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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陳皮溝

  「過橋咯……」


  「悠著點,前邊有個坑……」


  「哎呀,溝里的蛤蟆爬出來了,小心可別踩上,不然沾你一腳賴疥,我可不負責……」


  我嘴裡有搭沒搭的喊著,背著用裹屍袋裝著的老陳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說是按老理給死鬼引路,末了我就是自己跟自己逗悶子。


  那流`氓老頭有一點沒撒謊,陳皮溝在地圖上看就那麼丁點兒,實際上是沿著一條淺溝呈狹長狀的村落。


  過了橋以後,從東往西且有一段路呢。


  興許是下雨的緣故,沿路也沒見村裡有什麼人。


  帶著個死人,我也不想觸誰家的霉頭,只能硬著頭皮靠11路往前走。


  這一陣子走下來,早分不清身上是雨水還是汗水了。


  大雙在邊上聽我瞎念叨,一臉哭笑不得,卻又搭不上手,只能是干搖頭。


  又走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


  「徐哥,你說那老頭子說的『三道坎』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打了個哈哈,沒接他這茬,而是說:「干走也是走,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大雙咧了咧嘴:「哥,我真服你了,你還有這閑心呢?行,你講吧。」


  我說:古時候有個姓朱的秀才,上京趕考,金榜題名高中了狀元。面聖的時候,皇帝老兒見他不但滿腹經綸才華橫溢,而且長得一表人才。龍顏大悅之下,就招他做了駙馬。


  衣錦還鄉前,皇帝就問他:姑爺,咱現在可是親戚了,碰巧你老丈人我有點家底,你這趟回家,看看家裡有啥需要不?


  狀元郎想了想,就對老丈人說:我自小和老娘相依為命,老娘含辛茹苦把我養大,供我讀書,我才有今天。老娘守寡多年,還請老丈人破費,為她修座貞節牌坊。


  既然是親家,皇帝又不差錢,哪能不答應。


  可哪知道狀元郎回家把立牌坊的事一說,老娘當場就耷拉臉了。


  一問才知道,老娘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就盼著兒子出息以後,等著嫁人呢,而且人家都找好了。


  狀元郎一聽就急眼了,說:那怎麼成啊?我那老丈人脾氣可不怎麼好,他要知道我坑他,一發起火來,不光我這職稱得給擼了,保不齊還得找人砍我。


  老娘一聽,也是愁眉苦臉。


  最後老娘拿出給自己準備的嫁衣,對狀元郎說:你把這衣服給我洗了,要是二十四小時能晾乾,我就不嫁,要是晾不幹,那就是老天爺讓我嫁,老天爺最牛逼,皇帝都攔不住。


  狀元郎一聽,麻溜的就去洗衣服了。


  哪知道衣服剛晾上,就下起了大雨。


  狀元郎傻眼了,回去只能把事一五一十跟老丈人說了。


  老丈人一聽也覺得稀罕,最後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當皇帝的也攔不住啊。


  聽我講完,大雙忍不住哈哈一笑:「敢情這句話是這麼來的,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所以啊,要來的誰也擋不住,真要是有坎又能怎麼地?」


  我咬著牙把老陳往上託了托,「要麼邁過去,邁不過去就給它踩平了!」


  話說的狠,可架不住人是肉長的。


  眼看雨又大了起來,往前至少還得兩三里地,我精疲力盡,說不行了,我得歇一會兒,不然不用鬼差動手,我自己就跟著老陳顛顛兒的去見閻王爺的聖駕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大嗓門問:

  「你們這是幹嘛呢?下這麼大雨,怎麼還淋著走啊?」


  扭臉一看,就見不遠處的一間房檐底下,一個五大三粗,嘴角有道疤的漢子正納悶的看著這邊。


  「這下好了,剛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我騰出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不等我開口,大雙就跑過去問:

  「大哥,能借你家屋檐歇會兒腳不?」


  「那還問什麼啊?看這大雨天的,趕緊進屋!」漢子頓著腳的說。


  我是真累的不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背著老陳走了過去。


  疤臉漢子一副農村人的打扮,對我們很是熱情,直把我們往屋裡招呼。


  我心裡感激,更不願把死屍背進人屋裡,讓好心人沾染晦氣。


  見旁邊有間堆木柴雜物的石棉瓦棚子,就對漢子說:


  「大哥,我們就在棚子里歇會兒得了。」


  「那哪兒成啊?你這都濕透了,不換身衣服,還不得生病啊?」


  漢子一番好意的堅持,我身上也實在難受,一咬牙,小聲對背後的老陳說:

  「陳伯,我真撐不住了,得歇會兒。你就別進去了,就在棚子里待會兒,我抽根煙就送你回去。」


  把老陳放進棚子,跟著漢子進了屋,只覺得渾身散了架一樣,癱進椅子里再不想起來了。


  漢子要拿衣服給我們換,被我婉拒,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也不能在人家家裡久待,反正換了還得淋濕,那就省的麻煩。


  漢子看我們覺得好奇,先是自我介紹說,他叫周楚,因為嘴上有道疤,認識他的人都管他叫周疤瘌。然後問我們怎麼稱呼,到這兒幹什麼來了。


  我是真不想編瞎話騙這淳樸大哥,稍微擰了擰衣服,就把實話對他說了。


  為了避免他有別的想法,我特意說明,我和大雙都是公安局的。


  周疤瘌聽完,嘴朝有疤的一邊咧了咧:


  「陳金生……就是西邊死人墳的那個老頭子?他死了?怎麼死的?」


  我說:「您別多想,老爺子是壽終正寢。我們哥倆和他沾點關係,所以送他回來。這不是橋塌了,車開不過來,我們又不想麻煩村裡的老鄉,所以就……」


  見周疤瘌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吸了口氣,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行啦大哥,不麻煩您了,我們走了。」


  「你走哪兒去?」周疤瘌像是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跟著站了起來,「你們知道死人墳……就那陳什麼生家離這兒有多遠嗎?他家離村子還七八里地呢。你們等著,我去後邊把車開過來,我送你們過去。」


  周疤瘌出門,大雙就說:「還是農村人憨厚,咱可是碰上好人了,真要還有那麼遠,咱可就……嘿嘿。」


  我朝屋裡打量了兩眼,沒說話。


  不大會兒,周疤瘌從屋后開了輛摩托三輪過來,招呼我們把屍體抬上車。


  摩托三輪蹦蹦噠噠開了有五六里地,周疤瘌忽然指著前方說:「到了,就前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透過雨幕,就見前方大約一公里左右,孤零零的立著一間屋子。


  屋子四棱八角,背朝著這邊,后牆正中果然立著一塊幾乎和房檐一樣高的大石碑。一眼看去,可不就跟個修葺規整的大墳似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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