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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左手,我不要了

  雨魔似乎是非常暴力的惡魔,他特別喜歡惡意、敵意、嫉妒、怨恨和悔恨等,整體來說,就是人類所有黑暗的負麵情感。他會看穿、挑起、引出人類的黑暗麵,進而讓其開花結果。有如故意引入不快似地聽取人類的願望;有如刻意引入不悅似地實現其心願。契約本身須以靈魂來交換,可實現三個願望。在三個願望達成之時,據說他會奪取許願者的生命和肉體。簡單來說,他在性質上會讓人類最後變成惡魔。神原在一年前知道戰場原的秘密時,要是她想靠許願來解決問題的話,恐怕願望不會實現吧。因為雨魔隻能實現暴力和負麵的願望。


  惡魔可以讀出願望的裏層

  有表就會有裏

  神原想讓腳程變快,是因為她憎恨自己的同學

  想待在戰場原身旁,是因為憎恨阿良良木曆


  惡魔讀出了裏層

  看到裏層的願望


  他看穿神原在潛意識中許下的願望


  惡魔全部看透了

  神原雖然不後悔離開戰場原身旁,但她卻不允許有人占走那個位置。要是別人可以,那自己應該也可以才對——


  既然這樣,我神原應該也可以才對


  雨魔

  自古以來流傳在歐洲的惡魔

  他常被描繪成穿著雨衣的猿猴


  這樣看來,說那隻左手是猴掌也算正確答案吧。


  總之,第一和第二個願望本身不論明暗,都是神原在潛意識中的期望。


  她希望教訓嘲笑自己的同學

  還有教訓我


  小學的同學隻是受個傷就沒事;而我卻差點見閻羅王。這是因為神原在意念上的差距嗎……因為黑暗情緒的份量差距嗎?神原在運動神經等方麵的成長,當然也是要因和遠因,但再上一層還有精神方麵的差距。


  不過忍野說得對


  或許我的思考不夠周密


  如果神原真的向雨魔許願:「希望可以待在戰場原身邊。」那為何她會擔心我的人身安全,這太奇怪了。聽完她小學時發生的事情後,我知道那隻暴力的左手打算排除阿良良木曆。但是,站在神原的立場來看,為何她知道這狀況確實會發生呢?左手會如何實現願望,會如何違背自己的本意——這些她應該不可能會知道才對。


  因為她在無意間,知道自己在潛意識中許下的願望。


  因為她知道我會有危險。


  忍野說怪異和神原的左手同化後,雨衣怪沒有立刻現身在我麵前,這是因為她抑製了那股衝動吧。她在理性與黑暗的交界和左手產生摩擦,彼此鬥爭。


  “她努力讓自己的腳程變快,這是對自己最好的一種借口。說什麽隻要自己實現願望,木乃伊就不會有動作,這種說法實在笑掉別人大牙了。或許小姐自己是這麽認為,想要如此相信,同時你的想法本身也絕對沒有錯,不過,雨魔用暴力實現的願望是裏層,不是表麵。而小姐遇到問題都想靠自己解決的態度,這次反而起了好的作用……怪異雖然和她的手同化,但她卻能夠抑製他發動。在這層意思上看來,這類型的怪異確實就像道具一樣,受到持有者的意識左右……唉呀,說句實際點的話,就算他是惡魔現在也隻有單手,雨魔也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吧。他無法引出淩駕於自我意識的潛意識。也就是說,小姐在擔心阿良良木老弟的那段期間,左手才沒有發動。她從四天前開始的跟蹤,如期發揮了效果。或許小姐自己不這麽認為,因為這些都是在潛意識之中進行的。可是——昨天嗎?小姐知道阿良良木老弟和傲嬌妹兩人要單獨開讀書會。在那之前,她覺得你們交往的傳聞隻是謠言,可能是哪裏搞錯了。但是聽到你的說法後,她終於確信了。所以……她無法忍耐。這就跟阿良良木老弟推測的一樣。”


