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宙非是非
螭龍氣餒,沒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像隻泄氣的皮球,靜立一旁,不再言語。
又好似忽然間大徹大悟了,換了個人,換了個心態似的,一改之前挑逗,不再開口。
螭龍氣餒,不代表此事就了。
自會有人挑事,挑事之人,這次卻是沙天九。
“文博兄,兔子無法查看影像。弟卻有一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都這樣說了,還當講不當講。打那點小算盤,用那點小心思,對付我四野五姓,你羞不羞,臊不臊。”
唐文彩一頓挖苦,“有話快講,有屁快放,嘴下留德,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沙天九聽得唐文彩挖苦,自知理虧,臉上掛不住,接下來的話,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畢竟這話要說出來,後果如何,他心底也沒有數,能不能承受得起,就更沒有數了。
唐文彩表麵粗俗,心裏明鏡似的,聽沙天九說話吞吞吐吐,就知道沒好事,一頓挖苦,收到效果,不再作聲。
丁文博自然知道唐文彩用意,也不催促,也不回複。
一時又冷場,這時犰狳卻又開口。
“兔子影像不可取,就調取古風等人的觀看,大家以為如何?”
雖是詢問,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古風為首,繼續保持沉默,玉貓也不出聲。
犰狳的提議,理論上是可行的,隻要引導之人操作得當,被調取影像之人,積極配合,就沒什麽問題了。
而且幾個都有了五煉以上修為,靈丹凝實,隻要不是刻意為之,基本上不會受到多大傷害,倒確實可行。
本來,最合適的人選是兔子,但那是一隻神奇的兔子。
七煉強者,動用法則,都不能傷它分毫。
關鍵是它自己還非常積極,不但不反抗,不但全力配合,還怕你泄氣,往死裏給你加油鼓勁。
犰狳的提議,沒人反駁,也無法反駁。
丁唐兩家卻不主動,也不接話,假裝沉思,不言不語。
犰狳見無人接話,看了看螭龍,見他還是靜立一旁,麵無表情,隻得繼續開口。
“既然無人反對,就是讚成了。”犰狳再次以肯定的口氣作開場白。
“天九元老,您德高望重,就由您主持如何?”這小子倒會來事,知道自己修為低,背景不足,將沙家引出來。
沙天九原本的意思是要調取丁一的影像,說不出口,是因為丁一太小,未形成靈丹,調取則必然精神渙散。
這等於宣判了丁一的死刑,以南丁家族護短的傳統,定不會答應,定不會善罷幹休。
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宙非提供了消息,小徑最後補天,就是丁一獨自完成的。
靈訣消息,除了兔子,隻有丁一最清楚。
現在犰狳這樣提議,沙天九稍作考慮,認為暫時最好如此。
如果古風等人的影像中,能夠得到有價值消息,自會平息一場爭執,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不行,還是得入丁一身上入手,一個毫無修煉潛質者,量丁唐兩家也不會太過在意。
“既然犰狳兄弟這麽看得起我,老夫就勉力主持一回。”
“王八看綠豆,早對上眼了,還在這腥腥作態,還勉力主持一回。蛇鼠一窩,狼狽為奸。”惹得唐文彩又奚落幾句。
沙天九知道他德性,不與他一般見識。
“古風、古盛、玉貓影像就煩文博兄引導,玉郎、玉娘影像就煩岐狼兄弟引導。”
停了停,還是覺得先不提丁一為好,“現在,開始調取影像。”
古風等還是不聲不響,也不提及宙非,以他德性,不知道會調取出些什麽畫麵。
提不提都於事無補,另有北漂、海歸,幹脆也不提。
眾目睽睽,丁唐兩家束手無策。
看古風等人鎮靜,琢磨不透,心裏沒底。
劍在弦上,卻不得不發,眾怒難犯,強行阻止,丁唐兩家必成天下共敵。
丁文博不再猶豫,“古風就先調取你影像。”
騎虎難下,岐狼也開口,“玉娘我來調取你影像。”
古風依然平靜,與玉娘互看一眼,然後各自對著丁文博、岐狼點頭。
古風知道,關鍵是最後場景,鑰匙補天那一段影像,這才是關鍵。
最關鍵處隻有丁一知道,無人提及丁一,調取也就調取,因此點頭,積極配合。
從古風玉娘開始,然後是古盛、玉貓、玉郎,配合之下,出現的都是最後場景,情景一致。
從丁一第一次開始補天,失敗返回,到第二次拿著古風交給的鑰匙,補天成功。
然後就是大家一通忙乎,收拾東西,小徑路開,爭先恐後跑出小徑。
時間不長,影像播完,一點靈訣消息沒有,或者說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
“各位,影像放完,可還有疑問?”丁文博見大家沉默,開口說道。
古風等人不提宙非,不代表其他人不提,想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自古而今,大有人在。
丁文博聲音剛落,角落裏出現一個聲音。
“還有沙家宙非,是不是也要看看他的影像?”
