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哪來的野人
山坳中升起一股吹煙。吹煙升騰後,經風一吹,開始變的扭捏起來,細的像女人的細腰,在半空中左右搖擺,婷婷嫋嫋地煽動出一絲風情,向四外的曠野中招攬著。
很快,正在燒烤中的蛇肉也不甘示弱,嗞嗞冒出油光,開始向外擴散出香味。
香味四逸,轉眼間飛過近山中的每一處。
突然,一片濃密的灌木叢中站起了十幾個人。
這些人衣衫襤褸,臉色臘黃,身上背著小包袱,一付付逃荒的樣子,幾乎每一個人都把驚羨的目光投向煙起處,吸著鼻子聞著肉香。
一個男人控製不住,撥開灌木,邁步向外走。在他身後,是一個女人還有兩個孩子。
女人說話了,“他爸,不能過去,你知道那裏有什麽人。”
這些人剛剛被野田帶著的日本兵追逐,好不容易擺脫追兵,隱身到這層灌木中,這時出去,再碰到日本人怎麽辦。
男人停了停,轉身說,“你們在這藏著別動,我去看看。”
一路逃荒到惠通橋,本打算過了橋一切會安全,瞅準時間,再轉回到內地老家。沒想到,橋上突然發生變故,他們不僅丟掉了所有行禮,還差點把命搭上。
一直躲到山裏後,兩三天沒吃上東西,肚子早就餓透了。草根吃了幾大把,不頂事。大人可以挺的過去,可孩子呢!他們不成啊!因此兩個孩子餓的直喊肚了疼,讓他揪心的恨不得擂自己幾拳。他本想著要在山裏抓幾隻野兔、山雞之類的小動物作為充饑,但他不敢,一是沒本事,二是怕引來日本人,萬一他們在此被日本兵發現,不僅搭上所有值錢東西,還得連命都要留下,到那時,真的可就什麽都沒了。
一想起被日本兵追擊的情景,男人身上就哆嗦。
那些日本人真夠狠的,不問情由,見到人,直接朝著人群開槍。凡是被子彈射中的,幾乎沒人活下來。那子彈太厲害了,打在身上就是一個碗大的洞。別說是沒醫務人員救護,就是有,慢一點都沒辦法救。他親眼看到,一個老人胳膊中槍,生生地把骨頭打碎,半支胳膊就那麽吊著,因為包不住,血流不止,那個人最後還是死了。一個婦女,懷裏抱著孩子,胸前中了一槍,子彈穿透兩人,懷裏的孩子硬是給去掉半個身體。
還有,還有,等等一些中槍的人,一個比一個慘。
男人想到這,簡直不敢往下想。如果不是掂記著孩子沒食物吃,他也是不敢冒這個險。
他知道,此時能有肉香飄過來的地方,必是危險之地,普通人,誰敢在如上危險情況下,還有心弄這個。於是,他想到了那些日本兵,莫非,那裏有日本人。
男人害怕了,剛剛走出一堆灌木叢,他又把步子停下。一回頭,看見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你們,你們,這是要幹啥?”男人不由自主地問。
“你去幹啥?”
這些人都是逃難來的,誰也不認識誰,是日本人的槍和子彈把他們逼到了一起,一同躲在灌木之中。由於怕被人發現,人們不敢交談,隻是守著家人,默默地草叢中承受著,如果不是這個男人敢於邁出第一步,興許,他們也沒這個膽子走出來。
男人沉默了,他是被香味饞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如果找到香味之處,多一個人,那就少分一份,因此他有些猶豫。
這時,一個頂著抱窩雞一樣亂叢叢頭發的男人說:“別不好意思,都到這個份上,大家夥應該有難同當,有富同享,前麵有人燒肉,不如我們一同過去看看。”
人多力量大,誰都明白這道理。危險時,人多是好事,可分食物時,人多了份額會相對地減少,因為利益的原因,人們又會恨不得少一些,這便是矛盾的原因。而在還沒有不知前麵是吉是凶的情況下,當然是人越多也好,雖然都是普通百姓,但人數多了,仍可壯膽。
於是男人同意了,“走,我們過去看看。”
這夥人,壯著膽子,朝著有煙處走去。
半路上,有人為防不測,還拾了幾根棍子拿著,準備萬一碰到日本人逃不掉時,就用棍子做武器與日本人拚命。
這些人很幸運,幸運日本人被同強和成林海給引走了,否則,被日本人搜索到,他們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因此可以斷定這裏沒有日本兵。
有沒有日本兵,隻看這夥人的行動便知。
他們走出灌木叢,站到一處高一些的小山頂上,大膽地舉目四望,尋找煙跡。如果有日本人在,他們這麽明顯暴露,怎麽能躲過日本人的三八步槍和望遠鏡呢。
這時,男人發現了升煙的山坳,高興地對其他人說,“在哪?”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也發現了蹤跡,一個個高興地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般地喜悅,像是那裏有他們的希望,有他們的寶藏。
民以食為天,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人餓急了,什麽金銀財寶啊,全都沒用,當不了飯吃,隻有食物才能救他們的命。
看到炊煙,這些人便不管不顧,一股腦地朝著那個方向跑,還管什麽日本人,哪還再去想生命危險,隻要能能先填飽了肚子,其他的以後再說。
山坳中,
吳凡宇將烤好的一段蛇肉割下,剛要往嘴裏放,卻發現身後的灌木叢中響起一陣雜亂腳步聲,心知不好,這是有人或者什麽大型動物朝他來了。憑著經驗,吳凡宇意識到了眼下的危險。於是不再顧及什麽肉不肉的事,趕緊抓起地上的槍,一個翻滾,躲向另一側的草叢中。
吳凡宇剛剛把身體隱藏好,就見幾個破衣爛衫的人衝了過來,直奔火堆上的蛇肉。
見到蛇肉,這些人什麽都不顧,哪怕是頭上頂著子彈,估計他們也要先在肉上咬上幾口,即使腦袋上挨上幾下子他們也不會撒嘴。
幾個男人抓住蛇肉,也管不了什麽禮節,就想要誰先拿便歸誰。
後麵的人見他沒有平分的意思,也緊隨其後,貓下腰來奪。