  她的內心被惡魔趁隙而入

  這句話,忍野絕不會說出口

  因為他徹底厭惡這種撒嬌似的脆弱

  可是——


  一開始是嫉妒,到最後還是嫉妒,神原自己已經坦白說出口了。


  說出口了。


  “嗯,差不多了吧。”


  忍大口吸食我的血液直到極限時,我輕拍她嬌小的背部說。現在我們彼此擁抱在一起。隨後,忍把牙齒自我頸上的兩個小洞輕輕拔出,並用舌頭將拔出時滲出的少許血液舔拭幹淨。未來我可能需要好好思考,像這樣和忍相擁在一起,照戰場原的標準來說是不是也算出軌,可是不用這個姿勢根本無法吸血,所以隻能請她法外開恩了。春假的時候暫且不管,現在忍的身體實在很嬌小、無助,就像這樣抱著她,也仿佛像在擁抱霧氣或煙靄一般,完全沒有擁抱的感覺。


  “……喔、喔!”


  我從蹲姿起身,稍微有一點腿軟。果然,這也很正常,被吸血之後會出現一些類似貧血的症狀,特別是這次,被吸的血量多了一些。


  接近標準值的五倍


  我連續做了幾個輕跳


  不過老實說,我的感覺和體感和平常沒什麽差別……因為現在我全身的能力都獲得提升,所以我不太清楚和普通狀態有什麽差別。


  忍已經回複到體育課的坐姿

  體育課坐姿……那是一種用雙手環抱大腿,有如在確認自己身體是否存在的坐姿。


  她沒瞧我一眼。


  “…………”


  溫柔的好人……嗎。


  就算我再怎麽主張自己不是,就現實來看,第一個被我溫柔傷害的就是這位金發吸血鬼……忍野會說那種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吧。


  我說什麽,對忍來說都……


  我大把抓住忍的防風眼鏡帽,試著左搖右晃。忍一時間雖然無視於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但最後她似乎覺得我很煩,粗魯地撥開了我的手。


  嗯


  我對這反應暫時感到滿足,隨後一語不發,有如在模仿忍野的不說再見主義一樣,沒有話別,直接轉身背向忍,從樓梯間往下走到三樓。下次來找忍的時候,帶六小福(注:六小福是misterdonut的一種六入盒裝甜甜圈。)之類的伴手禮來送她吧,我一邊心想,同時經過三樓來到二樓。

  我順著走廊來到最深處的教室。忍野咩咩在教室門前,雙手抱胸,背靠牆壁,一派輕鬆地晃著一條腿在等我。


  “喔!我都等得不耐煩了,阿良良木老弟。你花的時間比我想象中的還久呢。”


  “是啊。我搞不清楚剛剛好的標準。可能讓她吸太少了……不過,總比讓她吸過頭還要好。不管是對我而言,還是對忍而言。”


  “嗯——你說的確實沒錯啦,不過阿良良木老弟,你對小忍沒必要這麽神經質。她的存在被我的名字束縛住,所以不會亂來的。我替她取名字,就等於是馴服她了。我反而比較擔心她會餓死呢。阿良良木老弟待會要和惡魔來一場激烈的全武行,現在應該不是在意那些的時候吧?你要演的隻是一個普通的醜角喔。我想就算你把能力提高到極限,勝算也不會高到哪去吧?就算對方隻有一隻左手。”


  ……對付雨魔的方法

  驅除惡魔本來就是費時費力的大工程,雖然雨魔是低級惡魔,但即使是忍野也無法輕易地驅除他。這是忍野本人自己說的,聽起來的感覺很微妙;但現在至少可以確定一點,就是在目前的狀況下。忍野沒有親自出手的打算。


  這和戰場原的時候不一樣


  或許戰場原的螃蟹,也算是一種能實現他人願望的怪異。但螃蟹是神明,這次卻是惡魔。這次要解決沒那麽簡單。這點連我這外行人都知道。


  「神」原遇上惡魔嗎?

