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鼠道人
「你先祖?」我們幾個都吃驚不小。
「不錯。」
老鼠婆點點頭,咧嘴一笑:「嘿嘿,說起來我這位祖上還是個道士,只是他的名號實在不雅。但凡認得他的人,都叫他老鼠道人。」
老鼠婆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訴說出一件不為人知的往事。
和瞎子想的差不多,當時負責修建『妃子墓』的,是清代某位王爺。
這位王爺野心勃勃,一早就糾集了一些歪門邪道,妄圖謀奪帝業。
恰好當時要為那個被賜死的妃子修建陵寢,這位王爺就主動請纓,接下了這個任務。
表面上是修妃子墳,暗中卻耗費數十倍的人力打造了蛟龍附鳳的邪局。
蛟龍附鳳本是一蛟一龍同心同德,方士活葬,真龍升天,攀附『鳳體龍氣』扶搖直上。可聯手打造這邪局的方士里卻沒人願意活葬鎮局。
有一天,這位王爺單獨找到老鼠婆的先祖老鼠道人,說要和他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
老鼠道人一聽,心裡就涼了半截。
心知這一結拜,王爺能不能做皇帝不知道,自己可就死定了。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答應,自己仍難逃一死,說不得還得牽連自己的家人親友。
好在老鼠道人早年走南闖北,也不是省油的燈。
表面上答應和王爺結拜,暗中卻苦思冥想多方周旋,終於是尋覓到一條生路。
老工匠都知道,給王宮貴胄修建墓穴,若是端端正正還好,可如果局勢透著邪門,那就意味著修造墳墓的人在完工後十有八九會成為『陪葬』。
老鼠道人就是吃准了這一點,才拿捏住一些工匠,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聽老鼠婆說到這裡,我又有些疑惑,就問她:
所謂的生路不過是一條由地宮主墓通往上層的通道,一旦入殮,墓穴勢必封死。那她先祖又是怎麼逃出去的?
老鼠婆嘆了口氣,說了兩個字:冤孽。
原來就在入葬當天,老鼠道人從死門進入墓葬,服下王爺給的『仙藥』,被盛棺入殮。
之後既是殉葬,又是被王爺派來監視他的柴將軍便迫使一干兵丁服下『仙藥』。
作為王爺的死忠,柴將軍自己也服了葯。
可他哪兒知道,自己剛吃了葯沒多久,老鼠道人竟活生生的從棺材里爬了出來。
原來老鼠道人有一樣絕技,能夠龜息假死。
他並沒有吃所謂的仙藥,而是裝死後被盛斂入棺,利用超乎常人的耳力監聽外面的動靜。
柴將軍前腳吃了葯,他就爬出棺材向外逃去,而這時柴將軍雖然還沒喪失意識,人卻已經不能動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跑出了墓室。
老鼠道人的心思不可謂不周密,作為打造蛟龍附鳳局的『主要參與者』,他事先已經力所能及的將王爺的計劃探清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在這中間打了個時間差。
他料定上面的人一定不會想到,墓里的人即便反悔,有柴將軍等人在,他也絕不可能出去,更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去。
所以老鼠道人鋌而走險,一出墓室,便通過暗道爬上平台,沿著『蹬天橋』,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仙門』。
這『仙門』是進入主墓室的入口,也是有朝一日,墓中『蛟』得逞大道后飛升而出的出口。是整個工程當中,計劃被最後被封死的。
聽到這裡,孫祿忍不住問:
「他那個時候跑出去,不正好和上面的官兵撞個正著嗎?」
老鼠婆嘆了口氣,沒有立刻回應他。
靜海忽然說:「你忘了她那先祖的稱謂是什麼了?老鼠道人啊。要是我猜的沒錯,她那位先祖也和灰家有著淵源吧。」
老鼠婆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
