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避難
老闆娘雖然不解其意,但沒了掌柜的阻礙,她竟出奇的聽小杜的話。甚至於沒再多問一句,就只守著皮箱,在燈下等候。
只等油燈熬盡,燈火熄滅,小杜忽然上前,黑暗中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出了門,小杜一把搶過皮箱,隔著院牆扔了出去。
隨即拉著老闆娘進入前堂。
前堂的油燈早就滅了,小杜也不點燈,只快速卸下一扇門板,側過身,低聲對著門外道:
「成了!」
門外陡地閃進一條人影,那人剛要開口,小杜已經雙手抱拳,重重的砸在他後腦勺上。
他重又將門板上好,這才在昏暗中走到櫃檯旁,划著火柴,續了燈油,點燃了燈芯。
「啊!」老闆娘看清狀況,猛地捂住了嘴。
小杜扭臉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說過,要和我遠走高飛。我不會讓我的女人整日提心弔膽。掌柜的,是我殺的。但是,你只要不說出去,那麼,人,就是他殺的!」說著用腳踢了踢剛被他砸暈那人。
老闆娘戰戰兢兢側目一看,才發現趴在地上的,是一個身形瘦削的道士。
小杜一瞬不瞬的盯著老闆娘,「我只問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老闆娘神色一凜,和他對視半晌,忙著點頭:「走!快走!從後面走!」
「不,從正門走!」
小杜沉聲說了一句,又再卸下那塊門板。
耳聽外面傳來敲梆子打更聲,他急著拉過老闆娘,低聲說了兩句。
老闆娘似乎對他鐵了心,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衝出門大喊:「殺人啦……」
聽到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杜最後看了地上的道人一眼,剛要往外走。那道人突然猛一抬頭,「你叫什麼名字?」
小杜回過頭,垂眼看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道士忽然乾笑兩聲:「呵呵,我凌風這才是常年打雁,卻不曾想被雁啄了眼。小兄弟,你真是好手段啊!」
「後會無期。」
小杜最後撂下一句,邁腿出去,眼見幾道人影從街頭跑了過來,急著拉住還在大喊大叫的老闆娘,跑進了挨著院牆的巷子……
「這個故事算是說完了。」杜漢鍾還在搖椅中搖晃,卻是斜眼看著我:「有什麼想問的嗎?」
我說:「我想聽後半段。」
杜漢鍾抬手颳了刮鼻子,「這個……不是不可以,可非勞所得,不予取之……」
「啪啪!」
我拍了拍屁股下的實木沙發,直視他道:
「你不覺得拿這種小把戲糊弄我,是在侮辱我嗎?是你叫我來的,我相信你總不會單單隻想讓我聽這半截故事。」
杜漢鍾咂咂嘴,「沒錯,可我實在不稀得和蠢人多說,你自己來找我吧。」
我本來已經摸出了打火機,沒曾想,他說完這句話就靠進搖椅里,閉上了眼睛。更奇的是,就在他閉眼的同時,搖椅突然也不動了。
時間像靜止了一樣,除了自身的呼吸,我再聽不到任何動靜。
我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沙發靠背上,新被煙頭燙出的洞,點頭道:
「杜老闆,看來你故事裡的那個小杜,學徒期間,真正偷師不少。這圓光幻術,你真是用的爐火純青了。只可惜,你可能丟下這門父輩傳下來的手藝太久,手生了,活兒不行了啊。」
「嗡嗡……」
我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行信息:「哪裡出破綻了?」
我咧咧嘴,也不回復,只是笑道:「你老了,懷舊是多數老年人的通病。可是,這裡這麼復古的布置,卻配了個這麼大的液晶電視,還不算破綻?要我猜,你也不是不想盡善盡美,只不過時間倉促,想要遮蔽一樣東西,就不能不忽視一些細節。」
我走到電視前,甩了甩手,把五十幾寸的液晶電視摘了下來。
那本該是有些分量的,可抬手間,就覺得輕若無物。
電視被摘下來,原本懸挂電視的背景牆上,居然只有上方一顆釘子,並沒有懸挂電視的部件。而在釘子下方,赫然露出一個漆黑的大洞。
「嘿嘿,我發現你小子不是一般的雞賊。你應該是從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勁了吧?所以才會那麼不耐煩,對不對?哈哈哈哈……」
洞中傳來一陣怪笑,除了有些空洞,和之前杜漢鐘的聲音一模一樣。
笑聲中,轉眼再看,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起了變化。
除了我先前坐的『沙發』,此刻變成了紙紮覆蓋下的一個板凳,其餘所有事物,也都變成了紙紮的。
就連搖椅,以及搖椅里的杜漢鍾,都變成了白紙裱糊的!
「你這麼神神叨叨的,有意思嗎?」我皺眉道。
洞里傳來回應:「下來吧,見面再說。等見了面,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成,聽你的!」我一咬牙,矮身鑽進了洞里。
洞中應該是夾壁暗藏的縫隙,只有不到兩尺寬,卻有著左右兩邊,一側向上、一側向下的台階。
而洞口的位置,恰恰是台階中間的,一小塊半懸空的水泥板平台。
我踏上平台,昏暗中左右看了看,搖頭嘆息一聲:
「這暗道應該是戰亂時用來避禍的,可惜,從使用痕迹看,並沒有物盡其用。」
「嗯,下來吧。」
這暗藏的樓道,就是藉助老樓一側的夾壁牆和樓梯之間的空隙空出來的,側身走在其中,真是壓抑的很。
我心說,真該哪天把史胖子哄騙來,等他走到半截,進退不能,把出口一封……那患有幽閉恐懼症的胖子,不活活嚇死才怪!
連著過了四個拐角,蒼老的聲音再度傳來,更加清晰,也更沉悶:「呼……你小子,本事不高,膽子是真不小。還真敢下來啊。」
感覺腳踏平地,我也鬆了口氣,「杜老闆,這麼黑都不開燈,給誰省呢?」
話音未落,身後驟然亮起了光,沒等我回頭,前方也亮堂起來。
這應該是一間地下室,約莫比普通的籃球場大了兩倍。
空蕩的『球場』中間,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張輪椅上,似笑非笑的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