  這與其說是暗示,倒不如說是諷刺。


  不趕快采取行動,我可能今晚就會送命。我死或者是砍下神原的左腕——很可惜我對活著還有一點執著,所以無法選擇前者來完結這個故事。然而,砍下神原左手這個選項,更是門都沒有。


  既然這樣,就隻剩第三個選項。


  “契約嗎……那樣做的話,能讓惡魔乖乖回魔界或靈界去就好了。”


  “魔界和靈界都是指「這裏」,不是不同的世界。唉呀,這不太好懂,總有一天應該會討論到類似的話題,所以下次有機會再說吧。沒問題的,這點我可以保證,阿良良木老弟。如果惡魔無法履行契約,契約就會無效。這不是什麽鑒賞期啦,不過可以讓小姐的願望無效。可憐、無法完成工作的無能惡魔,最後會摸著鼻子自己離開。”


  惡魔會離開


  隻要沒有完成契約

  “簡單來說……隻要我沒被惡魔殺掉就可以了嗎?”


  “正是如此。”


  忍野傻笑說


  “當然,就算現在的阿良良木老弟喂血給現在的小忍,你的能力還是有限吧……我想大概隻能發揮春假——你真正是吸血鬼時的十分之一,這樣說還算高估了呢。”


  “……這數字還真隨便啊。”


  “不過,那個雨魔隻有左手而已,要是對方是整個身體的話,老弟你是沒有勝算的,況且他現在還帶著一個人類的「重物」,就算是現在的阿良良木老弟,也有十分、十二分、十四分的勝算。”


  雨魔和猴掌是完全不同種的怪異。他們共通的地方隻有實現人類的願望一點,就像他被稱為雨衣惡魔一樣,這怪異應該有完整的身體(在這狀況下,完整的定義會影響到事物的觀點,因此這裏請恕我省略不提)。而他現在隻有左手,還是木乃伊狀態下,可見他曾被下了強力的「封印」吧,忍野說。


  “小姐母方那邊的家係似乎有問題。她的雙親會落得私奔的下場,可能是那邊的緣故吧?我不喜歡靠獨斷的猜測,去揭發或窺探別人家庭的隱私啦。不過惡魔的木乃伊可是很了不起的東西。如果是人魚之類的木乃伊,我倒是有耳聞啦。嗯——如果小姐拿到的時候隻有手腕的話,那剩下的部分跑到哪去了?這點我個人非常感興趣。”


  母親嗎?

  戰場原黑儀、八九寺真宵。


  她們的怪異……都和母親有關係。


  神原駿河也是同樣的模式嗎?


  神原駿河的母親和父親一樣,在私奔時已經和家族斷絕關係,因此神原駿河本人和母親的老家完全沒有交集,所以那邊的狀況現時點無法究明……


  “說句題外話,要是雨魔湊齊完整的身體會怎樣?會強到連全盛時期的忍也無法對付的地步嗎?”


  “怎麽可能。那東西不過是低級惡魔,贏不了正牌吸血鬼的。如果對方是梅菲斯特的話那還說得過去,雨魔那種雜魚隻要花兩秒鍾就搞定了。他湊齊的身體會被粉碎,體內的液體會被吸幹,然後就嗝屁啦。你忘了嗎?小忍可是令人恐懼的傳說中的吸血鬼喔。那種東西根本不是對手,贏不了她的。對了,從雨魔的階級來看,之前班長妹的那隻魅貓都比他強上許多呢。喔!不過你可別想借用小忍的力量喔。如果隻是單純要消滅惡魔或許還可以,不過真要這樣的話,就隻能砍下小姐的左手,不要說我在嚇唬你。就因為是阿良良木老弟親自去消滅惡魔,這一切才有意義。”


  “雨魔是藉由實現願望來奪取人類的身體吧?每實現一個願望,人類就會朝惡魔靠近一步……一開始隻有手腕的木乃伊會長出手肘,是因為惡魔實現了神原的第一個願望,既然這樣,之後會變成怎樣?忍野。要是神原恨到想殺死我的第二個願望實現,然後又實現了第三個願望的話,她會變成什麽樣子?就算身體會被奪取,惡魔也頂多奪取到肩膀附近吧?”


