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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越跑了?
夏侯雲吃驚之極:「阿七,說清楚,怎麼回事?」
韓加林跺腳:「唐越分在一騎營,他還有個哥哥,分在三騎營。確切地說,逃跑的是他哥哥,聽說因為他嫂嫂有*個月身孕,他哥哥很想回家。唐越是追著他哥哥一起跑,還是想把他哥哥追回來,就說不清楚了。」
穆雪:「往哪個方向逃跑的?」
韓加林:「向南。大家雖然說不出自己的具體位置,卻也知道是在盤龍山中,向南,就是奔著龍城方向。」
穆雪和夏侯雲相視,鳳凰谷的出入口在東南方向,從地理上看正好對著龍城。唐家兄弟向南,倒也不算錯。然而此時天色已黑,布置在四面八方的九宮八卦陣,隨時張著血盆大口,等待吞噬蓄意闖陣的逃兵。
如果不能及時相救,唐家兄弟必死無疑。
唐家兄弟的生死,關係到軍心的穩定。在將士們看來,軍紀之下也有人情,一個因為擔心家中懷孕的妻子,一個因為擔心兄長出事,都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逃兵,都情有可原。夏侯雲若是袖手旁觀,必然被認為冷血,漠視士兵的生命,這將成為扎在所有士兵心上的一根刺,不定什麼時候化膿流血,反過來給夏侯雲致命一擊。
穆氏家傳絕學中,有一項就是排兵布陣。穆雪身為穆家女,本來沒有學習的可能,奈何她經常出入穆岐的書房,更奈何她的兩位兄長,腦子不太靈光。學了很久只得皮毛,她這個在一旁看書的,倒學了個七七八八。
九宮八卦陣是穆家歷代優秀將領,精研各期兵家前輩的陣法,逐漸演練成熟的一個綜合大陣,以山川入陣,可擋萬軍。以將士入陣。可御十倍強敵。白夫人一手訓練出來的虎鯊,面對九宮八卦陣,也不敢輕進。夫妻兩人曾有鬥法。穆岐隨手擺一個小迷.魂陣,硬生生把十名虎鯊困了三天。
夏侯雲既不能在將士們沒有歸心的時候,說出山上遍布奇陣,泄了自己的底。也不能看著有意搭救唐家兄弟的士兵們去送死。
「我去吧。」穆雪平靜開口。
「少主!」紫薔和白初同時喊,即使少主熟悉奇陣。也還存在萬一,尤其是在黑夜,人在黑暗中走,自我感知模糊。容易遇到鬼打牆。
穆雪:「進山的人越多,死傷越多,只有我能避開危險。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許靠近山林。你們到冰河旁點起大火堆,唐家兄弟能在受到攻擊的最初。準確找到返回的方向,很重要。唐家兄弟沒事,你們就放一支煙花。」
「阿雪,我陪你一起去。」夏侯雲眯眼笑道,「我對盤龍山的了解,比你多得多。」
「殿下!」韓加林喊。
「就這麼定了。」夏侯雲揮手道。
穆雪帶上各種可能用得上的用品,和夏侯雲各騎戰馬,來到唐家兄弟消失的山腳下,下了馬,徒步走進黑黢黢的山林。
「阿雪,你覺得唐家兄弟的出逃,有幾分可信?」
「一萬人,一萬副心肝,各方勢力都會有滲透,或早或晚,或明或暗,誰也分不清,我們封鎖新軍訓練營地,便是基於此。唐家兄弟,夫妻情深,手足情深,確實提出一個新問題,一萬人後面有一萬個家庭,你送去了錢,卻送不去人家急需的幫助。」
夏侯云:「也對,為人子的,為人夫的,為人父的,誰家沒點兒急事。我看得有人專門做這件事,急人所急,想人所想,鳳凰谷外日子安穩,鳳凰谷內才能安心新訓,鳳凰谷內報出平安,鳳凰谷外才能安心守候。」
「燕五去了金沙縣籌集物資,燕侯負責轉運,冷總管留守北宮,關注龍城動態。為將士和家人傳信,增加了泄密的可能,卻不能不做。做這件事的人,需得絕對可靠,又做事細緻,說話耐心,你準備安排誰?」
夏侯云:「魔鬼谷,金沙縣,鳳凰谷,一個人恨不能長出八隻手來。阿雪,你覺得交給明哲,可以嗎?」
穆雪沉默片刻,道:「你說過,燕二公子於你有救命之恩,你相信燕二,相信燕家,燕家也在掏家底地幫你。可是,一萬多人,一個月只寫一封信,一來一往便是六七百封,你覺得,燕二做得了嗎?物資轉運的繁重差事,聽說原本交給他的,他也答應了,結果呢,殿下,你舅舅五十多歲了!救你命的那個燕二,是八年前的燕二,現在的燕二,與當年的燕二,還一樣嗎?」
夏侯雲也沉默,半晌才說:「二表嫂身子弱,又不得舅母歡心,明哲不照顧她,還有誰照顧她。」
「沒見過的人,一般不好說。我不知道以前的燕家是什麼樣子,現在的燕家,給我的感覺是,人不多,問題不少,你舅母與燕二母子離心,燕明睿開朗下是左右為難。你覺得呢?」穆雪伸手拉夏侯雲,避開一處小土丘。
