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回 憶往昔崢嶸
(); “呼……他何時能醒?”宗厲王沒有直接回答趙從淩的問題,而是突然關心起裏頭洛的情況來,像是在回避著什麽。
“這個兒子也不知道,他傷得著實不輕,大夫也剛進去不久,還沒傳出什麽消息。”趙從淩從父王回避的眼神裏讀到了某些異樣,心中產生思量。
“呼……還是先等等消息吧……”宗厲王有些欲言又止,雖然心中已有揣測,不安,可卻仍舊不敢貿然做出什麽決定了,畢竟自家大哥是什麽樣的人,他還是很清楚的。
雖近些年來他已經不大參與在大哥的事情中了,可他到底是他大哥,一母同胞,很多事情都分不開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就是他們,所以他更得慎重……
“嗯?”皇帝本想在趙宗佻醒來之前單獨跟薑墨話的,畢竟有些事還是先明白了的好,時間長難免留下隔閡。
可奈何趙朝宣死活不放心,就怕皇帝遷怒於薑二,什麽也非得蹭著一道過來。
看著他們並肩的模樣,皇帝不由挑眉看向一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也不想的,可王爺非要如此,他哪有那個膽攔著啊,所以……唉……隻能一臉無可奈何的地看了皇帝一眼,希望他莫要怪罪。
皇帝看著趙朝宣擰眉模樣,突然就覺得有些無奈失笑:“怎麽,就這麽怕皇爺爺處置這丫頭?”
“咳嗯……”本來就不尷不尬的,皇帝這話以出口,趙朝宣更是有些莫名不自在。
“嗬嗬……丫頭,你倒是好福氣啊……”不知為何,氣氛也沒那麽融洽的,可皇帝突然就真有些羨慕起來,鬧得他們倆一頭霧水的。
皇爺爺這是怎麽了?不是要發脾氣的嘛,怎麽就……薑墨和趙朝宣麵麵相覷。
而皇帝卻似乎陷入了某種久遠的情緒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瞧瞧這倆家夥之間的情誼,記得頭一次見到這丫頭的時候也是差不多這個樣子,不過那會他們還不到十歲,更是家夥了。
那時候這丫頭就為了保護著子不惜豁出命去,還敢當麵頂撞他這個九五之尊,當時他就已經很詫異了,後來才知道這丫頭就是這麽個重情重義的性子,他倒也欣賞。
如今倒是換了過來,這子為護這丫頭也跟他跟前一臉大義凜然,倒是應了那句生死之交。
嗬嗬……青蔥歲月,生死摯友,人生何其有幸啊,這丫頭還有這子……嗬嗬……皇帝看著他們,不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和弟年輕的時候。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感情自然要比這倆家夥之間的還要深厚了,更何況那時候他們雖身為皇子,卻因為母妃早逝,自幼便喪失庇佑,深宮之中隻有兄弟二人相依為命。
一起麵對冷落,隱忍欺辱,對抗所有的人情冷漠,直至性命岌岌可危,才不得不為搏出路兄弟二人一同遠赴西北。
荒野大漠,兩國邊關,他們亦是九死一生,曆經了千難萬險。
不過那時候日子雖然艱苦無比,可卻有個至親的人在身旁,彼此相依,互為後盾,即便是在最絕望的時候也都如此堅定。
為了自己也為了彼此,他們都努力地抗爭著,活著,一直到他們足夠強大,強大到沒人敢隨意輕視欺辱,他們還是堅定著兄弟之間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關愛,就像是眼前的這丫頭和朝宣一般,為了彼此可以不顧生命。
而弟為了他,為了幫他奪下帝位,付出的遠不止此。
他的半壁江山都是弟靠命換來的,那種情深義重累世不可多得,足夠皇帝他這一輩子去珍惜,去恩寵,他願意給弟最好的一切,隻要是他想要的。
雖然弟對權勢毫不留戀,對帝位也不敢興趣,可為了以示恩寵,初登帝位之際,皇帝就下了繼位之後的第一道聖旨,昭告下若哪一日他身故,弟便可依詔兄位弟繼。
兄位弟繼這種事情曆朝曆代已是罕見,而且即便出現也多是伴著血雨腥風,無盡殺戮,像皇帝這般直接幹脆定了一道聖旨的,還前所未聞,也足見皇帝對他弟的恩寵和信任。
初登帝位的那幾年雖然還是征戰不斷,可卻是他們兄弟二人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曾經以為他們兄弟二人能相扶相持相伴到老,可奈何蒼捉弄,一向驍勇的鎮山王卻突然戰死沙場!幾乎屍骨無存!