  “這個問題過去沒有前例所以我不清楚。我隻能用這種打官腔的方式來回答你。不過照正常來看,比例上應該和你想的一樣,就算身體被奪走,惡魔也頂多奪取到肩膀附近。可是阿良良木老弟,這是一樣的吧。就算隻有手到肩膀這一帶被奪走,也跟全身被奪走沒什麽兩樣。拿股份有限公司來說,那就跟獲得全部股份的30%一樣。”


  “……我想也是。”


  “靈魂不管怎麽樣都會被剝離身體吧。肉體會變成沒有靈魂的空殼,留下來也沒用。啊,我幫你保管背包或貴重物品吧,阿良良木老弟。你拿著那些東西,手腳施展不開來吧。”

  “啊……麻煩你了。那你等我一下。”


  我從屁股和製服的口袋中,分別拿出手機和家裏鑰匙,將它們放進背包內,然後交給了忍野。「嗯。」忍野應了一聲後,將背帶掛在肩膀上。


  “不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阿良良木老弟。”


  “啥問題啊。”


  “為什麽你連想要殺死自己的人,都會想要去救她呢?就算是潛意識、就算那是願望的裏層,那個小姐都很憎恨你喔。她把老弟你當成可恨的情敵喔。”


  忍野這番話——


  似乎不是平常那壞心的貧嘴

  “追根究柢來說,當你知道雨衣怪的真麵目是小姐的時候,為什麽會想聽她的理由?正常來說,那時候應該不會去管那些。在發現他是小姐的時候,你應該馬上甩開他來跑到我這邊來才對吧。”


  “……人隻要活著,都會去憎恨某人吧。我雖然不想被殺掉,但是如果這是一切的原因,是出自於神原對戰場原的憧憬——”


  每個怪異都會有一個相符的理由。


  如果這就是神原的理由——


  “那我可以原諒她。”


  照忍野所說,如果我一開始的思考是正確的,現在的狀況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隻是回到原點而已。不管對方是猴掌還是雨魔都沒有關係。神原會把我當成情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即使如此。


  權宜上的考慮

  壞心的留戀

  我可能是一個溫柔的好人。但我和羽川不同,不是一個清正廉潔的善人。


  羽川翼


  擁有一對異形翅膀的少女


  ……隻有她,讓我真的很羨慕

  羨慕到嫉妒的程度

  “是嗎,既然這是老弟你決定的事情,那就沒差啦。我沒關係,這不是我該管的事情。那總之就麻煩你助小姐一臂之力了。我事先聲明,你一旦走進去,事情沒有解決是出不來的。因為這扇門從裏頭絕對打不開。你沒有逃走這個選項,這點你要先有心理準備。無路可退這個狀況有多可怕呢,你仔細想想春假的事情,沒做好覺悟可不能進去喔……當然,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和小忍都不會進去幫你。你可別忘了,我可是超乎常理的和平主義者,還是一個常常錯失機會的人道主義者。等一下目送你進這間教室後,我會回四樓睡大頭覺,之後發生什麽事情都與我無關。你們要回去的時候,不用來知會我沒關係。那時候我想小忍大概已經睡著了,你們就自己回去吧。”


  “……給你添麻煩了。”


  “沒差啦。”


