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最討厭的人
我看著還在我床鋪旁忙活的骨頭,心中瞬間就升起了一絲酸楚,他在白寨無依無靠,能靠的,就只有這個姑姑,可這姑姑又是自己的殺復仇人,按照道理來說,她應該恨她,但她卻因生活的問題,不得不接受姑姑的撫養。
骨頭是一個很有自尊的姑娘,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敢愛敢恨,這和我理念中的苗族姑娘差了很多,我一直以為,苗族姑娘大多都很溫柔,沒有防備心,很善良,很柔弱,但骨頭不同,可能也是因為她家裡的原因,她不得不堅強。
之前,老索曾告訴過我,黑寡婦一共有十六個相好,其中十五個在新婚當夜死於非命,還有一個,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至今為止,他們連屍體都沒有見到過。
我抬頭看著老索,問道:「她第一任丈夫,是失蹤的?」
老索點了點頭,道:「是啊,他第一任丈夫,叫白寧占,和黑寡婦青梅竹馬,他們兩個是從小到大的玩伴,當然,也包括我,那個時候的黑寡婦,就是現在的骨頭,敢愛敢恨,她愛阿占,但阿占的父母不同意,之後就跟著阿占離家出走,但還沒走出白寨的那一條通道,就被通道內的陷阱給傷了,被抓回來后,阿占的爹媽無奈的同意了這門婚事,在結婚當夜,阿占也不知怎麼的就失蹤了,五年了,五年以來,黑寡婦不知嫁了多少人,可阿占的屍體,至今沒能找到。」
我狐疑的看著老索,關於白寧占的事情,他跟我說了很多,而當年發生的事情,他就像是親身經歷過一樣,甚至於細節,他都說的頭頭是道。
「當年阿占失蹤之後,阿占的爹媽就一直讓人尋找阿占,甚至還把黑寡婦給關了起來,說她是她們家的災星,阿占娶了這個女人,才失蹤的,我問過黑寡婦,她說阿佔在新婚當夜還和她翻雲覆雨,可當她一醒過來,阿占就不見了,我檢查過出寨子的通道,也沒有被人損壞過的痕迹,當年,那個山洞是被碎石封住的,如果沒有青壯年的幫忙,那些碎石不可能搬開,所以,我們一直都覺得,阿占還在寨子裡面。」老索坐在我木屋的椅子上,緩緩的說道。
白寧占……他是黑寡婦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失蹤,而黑寡婦嫁了那麼多個男人,這些男人都在新婚當夜死於非命,那那具被擺放在黑寡婦床底下的骸骨呢?又是誰的?他,會不會就是黑寡婦的第一任丈夫,白寧占?
我在走出黑寡婦家之前,曾經在族長的特許之下檢查過黑寡婦的屍體和那床鋪底下的骸骨,當然,黑寡婦的殘肢,也都是我從牆上拿下來的,別看那些白寨的壯漢在壓著我的時候生龍活虎,當族長發話,讓他們將黑寡婦的屍體弄下來的時候,愣是沒有一個喘氣的。
我仔細的檢查過黑寡婦的殘肢切面,非常平穩,像是用一把極其鋒利的刀子,直接砍斷的,就連骨頭都非常平整,而在黑寡婦的房間裡面,她的四肢,軀幹,頭顱,脾肺腎肝我都找到的,可卻唯獨沒有找到那顆心臟。
我沒有將我檢查到的這些東西告訴老索,因為這個村子是完全封閉的,外人進村,就算走過那個山洞,也不可能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進入山寨,所以,殺死黑寡婦的兇手,應該就在這個山寨裡面,就連老索都不能排除嫌疑。
這可能是我的職業習慣,當案件發生的時候,我會懷疑和死者有關的一切人員,這個山寨裡面排除小孩,一共有五十三個人,而這五十三個人,大多都是和黑寡婦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民,他們的家離黑寡婦的這個小木屋也都只需要幾步路就可以了。
「哎,我還沒問你呢,怎麼黑寡婦一死,你就整個人都變了,問這問那的……剛剛我看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怕黑寡婦的屍體啊。」老索抬頭看了我一眼,此時,骨頭正好轉了過來,和我四目相視。
還好我機靈,想也沒想,當即說道:「哦,可能是我的職業原因吧,我是個法醫,雖然一年之前才畢業,但在這一年裡面,我見過的屍體噁心的多了去了,這黑寡婦的屍體……也不算恐怖,一看這裡發生了命案,我也就忍不住上去檢查了。」
老索聽罷,緩緩的點了點頭:「是這樣啊,哎,其實我們寨子裡面死個人,也都是正常的,我們不屬於外界,外界也沒有資格來管我們,所以,黑寡婦的事情,也就不要追究了吧,畢竟……」
我眉目微皺,聽了這話,還沒等老索說完,當即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老索,或許你們的理念和我不一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黑寡婦萬一真的是被別人殺死的,那麼這個殺人兇手今天能殺死黑寡婦,明天就能殺死另外的村民包括你和骨頭,不為黑寡婦,為了你們山寨裡面的居民,我們也要把兇手抓出來,而不是就此作罷。」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我最討厭,就是那種什麼事情都看得特別淡,只要不是關係到自己生命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的那一種人。
我失去過我爺爺,也失去過林白,失去他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天崩地裂,恨不得跟他們一起去死,我是那種把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人,黑寡婦和我素不相識,只不過在進村的時候看過她一眼,看到她的屍首,我第一反應就是難受,看到一條原本鮮活的生命失去在我面前的難受,而不是這件事情就此作罷的冷漠。
我把老索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並不希望,他成為這種我最討厭的人。
「你夠了,你不過就只是一個外族人,知道點什麼,總之,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明天我會送你出山寨,至於傻子和你妹妹的事情,我會和包打聽說,大不了,這賞金我就不要了。」阿索抬頭看著我,互不相讓的說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用文字表達我當時的心情,就像是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一樣,可同時,我也在想,老索為什麼要阻止我調查黑寡婦的事情,難道他知道是誰動的手?
老索走後,骨頭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邊,雙手持平的靠著我的肩膀,輕聲說道:「你以為索納司就不難受么?這裡的人,不管是誰,都是跟著我們一起長大的啊,我姑姑雖然平日裡面作風不檢點,但說到底,我們從出生開始,就是和她一起生活的,寨子裡面的某些人,本就有出寨去外面看看的想法,這突然之間,姑姑死了,還是以這種方式,你以為這些寨子裡面的人會怎麼想?不如,我們就讓這陣風波平息,讓白寨,恢復往日的生機?」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嘆氣說道:「骨頭,你考慮的我都懂,可那是一條人命,我們每一個人都該尊重,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你姑姑就白死了嗎?我們明明知道,你姑姑是遭他人殺害,也不給她一個交代嗎?你們難道,都不會做噩夢嗎?」
骨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低頭,我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腦袋,勉強的笑道:「骨頭,你是一個好姑娘,我答應你,等你姑姑的事情結束之後,就帶著你出去,然後我們就結婚,生寶寶,以後你想要回來的時候我們再回來看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