當時官兵正督促工匠封死墓穴,忽然間,四面八方不知從哪兒躥出無數只體形碩大的老鼠。
眼看黑壓壓的老鼠如潮水般洶湧山間,官兵和工匠全都慌了。
老鼠道人就藉機從尚未封死的『仙門』中逃了出去。
老鼠們來的快,散去的也快。
一干官兵驚魂一場,猜測百般,卻怎麼都沒想到墓中正主已經跑出去了。
等緩過神來,立刻驅趕工匠填封墓穴,畢竟主子交代的任務最大,不能按時完成,是要掉腦袋的。
老鼠道人逃出來后並沒有跑遠,而是就近鑽進了事先挖掘好的一個暗洞內潛藏了起來。
只能說他膽子夠大,知道自己從墓里出來肯定無力遠遁,竟把這隱藏的暗洞挖在了『仙門』上方,給官兵來了個『燈下黑』。
也正因為如此,他親眼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
墓穴填封,石門落下,官兵立刻抽出佩刀,朝著工匠們劈砍了過去。
等到工匠被盡數砍殺,突然間,山野間又躥出一小股身形動作更為利落的黑衣蒙面人,砍瓜切菜般的將這些官兵全都斬於刀下。
那伙黑衣人在斬殺完官兵后,也沒能夠活著出山。而是在互相吆喝著剛要離開時,不知何故同時暴斃。
老鼠道人在上方看的心驚膽寒,差點沒嚇死過去。
足足在洞里不吃不喝躲了三天,見下方屍骸遍地,再沒其他來人,才戰戰兢兢爬出來,一路倉惶的按照原定路線逃離了這片凶地。
等老鼠婆說完,段乘風喝了口酒,咂著嘴說:
「但凡有稱帝野心者,或許非是睿者,卻一定不失狠辣。打造如此邪局,有這樣的後果絕不意外。那些聯手策劃『蛟龍附鳳』的所謂方士,呵呵,想來也不會有好結果。」
「你為什麼會在蛟鱗河?」
竇大寶忍不住向老鼠婆問道:「老鼠道人逃出生天,不是應該有多遠跑多遠嗎?你咋又回來了?」
老鼠婆嘆息不語。
靜海和尚跟著嘆了口氣:「老鼠道人買通工匠,恐怕不止是用銀錢吧,他應該還承諾,能夠保住那些工匠的命。」
老鼠婆點點頭:「當時先祖曾以王爺義兄的身份承諾,保他們絕不會葬身墓中,否則便遭天打雷劈。」
「呵呵,這是玩了把文字遊戲啊。」瞎子乾笑著搖了搖頭。
那些工匠的確沒有被活埋在墓里,而是死於刀下。
老鼠道人作為王爺的『結拜兄弟』,恐怕是早知道這一步的計劃了。
老鼠婆說,她的先祖雖然人不知鬼不覺的逃得性命,但卻良心難安。
等到那位王爺死後,這件事石沉大海,就又回到了那些工匠們原本生活的村落,發誓只要後人不絕,就要生生世世保護這些工匠的後代。
段乘風眉毛一挑:「你留在這裡是為了保護村民?那次婚宴……」
老鼠婆斜眼看著他,神情委屈的說:
「我家世代供奉灰仙,又不缺衣少吃,我怎麼會因為沒吃上一頓酒席害人家小兩口一輩子不痛快?那兩個偷溜進我家的二流子,因為想偷我家唯一的下蛋母雞,被我發現,沒有得逞,所以懷恨在心,說瞎話編排我而已。」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是無語。
最後還是瞎子搖著頭打破了沉默:「人心可怖,人心可怖啊……」
「墓穴局勢毀了,我家世代的夙願也算了了。」
老鼠婆忽然咧嘴一笑:「老婆子孤苦一生,到了總算能跟一大堆人一起好好吃頓飯了。現在飯吃完了,我也該走了。」
我和瞎子等人對視一眼,同時端起了酒杯……
老鼠婆走後,瞎子問我:
「你在那下邊到底看見什麼了?怎麼就確定通道在那上面?」
「一個道士!」說話的竟然是桑嵐,老鼠婆走後,她倒是沒什麼異常,只是臉色茫然的看著我說:「我看到一個留著兩撇老鼠鬍子的道士從你身體里穿了過去,還有,我好像還聽見一個人說『帶上我』……我當時還以為是幻覺……」
「那不是幻覺,是靈覺。」
一個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是一愣。
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瞬時間全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人掠了掠額前的髮絲,眼睛直直的看著段乘風,良久才喃喃道:
「乘風,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