  忍野的背部離開牆壁,打開了門扉


  我毫不猶豫,走進了教室

  忍野隨即把門關上

  這樣一來,我已經出不去了


  二樓最深處的教室,樣式和方才四樓的教室一樣,但這裏是這棟荒廢的補習班中,唯一一間窗戶的部分沒脫落的教室。但這不代表窗戶的玻璃沒有碎掉。而是指沒有玻璃的窗架上,就像以前在防範台風一樣,釘了好幾塊厚重的木板。反複釘上的好幾層木板,讓人有一種何苦釘成這樣的感覺。也因此,隻要把教室門關上,就連一條細光也不會滲入。目前時值深夜,但就連星光也找不到縫隙鑽。


  黑漆漆的一片


  但我卻看得見

  現在的我剛喂完血給忍,就算在漆黑當中,一樣能夠看穿黑暗。沒錯,在這個狀態下的我,在暗處反而看得更清楚。我緩緩移動視線。


  很快我就發現了目標


  有一個人影,佇立在不算寬廣的教室中


  身上穿著雨衣

  “……喲!”


  我打了聲招呼,但對方沒有反應

  看來——神原早已進入催眠狀態


  他的身體雖然是神原駿河,但現在體內的靈魂是雨魔……順帶一提,這件雨衣是我在喂血給忍的時候,神原獨自跑到附近的雜貨店買來的。其實雨衣是一種選擇性的道具,並非不可或缺的必備之物,但這邊就和慣例一樣,是製造氣氛和狀況設定的一種儀式。


  教室內的桌椅,因為太礙事所以事先撤掉了。所以這間教室裏麵,現在隻有我和神原兩個人而已。隻有雨魔的左手和類吸血鬼的非人類而已。


  半吊子同誌之間,應該會有一場勢均力敵的好比賽吧。


  不——不對。不能勢均力敵


  我必須要一麵倒才行


  雨帽內側就和昨晚一樣,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別說是表情,就連帽內是何物也無法一窺究竟。


  “……………………”


  麵對這種會實現人類願望的怪異——不隻限於雨魔和猴掌——最標準的處理方法,就是許一個其怪異無法實現的願望。


  一個格局過大的願望


  或是矛盾的願望


  絕對不可能的願望

  抑或是一個會讓人陷入進退兩難的願望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底的勺子(注:沒有底的勺子,是用來防止船幽靈的道具。據說船幽靈出現時會喊“給我勺子”,要是真給他,他就會用勺子把海水倒入船內使其沉船,因此漁夫們都會在船上準備一個無底的勺子來應對。),忍野說。他還提到,這樣做就能夠驅除和看透怪異。


  但是,這次神原已經許了願望——希望待在戰場原身旁。而且,因為這股思慕,讓她在潛意識中,覺得阿良良木曆很礙事、可恨,希望將他除之而後快。而雨魔想要照實回應她的願望。


  這個願望無法取消


  因為神原已經這麽想了,所以沒辦法去政變


  既然這樣,就將這個道理反轉過來看

  隻要讓她的願望不可能實現即可

  隻要阿良良木曆是一個雨魔這種小角色殺不死的存在即可


  “理由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這聽起來有點像在硬拗,耍耍小聰明和猴戲也要有個限度,不過以一個妥協點來說……嗚喔!”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使然,雨衣怪突然朝我跳了過來。神原駿河的跳躍力被憎恨的能量所強化。正常來說,他的速度應該會和昨晚一樣快到我無法捕捉,但今晚不同了。


  我看得見

  而且還能做出反——


  “嗚、嗚哇!”


  我利用離心力將身體扭開,躲過雨衣怪的左拳。閃躲得相當驚險。我隨後轉了幾圈,離開了原本的位置。這麽做雖然很糗,但最好先重整姿勢比較好。


  搞什麽?

  他的動作和昨天相比似乎更快了。不,隻是我眼睛還沒習慣而已。總之,我隻要躲開雨衣怪的左手,一邊找機會抓住他身上的「重物」——神原的身體,用蠻力把他壓製住……


  “…………嗚!”


