校我們真的念不起,所以就把她留在了嘉市,警察先生,你一定要抓住殺死我媽的兇手。」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有關於下午夏惠說的那些話,我並不認為是謊話,一個人的言行,都能演出來,但給人的感覺是不可能演的出來的,下午在說起她媽早就死了,所以昨天不可能還會跟她對話的時候,她表現出的驚恐,是演不出來的。
但如果夏惠沒有說謊的話,那麼接電話的人是誰,母親和女兒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最為密切的,不可能說連自己母親的聲音都能聽錯吧?
讓夏峰出去之後,我把夏恬又叫了進來,夏恬這個孩子很乖巧,但談起自己的父母,她的目光裡面總有些憤怒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