於是乎,幾雙黑手,不管剛剛烤熟的肉有多麽燙,全然不顧地在上麵撕扯開,頓時間,便把這段蛇肉扯的七零八碎。
吳凡宇就躲在近處的草叢中,對這一切看的很清楚。
開始時,他還以為是山裏的野人,但聽這些人的一陣吵嚷後,吳凡宇知道他們不是,就是普普通的正常人。於是他想到了難民,估計他們屬於這一類。
為防萬一,吳凡宇還是加著小心,端著槍,從草叢裏站了起來,大聲吼道,“都放下。”
這一聲吼,頓時驚動了搶肉的這些人。
一個個清醒過來,回身朝著聲音傳來方向望去。當他們看到吳凡宇手裏的槍時,這才知道害怕。說不怕死,那是一時的不顧一切,真要到了生死關頭,心中還是有畏懼,特別是看到吳凡宇手裏的三八步槍,他們認識,追趕他們的日本兵就是用這樣的槍殺了很多人,所以他們怕,不是怕人,而是怕槍。
這些人開始戰戰驚驚,抬眼打量眼前的吳凡宇。
他們看到,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名少年,說的是中國話,不像那些日本人嘴裏哇裏哇拉地喊什麽,他們聽不動。
在這些人愣怔期間,吳凡宇又問了一句,“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敢搶我的肉。”
這下所有人聽清了,端槍的少年說的真是中國話,不會是日本人。既然不是日本人,那就不用害怕了,但他手裏端的是與日本人一樣的槍,還是讓人有些懷疑。隨後,帶頭過來的那個男人試探著問,
“你,是中國人嗎?”
“我怎麽不是中國人,看著像日本兵嗎?吳凡宇反問道。”
吳凡宇這麽一問,再次引起眼前這幾人的重視。
於是,他們重新打量吳凡宇。見它穿的是本地老百姓的土布衣服,頭上纏著山民們習慣的頭帶,腰裏紮著布繩,腳上是本地人的布鞋,說的話也帶著本地口音,毫無疑問,他是中國人。日本人想學也不會學來這些。
“是中國人,真的是中國人。”
他們不再害怕,因為隻有中國同胞才不會害他們,不會像那些日本人野獸般地凶殘,追著攆著要他們的命。
高興歸高興,但他們拿了人家的食物,你吃了,別人就沒有了,而且還是不請自來,這又跟搶有什麽區別,搶人家的東西,便沒有對的理由,跟日本人的強盜行為又能差了多少。
別看這些人眼下狼狽不堪,此前,他們在緬甸也算是華橋,有家有業有兒有女,過的也是說的過去的滋潤日子,對於禮節還是有的,如何不知道搶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道理。
即然有羞恥心,便知道什麽是對錯。
“是你的食物嗎?”一個男人首先問道。
在他問話時,其他人把目光又移到吳凡宇身上。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不是明知顧問嗎!空無一人的大山裏,不是他,又是誰在這裏烤肉。心裏知道是這麽回事,但他們不想撒手送回到手的食物,還想找點什麽理由。
“明知故問,”吳凡宇不客氣地說,“不是我的,還是你的,問都不問搶人家的東西,還裝什麽糊塗。”
吳凡宇十分生氣,是對這些人的無理舉動而感到憤慨。
“對不起,對不起小兄弟,”
領頭的男人趕緊道歉。
畢竟是些見過世麵的人,誰對誰錯,是是非非心裏總還有把尺度,知道是自己錯了,
“對不起小兄弟,我們不該拿你的食物。”
這個男人說著,趕緊朝其他幾人使眼色。
男人很理智,他並非完全要遵從什麽理節,打心眼裏向吳凡宇認錯。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這句話管子說的一點沒錯,人都餓到這份上,而且身後還有嗷嗷待哺的老婆孩子等著他拿食物回去,隻要他能搞的到,必定會不顧一切。可現在,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拿槍的少年。
人不可怕,但他手裏的槍很危險。所以說,這個人不是怕吳凡宇,而是怕他手裏的槍。如果吳凡宇朝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開槍,這個人都會死。人死了,還想什麽食物。所以,他看出情形不妙後,主動承認錯誤,為的是不激怒吳凡宇。
隨後有另外一個男人一旁幫腔說,“小兄弟,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還有老婆孩子,他們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吳凡宇上下打量這些人,無論是從行頭還是言談舉止,都能證明他們是善良的老百姓,不是什麽強盜,也不是什麽山裏的野人,於是同情地說道,
“這點食物夠你們幾人吃嗎?”
一條蛇能有多少肉,而且吳凡宇還不是用了全部,隻是一小段。麵對饑餓的人們,這點食物能哪到哪?不免產生了同情心。隨後接著問,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你們的家人在哪?”
吳凡宇想要管一管這些人,不能眼睜睜看們他們餓死。
聽吳凡宇這麽問,於是這些人七嘴八舌地便把惠通橋上發生的事向吳凡宇學了一遍。
吳凡宇聽明白了,也知道還有一夥日軍正在追擊兩個中國軍人,於時在心裏產生了要即刻去救他們的想法。但眼前這些人不安置好,也很容易出危險。
隨後,吳凡宇把這些人領到高山頂上,告訴他們吳家村的方向,讓他們帶著家人去吳家村避難。
等這些人走後,吳凡宇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朝著兩名中國軍人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