  他已經追上來了


  不可能,我原本以為自己在速度方麵,絕對可以壓倒雨衣怪。在忍的幫助下,我得到了強化,已經和昨晚不可同日而語。但雨衣怪居然這麽輕易用左拳朝我劈了過來。我不能往左邊閃,必須要往右邊回避,繞到雨衣怪的外側才行——


  裸露在外、毛茸茸的黑手掠過了我的臉頰,畫破了空氣。瞬間產生的風壓,有如要割裂我的身體般。但雨衣怪的側腹也因此暴露在外,我朝那淩空一腳踢了過去。


  ……抱歉,神原!


  一邊住心中如此道歉

  不出所料,雨衣怪左手以外的部分,並沒有那麽超乎常理。他的身體老實地朝著被踢中的方向飛了出去。就這樣失去平衡,半邊身體倒在油布地板上。


  果然支配身體的隻有左手,這對雨衣怪來說是一個障礙……他的身體平衡很糟,很明顯全身的動作都跟不上左手。


  但就算如此,剛才的速度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昨晚雨衣怪沒有發揮出實力嗎?對方是配合我的強化而提升速度的嗎……可是,怪異有手下留情的必要性嗎?


  我搞不懂

  在我一頭霧水的這段期間,雨衣怪站了起來


  嗯——就算不去管他的身體是神原的,我還是沒辦法追擊倒在地上的對手啊……我知道自己必須這麽做,但我還是會猶豫。現在根本不是猶豫的時候啊。


  溫柔的好人


  這評價真是惹人厭

  簡直是在替沒有個性的我打圓場一樣


  雨衣怪的左拳這次用最短的距離,像彈射器般直線打中我的右肩。雨衣怪原本是想攻擊我身體的正中線,我勉強讓他打偏……但卻沒有完全躲開。我沒能看透他的攻擊,實在太快了。我向後被打飛了三公尺多,隨後憑借肉體的平衡感,在空中翻了一圈後落地。同樣是能把腳踏車當紙屑一樣打爛、讓水泥牆垮掉的左拳,但我卻沒像昨天一樣飛得大老遠,身體也沒受到致命的打擊。當然我有受傷,但還不到動彈不得的地步。我的肩骨脫臼,骨頭甚至多了條裂痕,但這點程度,很快就能靠吸血鬼的治愈能力自我恢複。身體的刺痛也在一瞬間退去。這真是一種懷念的感覺。嗬嗬~我等不及看明天早上的太陽了……到時候我會受到多嚴重的燒傷呢?


  我沒空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在我著地瞬間,雨衣怪馬上就追擊而至。追擊,不停追擊。雨衣怪沒有任何迷惘。他的左拳這次朝我的顏麵貫來。我的眼睛還沒適應,直接就用顏麵接下了這一拳。鼻骨折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目前的我都已如此,因此這一拳的破壞力,恐怕能讓普通人的腦袋化為粉塵吧,光想就叫我不寒而栗。我狼狽地匍匐在地,想要遠離雨衣怪拉出距離。在我這麽做的同時,折斷的鼻骨也在自我恢複。這種感覺真的很討厭。好像自己成了阿米巴原蟲一樣。這隻是原本的十分之一,可見我在春假的那段經曆有多麽的地獄啊。


  接下來的一拳我躲開了


  但下一拳卻擦到了邊

  “…………該死!”


  為什麽?

  為什麽沒辦法完全躲掉?


  就算他的攻擊是走直線,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動作本身卻很單純,隻是把左拳從肩膀部分猛甩出來,活像機器人卡通中的飛拳一樣,靠蠻力揍了過來而已,事前的準備動作很少,我沒理由看不穿。為什麽我追不上他?為什麽逃不掉?我的速度很明顯比昨天還要提升了好幾倍……就算挨了他一、兩擊,不對,就算一次吃他好幾十拳,以我現在的身體絕對不會被秒殺,為什麽隻有速度差這麽多?