那個陪了他半輩子的人突然走了,而且還那樣的慘烈,皇帝如何也不能接受。
幾乎一夜間白頭,足足有半年也無法從喪弟的悲痛陰影中走出來。
那段時間整個宮內宮外都氣氛低迷,誰都知道皇帝喪弟,悲痛不已,聖體抱恙,縱使再擔心,再著急,可卻皆是無能為力,因為皇帝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自責之中,不願意聽到外界的聲音。
那個時候的朝局幾乎陷入癱瘓,即便有眾大臣苦苦維持,可卻也岌岌可危。
臨危之際,還是皇後想出了辦法,用尚在繈褓之中的趙宗佻喚回了皇帝的往昔。
其實,皇後也不確定這個法子是否會一定奏效,隻是她不能再看著她的夫君如此萎靡不振。
喪子喪弟雖然痛不欲生,但他是一國之君,那就沒理由放任下長生於不顧,半年了,皇帝也該重新振作了。
常言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他傷在鎮山王一事之上,那作為他的遺孤,趙宗佻也許能喚回皇帝一絲絲的疼惜和緬懷,所以皇後便抱著還在繈褓之中的趙宗佻出現在養心殿。
皇帝仍舊是那樣垂喪的模樣,皇後也是姑且一試,得狠下心來,忍著心疼掐了趙宗佻一把,家夥當時就嚎啕大哭起來。
嬰兒的啼哭是那樣的稚嫩清脆,瞬間回蕩在了寂靜空蕩的大殿之內,皇帝漠然抬頭,在看見皇後懷抱著那嬰兒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皺眉。
皇後見皇帝並沒有出聲嗬斥要他們離開,便抱著孩子更近前了些,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大到皇帝頓時心生煩躁,正想要開口發怒。
皇後卻一臉歉疚模樣將孩子直接放在了皇帝手上,什麽這孩子一直啼哭,自己怎麽哄都哄不好。
這突然的舉動讓皇帝一愣,低頭再看的時候,卻心下一窒,當即僵在了那裏。
這,這孩子是,是弟的兒子啊,他怎麽就哭了呢,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還是哪個混賬欺負了他,這孩子到底怎麽了啊?
皇帝最不擅長的便是照顧孩子,更別是這般尚在繈褓之內的家夥了,僵了半晌,卻不見皇後或是其他人上前幫忙。
獨自慌了半,可到底是被這可憐兮兮的家夥哭得心發軟,沒人上前,皇帝隻得硬著頭皮開始輕聲哄著。
想搖晃卻不知道怎麽來最好,想幫他擦眼淚,又擔心自己手重再弄痛了他,手足無措了半,終於是勉強上手了。
隻是一副笨手笨腳卻心翼翼的模樣,滑稽卻又顯得格外溫暖。
皇帝的注意力似乎全被懷裏的家夥吸引去了,也顧不得沉浸在悲傷之中,隻想快點哄好這家夥,又是慢搖,又是輕拍,又是低聲呢喃,是那樣格外的柔情,皇後終於露出了一絲絲鬆懈的疲憊笑意。
一旁的王公公見自家主子一副手忙腳亂的,本想上前幫忙卻被皇後娘娘一個眼神製止。
他正有些擔心呢,就看著自家主子爺居然還真開始低聲溫柔哄起了他懷裏的家夥,雖然格外生硬別扭,可卻處處透著暖意,讓王公公都有些意外了。
這可是頭一遭啊,他打很年輕的時候就跟在了皇帝主子的身邊,那會接連大皇子,二皇子出生,可皇上忙於軍務朝政,根本就無暇顧及到他們,甚至連抱都很少,所以才會像現如今這般生疏尷尬。
可即便如此皇上還是努力心抱著,哄著,像是生怕再弄疼了這家夥一般,那種溫柔實在太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