「你覺得,燕家有內憂?」
穆雪:「對燕家來說,人丁不旺是內憂,人心不齊,更是內憂。」
「人心不齊?舅母和二表嫂,是不大對付,明哲夾在中間,也很為難。」夏侯雲嘆了口氣。
穆雪淡然道:「你和燕明睿,從榆州回龍城,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作為你的表哥,作為燕明睿的親哥,他到現在也沒感謝我一聲。我不是需要他的感謝,只不過覺得,這個人,有些涼薄。你不提他,我只當這人不存在。」
夏侯雲怒起:「明哲若是不在乎兄弟情義的涼薄人,怎麼可能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搶了我一起離開戰場,沒有他,我早死了!」
穆雪笑了:「你瞧,說著又繞回來了。在乎兄弟情義的,是八年前的燕明哲,現在的燕明哲,我就覺得是個涼薄的人。
夏侯云:「我被你繞糊塗了!」
穆雪:「那你承認不承認,現在的燕明哲,與八年前的燕明哲,不一樣?」
「呃……」夏侯雲只好點頭。「他也為難啊。」
穆雪抬手壓下夏侯雲的頭。避開一根下伸的樹枝,道:「你不要先幫他找借口,你幫他找借口。就說明燕明哲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大到需要找借口去掩飾。那麼,在他發生變化的這個過程中,他身處的環境。他周圍的人,都有什麼變化嗎?」
夏侯雲哼哼道:「燕家能有什麼變化。沒什麼變化。」
穆雪:「燕家沒有別的變化,燕明哲還是有變化的,他成親了。燕明哲性子上的大變化,與成親這個小變化。是不是有關呢?你想想,哪個成了親的男人,會像燕明哲那樣。眼裡只剩下妻子,不再關心別的親人?」
夏侯雲倒吸了口冷氣:「二表嫂。溫和,謙讓,順服,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穆雪停下腳步,暗夜裡雙眸閃閃。
「你怎麼了?」夏侯雲也停下腳步。
「我在想,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能讓男人如此憐惜。燕明哲寵她,對養大自己的繼母相敬如冰,燕明睿早該娶妻,卻不敢娶,怕娶進來的妻子不敬嫂嫂,怕委屈了嫂嫂。你這個對自己的妻子不聞不問的男人,也對她稱讚有加,心疼她被你舅母為難。」穆雪涼涼道,「殿下,你可算是脂粉堆里滾出來的。」
夏侯雲怒:「誰是脂粉堆里滾出來的?」
穆雪打個哈哈:「那你說,燕家,母子離心,兄弟離德,根源在哪兒?這樣的燕家,對誰有好處?」
夏侯雲呆了呆。
穆雪:「被黑霧遮住了眼睛,比箭頭上沾滿塵土還可怕。都說北域人豪爽,竟是個美麗的誤會。龍城第一婢攪亂了徐家,燕家就像一條表面華麗的破船,隨時被風浪卷沒。」
夏侯云:「明哲和……丘金珠成親,因為丘金珠救過他的命,也因為明哲喜歡她。如果丘金珠是被安排到燕家的暗樁,為的是攪亂燕家,說不通啊,在燕明哲重傷的情況下,直接殺死他,斷燕家一條根,不是更方便?」
「燕家亂象已現,那就針對說不通的現象,找出一個說得通的解釋來。做事,不怕外亂,只怕亂從內部起。」穆雪拉著夏侯雲蹲下,手掌拍向一旁的樹根。
轟隆隆聲音大起,塵土大起,經久不絕。
夏侯雲嚇一跳:「你做什麼?」
穆雪笑道:「不弄出一點動靜,你的人不當我們在找人,不認為山林有多可怕,當有人受不住苦時,還會想著逃跑。」
夏侯雲眉頭一跳:「那為什麼唐家兄弟到現在也沒弄出動靜來呢?他們不可能繞過陷阱,走這麼遠。」
穆雪:「也許他們在一進山林的時候,就被暗箭射死了。」
「那我們還滿山地找?」
穆雪斜眼看他:「找給你的人看的,讓你的人看一看,他們的太子殿下,很勇敢,很仁愛,重視鐵鷹騎每個生命,關心鐵鷹騎每個人。這麼好的收買軍心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夏侯雲忍不住摸鼻子了:「是你要進山尋找的,你想收買軍心?」
穆雪輕哼一聲:「你會讓我一個人進山嗎,我進山了,你會不跟著嗎?」
夏侯雲嗆:「阿雪,我被你算計了!」忽地想起剛才的話,不禁打個顫,「阿雪,你們女人,算計起來真可怕!」
「那也是你們男人太自以為是,瞧不起女人,又或者,某人甘願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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