  昨天和今天有什麽不一樣……


  雨衣……


  裸露在外的左手,野獸之手。


  ……右手也一樣裸露在外,但那邊就和雨帽的內側一樣,感覺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應該看得見卻看不見——咦?原來如此,這點和昨天不一樣。昨天雨衣怪有戴橡膠手套,兩隻手沒有裸露在外。但那又怎樣?戴橡膠手套不至於讓移動速度降低吧。


  接著我注意到了


  注意到自己的失誤

  不是橡膠手套……而是長靴!


  神原從雜貨店買來的隻有雨衣……她沒有買橡膠手套和長靴。這單純是我的思慮不周,並不因為我覺得製造氣氛沒必要準備得這麽周到。我也真是,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我不知道真正的雨魔被描繪成什麽樣子,但就像忍野用繪畫來聯想雨魔的外形一樣,假如靠一件雨衣就足夠展現出他的性格、表現出他的怪異形態的話,那我和神原絕對沒有弄錯。


  但是,沒有準備長靴就表示,現在雨衣怪腳上穿的是帆布鞋。這點一目了然,就攤在眼前。就像他的左手裸露在外一樣,足下當然不可能打赤腳。那雙鞋子原本就在神原的足下,當然也就直接穿在上頭。


  一雙看起來很高級的帆布鞋


  和長靴的速度簡直天差地遠

  穿在神原駿河這等運動員的腳下,那就更不在話下。


  “……慘了。”


  其實我可以事先給神原戴腳鐮,或者是束縛住她的腳來增加她的重量,但以戰略上或目的上來說,我不得不放棄這些露骨的偷吃步方式。但一雙長靴的話,用來當作讓分不是剛好嗎……為何我要專程製造出可以讓雨衣怪發揮百分之百實力的狀況呢。本來用來妨礙左手的「重物」——神原駿河的身體,現在很輕快地跟著左手在跑!

  嗚嗚……


  我真是思慮不周……


  事情變成這樣,我不能光靠閃躲了……要是現在的狀況不是剛好閃過,就是驚險擦到邊的話,我這具身體是不會有傷害累積的問題,因此不會像格鬥遊戲一樣血條耗盡而死,但是這樣一來我就無法達成壓倒性勝利的目標。看來這不是眼睛習不習慣的問題。既然這樣,我隻能抱著玉石俱焚的覺悟,從正麵接住雨衣怪的攻擊。我沉下腰,就像迎戰十二碼罰球的守門員一樣,舉起雙手擺出架式——不對,這個情況應該拿籃球的人盯人防守來比喻比較明確。


  但是,以籃球來說很明顯是犯規的彈射拳(這是哪門子的犯規?),朝我的頸根飛襲而至,我用雙手招架,右手抓住雨衣怪的拳頭,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再用全身包住他的左手想要接住這一擊,但這一連串的動作沒有趕上。不,應該說我左右手趕上了,但卻無法擋住他的彈射拳。我感覺手指折斷了幾根,瞬間他的左拳就擊中了我的鎖骨。我的身體大幅向後傾倒,勉強用後腳穩住身體。雖然我沒能成功擋住,但至少在拳頭擊中我的身軀前,成功地消耗掉一定程度的威力。


  雨衣怪抽回拳頭前,我的斷指已經恢複,立刻用雙手抓住他的左手。這才達成我當初的目的,停止了雨衣怪的動作。終於我成功抓住他了。很好,就這樣——


  “神原,抱歉了!”


