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夜飲
趙長順切完了蘿蔔,把菜刀「篤」的一聲插在菜墩上,轉過頭來向李元利問道:「候爺,咱們是不是真要在這兒屯田,以後都不走了?」
伙房裡其他幾個火頭軍聽長順這麼一問,都放慢了手上的活計,側著耳朵偷聽。
「那你們是想一直在這兒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回候爺話,說實在的,誰不想過安生日子?不過咱們現在是能夠在這兒屯田,但是等外面韃子奪了天下,他們肯定不能讓咱們自由自在地在這兒屯田吧?到時韃子發兵來攻咱們,咱們怎麼抵擋得住?使慣了鋤頭,要想再耍刀槍,可就不容易了吧?」
李元利不由得挑了挑大姆指,這一個煮飯的火頭軍都能看出其中的厲害,原本歷史上的夔東十三家各部首領卻看不明白,最後等來的就是滅頂之災。
「長順,好見識啊,打仗不會含糊吧?」
「那是!仗打急了咱們也是提刀子就上,何況咱們就在中軍,也有護衛中軍的責任呢!」長順滿臉自豪,「要論刀法,咱長順也不差啊!」
李元利有點欣賞這個才二十多歲的火頭軍:「長順,以後我給他們講課的時候,你沒事就去多聽聽,多學點本事,說不定以後能當上將軍。」
趙長順聽得眉開眼笑,候爺可是仙人弟子,他的「知識」現在都只傳給軍中的將領,要是能夠學得一鱗半爪,說不定就有出頭之日。
大西軍的孫可望,原來也不是跟咱們一樣都是流賊?現在人家可是朝廷冊封的秦王!雖說這朝廷現在不景氣,但好歹也有那個名分,誰見了不尊稱一聲「王爺」?
「多謝候爺!小的一定學好候爺傳授的『知識』,不給你老人家丟臉!」趙長順翻身便想下跪,李元利連忙攔住他笑道:「你比我還大幾歲,叫什麼老人家?」
「回候爺話,那可不是這樣論的,傳道授業,就是師,當然要稱老人家!」趙長順振振有詞地道。
「別老是回話回話的說,咱沒那麼多規矩!」李元利不喜歡嘴上這一套,聽得不順耳,這些規矩看上去是尊重上官,但這年頭上一刻伏低作小,下一刻翻臉砍人的最多,尊重、敬仰如果沒有發自內心,那表面上的要來有何用?
李元利和趙長順聊得高興,銅頭坐在灶前燒火,袁宗道問他道:「銅頭,你家候爺宰羊煮肉的挺熟練啊,日子過得還爽利吧?」
「爽利個屁!咱們這兩年連豬肉都沒吃上過幾回,還羊肉!這一回你們腳洗得好,來就碰上高信買糧回來,順便買了豬羊過年,這才能有羊肉吃。」
「難道仙人連殺豬宰羊的本事也教?候爺原來從來沒幹過這些事情,今天卻幹得那麼麻利!」銅頭最後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那仙人傳法又是怎麼回事?原來我都沒聽說過,給我講講……」
「嘁,你和袁候爺跟太后說了那麼久的話,她會不跟你們講這事情?」銅頭白了袁宗道一眼,對於這兄弟倆,他可說不上尊敬,反正自已也不歸他們管。
袁宗道被噎了一句,卻只是「嘿嘿」一笑,並不生氣。
一晃過了一個時辰,大鍋里的羊肉已經散發出了濃郁的香味,湯已經開始泛白,幾個大男人圍在灶台邊,盯著裡面翻滾的羊肉流口水。
「候爺,應該好了吧?」王拙咂巴了一下嘴問道。
李元利拿起一雙筷子往羊肉上插了一下吼道:「拿筲箕來!把肉切了重新下鍋。」
長順連忙拿了兩個筲箕過來,把筷子戳在羊肉上撬出來放進筲箕裡面,四十來斤羊肉加上羊雜,裝了滿滿兩大筲箕,另外兩個火頭軍也來幫忙,不多一會就把羊肉羊雜全部切成片重新倒進鍋里。
李元利把湯里的松針全部撈出來,又往裡加了鹽,然後舔了一下筷子,銅頭連忙問道:「候爺,味道怎麼樣?」
「不好吃!」李元利故意苦著臉,隨即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少不了你們的,等會給兄弟們端點去,人多,就嘗個味道。長順,等下給你們也留一碗。」
一鍋羊肉煮了一個多時辰,連高夫人都叫人來問了兩次,總算是端上了桌子。這一桌就五個人:高夫人、袁宗第兄弟倆、劉體純和李元利,至於銅頭、高信、王拙他們,已經端了一盆走了。
大家早就餓得不行,先吃了半碗羊肉,一碗羊湯墊底。
「這湯白生生的,又香又鮮,元利,你去當廚子得了。」高夫人滿意地啜了一口熱湯,對大夥說道。
「太后,元利煮這鍋羊肉,就加了鹽和一把松針,卻比原來我吃過的羊肉都要好吃,先前還真是沒想到。」袁宗道也感慨地說道。
「我還以為加了羊奶,不然怎麼又濃又白?」
「羊肉加骨頭用大火熬出來的湯,就會這麼又白又濃。」李元利啃著碗中那條羊尾巴,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麼好的菜,得下著酒吃才得勁。」劉體純提起腳下的酒罈子,袁宗道連忙接了過去邊給大夥倒酒邊說道:「二虎哥,我來,我來。」
袁宗第瞪了他弟弟一眼,卻沒有說話。
這年頭已經有了蒸餾白酒,但普通人家一般不會那麼麻煩,都是煮的米酒,或者釀果酒,也就是十幾度的樣子,比啤酒高不了多少,況且現在糧食金貴,更沒有人釀高度白酒。
這幾壇米酒還是高信從土家人手中買來的,很是不容易。李元利見每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酒,連高夫人也不例外,這才雙手端起酒碗對高夫人道:「奶奶,孫兒敬您一杯,祝您壽比南山!」
高夫人眉開眼笑地喝了一口,李元利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卻突然面露喜色。
原來他並不知道這酒度數這麼低,以為怎麼也應該有三四十度,這種低度酒對他這軍中粗漢來說,只相當於啤酒。不過現在這副身板到底能夠經受得住多少酒精考驗,他現在心裡也沒有底,還得穩著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