說得小心,聲音不大,卻正好大家都能聽見,好像不經意的與身邊人交談,又好像自言自語。
沙天九循聲看去,正是老牌正統,洞天派元老劉雲生。
“既然是劉元老所提,我沙家自然照辦。”
為凸顯公正,當下立即答應,也不叫別人,親自出馬,身形晃動,已經攜帶宙非出現原地。
底下小輩修為差些的,感覺沙天九動都沒動,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沙天九要在眾人麵前彰顯自己的大公無私,也不避開旁人,當著大家的麵,簡單提醒宙非,要調取小徑影像,查看靈訣消息。
見宙非點頭示意明白,立刻調取。
宙非被宙盛拉回沙家帳篷,經宙盛指點,才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等到被沙天九帶到現場,已經徹底恢複。
恢複過來,這小子的歪心思又動上了。
沙天九一引導,那一片淒慘的影像就全部出來了。
怎麽個淒慘法,隻見古風、玉貓為首,拳打腳踢,直打得筋骨碎裂,肝腸寸斷,周身無一塊完肉。
每天如此,不曾間斷。
前幾天,宙非還木木的,梳洗完畢,整理好衣物,等待被揍,後來,學乖了,越幹淨整潔,折磨的越慘。
於是開始故意自毀形象,真如他前麵提到的,臉太幹淨就故意弄髒,氣色太好就故意弄得衣冠淩亂,衣服太新就故意撕開幾個洞。
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故意作賤自己,而且幾乎成了他下意識的行為,伴隨小徑曆險結束。
看得眾人心驚膽戰,心裏都在想,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罪魁禍首古風、玉貓,表麵平靜,心裏卻知道,恐怕這下難以善了了。
宙非傷心回憶的閥門被打開,悲傷如滔滔江水,片斷一個接一個。
自從遇到古風等人,一起的時間也有近兩年,加上有時加點班,這種片斷有七八百之數。
也不知道宙非是故意的,還是又深陷苦難之中,竟然不停下,一直播個不停。
宙非不緊不慢,沙天九等不下去。
宙非是想眾人麵前激起群憤,沙天九卻認為是恥辱。加速引導,快速放完。
最後場景,鑰匙之事,他影像中卻沒有。
隻有第一次補天失敗的記錄,第二次鑰匙補天,他點滴不知。
古風心道,他要知道才怪,這小子連夜逃命,也正因為他連夜逃命,才被他僥幸逃脫。
宙非的場景放完了,沙天九神態自若,對宙非的淒慘視若不見。
“各位,小徑中知情的幾個,影像都播完了,除了古風之子,再無他人,各位有何高見。”
古風見他終於提到丁一,最擔心的事還是要出現了。
丁文博心裏卻是另一種想法,宙非之慘,沙天九表麵不露聲色,實則記恨在心。
前麵還遮遮掩掩,現在終於露出真麵目,將古風幼子丁一推到前台。
沙天九這一句話,要的就是提醒大家,還有一個小孩,而且影像中反映,正是他拿著鑰匙去補天的。
補天情形,除他和兔子之外,無人得知。
沙天九的意圖實現了,眾人聽到他提醒,目光紛紛轉向丁一,議論聲再起。
沙天九內心得意,稍作引導,群情激動,你對我沙家後起之秀不當人看,別怪我對你丁家之後下死手。
沙天九聽著議論,就等著哪個先開口提了,那時主動權操縱在自己手裏,邊看戲邊引導,既不得罪人,又要達成目的。
一時心情無比舒暢。
正舒暢著等待有人提議,查看丁一影像,還真有人大聲說話了。
不是別人,正是宙非,說得卻不是自己想要的。
“各位前輩,最後補天場景,還有兩人在場,他們的影像也應當調取,如此才顯得公正公平。”
古風等還是不聲不響,宙非出現,他們就知道他要出妖娥子,鬼點子。
不將北漂、海歸拉下水,達到羞辱古風等人的目的,他是不會罷休了。
“還有誰?”沙天九對宙非的表現,相當失望,非常不滿,皺起眉頭,帶著惱怒喝問。
宙非鬼迷心竅,對沙天九語氣中透露出來的不滿,竟然沒有覺察。
還以為是自己的提議,引起了自家元老重視,反而有點興奮激動。
“還有南乞北漂、北偷海歸,最後時刻,我判斷古風、玉貓將要對我不利,連夜逃離。他兩個全程參與補天過程。”
“這兩人在哪?你可知道?”沙天九這次語氣更重。
“在哪我就不知道了。小徑路一開,我就沒命的跑,未曾看見他們何去何從。”
“你既然不知道,說個屁啊。丁一補天之事,連古風、玉娘都不清楚,他們又怎會清楚。”
沙天九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出口帶髒。
就差沒喊出來了,你個沒用的東西,小徑受辱,忍氣吞聲,自己沒用還怪別人。
還丟人現眼,影像中播出來,搏取同情。
修煉界從來實力為尊,誰會同情,隻會笑話。
老夫想方設法,拉古風之子下水,以一命換你一辱,替你找回場子,替沙家挽回麵子,你偏生出這麽多妖娥子。
兩個七煉強者,你硬要拖下水,隻會多出兩個強敵。
沙天九這麽想,沙地廣也是這麽想,心說這是怎麽了,一代後起之秀,竟然成為這等模樣。
沙家兩位元老這麽想,其他元老也在這麽想,如此糾纏兩個七煉強者,他沙家意欲何為。
元老們這麽想,底下小輩也這麽想,人說“莫遇宙非,是非福禍未定。”原來說的是這麽回事。
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往死裏得罪兩個七煉強者,當然福禍未定。
眾人又聯想到宙非所放的影像中,參與暴揍宙非的,還有北漂、海歸。
都在想,宙非這種德性,確實要揍。
於是紛紛覺得古風等揍他是出於不得已的原因,那點剛起來的同情,轉化成對古風等的理解。
底下小輩中,甚至有人在小聲議論了。
古風、玉貓不語,樂見其成,心裏卻在嘀咕,造化弄人,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