  這次我出聲謝罪,雙手緊抓住雨衣怪試圖掙脫的左手,用腳刀朝他的腳、腹部和胸部,連續踢擊三次。在人體構造上,普通的肉體無法做到這樣的攻擊。雨衣怪隻能用左手攻擊,但是我可以使用雙手雙腳。我必須充分活用這個差異和優勢。


  雨衣怪的左手有如發狂般,激烈亂動


  看來似乎對他造成傷害了


  忍野是對的。要是雨魔有完整的身體,現在的我不會有勝算。但現在的狀況,隻要我封住這隻左手,就有可能壓倒他。隻要不是連續攻擊,以他攻擊的威力就算被擊中我也能在瞬間恢複,因此反而是神原被提升的腳力比較麻煩,帆布鞋真的是計算外的不規則變化,不過隻要這樣抓住他,接下來隻要狂踢到雨魔投降即可。他不投降就踢到他斷氣為止。這有如在用駿河問拷問犯人一樣,感覺不是很好,但我總不能把神原的左手整隻扯下來,也不能讓她有生命危險,因此我隻能不停給子痛擊,直到惡魔退去為止。


  雨衣怪的腳軟了下來。


  看來我不停踢出的下段踢總算有了效果——這隻是我以為而已,但事實並不是這樣。他軟下的腳,不,是可以蹲下的腳,用最短最快的軌道,朝著我的下顎彈了上來。不是左手,雨衣怪的左腳——神原的長腿用上段踢,有如線頭穿過針孔一樣,精確地踢中了我的太陽穴。這威力當然遠不及左手,話雖如此,但神原的腳力直接被轉換成攻擊力,而且完全出乎我意料,使得我的大腦受到震蕩。視野因此模糊。針對感覺器官的攻擊,對(類)吸血鬼的身體確實非常有效。這點是春假時的重要教訓。


  我鬆開下雨衣怪的左手,


  為了防禦他接連而來的踢擊。


  我用十字防禦擋住的踢擊,雖然不如左手的彈射拳那般強勁,但這衝擊反而讓我無法解釋現在的狀況,思考陷入了混亂。


  他能用的不隻左手嗎……?

  可是忍野有說過,其他地方是「重物」——


  “……原來是這樣嗎?”


  我想到的答案隻有一個。


  倘若雨魔是以人類的黑暗感情為能量來活動的話,那就表示他現在是以神原駿河對我的嫉妒為糧食吧。如果左手是彈射器,那神原的肉體就是航空母艦。炙熱的心情和火熱的思慕,讓高壓蒸汽膨脹,讓肉體凝縮。所以神原的身體不是拖累左手的「重物」——不,基本上這個想法沒錯,不過要是雨魔和剛才一樣陷入危機時,身體也會不吝嗇做出防衛動作嗎……?

  不對,這種說法隻是狡辯。


  如果我想要原諒神原,就不應該用那種會讓事實大打折扣的表現方式。那樣的表現方式就像通電讓青蛙的腳藉由脊髓反射抽動,看起來好像在動一樣,這並不公平。


  簡單來說

  這是神原靠自己的意識在移動雙腳


  這一切和她的意識有關

  神原在潛意識中,拒絕了一些事物


  拒絕失去雨魔的左手


  拒絕不讓第二個願望無法實現


  拒絕放下對我的殺意


  她不打算放棄戰場原


  “……”


  “壞心的,留戀啊。”


  神原的心情我明白

  我心有痛感


  感同身受

  因為我也失去了,舍去了


  永遠無法失而複得


  雨衣怪不知為何,呆站在原地不動。方才就像磁鐵順從磁力一般,不死心一直朝我揮舞左直拳的雨衣怪,突然停上了動作。有如在思考什麽複雜的事物。


  或者


  有如在迷惘


  雨衣怪至今毫無迷惘的動作……停了下來


  ……神原駿河


  戰場原黑儀的學妹


  籃球社的王牌選手

  把我的手砍下來吧——剛才她說了這句話


  那左手是惡魔手不是猴掌,願望隻是照你的期望實現而已——當忍野告訴神原這個不要揭露比較好的無聊真相後……她的視線低伏幾秒,隨後堅強地抬起頭來,交互看了我和忍野——


  “這種左手,我不要了。”


  她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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