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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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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草原,綠草茵茵,繁花似錦,颯然風過處,那隨風起伏的綠草翻起滾滾的波浪,牧人們的馬、牛、羊,像一片片的雲彩在這綠色的海洋上飄蕩,成群的野馬、野牛、野羊在大草原深處或悠閑來往,或肆意奔跑。遠遠望去,丹鸞湖波光浩渺,一望無際的蔚藍湖水掀起了奔騰的波濤,浪花捲著白色的水氣隨風飛舞,儼若風鬟霧鬢。草叢裡有機靈的野兔和狍子,山林里有美麗的狐狸和鹿群,湖面上有飛翔的雁鶴鵝鴨……這是北夏人最喜愛的季節。


  鸞城內外,旗幡獵獵,號角長鳴,各地的世家貴族帶著他們的勇士美女齊聚鸞城,到處人山人海,歡聲笑語在天地間回蕩,燕舞鶯歌在草原上舒展。


  五月十五,太陽已從草原邊際升起,貼著草原地面鋪起一層薄霧,望去有如無邊無際的雲海。


  高高的祭祀台上,供品擺滿三層,濃煙繚繞,太祝令在樂師舞伶的八佾舞中,將祝詞念得抑得頓挫。北夏朝野關注的卻是,這次祭祀日神,燃起高香的除了寰王,還有太子。這是一種宣示,宣示太子是北夏無可爭議的繼承人。


  對普通民眾來說,王位的人是誰,於他們的實際生活,並無多大關係,該服的役還得服,還交的賦還得交。對地方大員來說,則不希望君王強勢,那樣意味著他們手裡的權力會受到中央行政的擠壓。對朝臣和世家來說,則有喜笑的,有懊惱的,有不甘的,更多地在想,如何不露痕迹地與北宮修好,雪中送炭已不可能,錦上如何添上好花,也是個技術活。


  就在寰王和夏侯雲錯一個台階,緩步往祭祀台下走時,跳舞的八名舞伶突然縱身而起,每人手中一把四寸短刀,自上向下俯衝,短刀直奔父子二人的要害。


  眾所周知,寰王不擅武,而太子拿過鸞城大會的頭籌,但是數月前太醫院所有太醫診斷,身殘武廢,如今看著行走無異,太醫院太醫保持了武廢的診斷。


  日月祭祀是北夏重大的祭祀之一,出於以武犯天的忌諱,台階兩側分立的金甲衛,都沒有武器,站在上首的蔣思辰也不例外。


  舞伶手中的短刀,黑漆漆的明顯淬毒。蔣思辰心頭大寒,呼金甲衛救駕,赤手空拳自下向上仰沖。舞伶的身手卻是極快,蔣思辰連環腿踢翻兩個,眼睜睜看著另外的短刀直刺寰王和夏侯雲的后心脖頸。


  突然,夏侯雲腳下一崴,身形一低,摔倒在地,石階盛不住人,夏侯雲拖著寰王,咕嚕嚕從台階上滾下來,滾了九級台階摔在平台上,金甲衛慌忙來扶,更多的金甲衛呼啦啦衝上祭祀台,迅速控制台上的人。


  舞伶一擊不中,咬破毒牙,吐沫身死。太祝令和樂師早嚇得面無人色,癱成一團爛泥,還好是空腹祭祀,否則真有對天地大不敬之嫌了。


  這是一場明顯針對寰王的刺殺。


  太子參與祭祀,是寰王的心血來潮,太子沒站穩,本是失儀,卻因這個失儀,寰王逃過一劫,太子之過,沒人再會不知趣。


  寰王心知,兒子那一摔絕非無意,滾下台階,整個過程都被兒子抱在懷裡,身體未受任何傷痛,可見兒子拼了全力在保護自己,卻不知他摔得怎樣,即傳太醫為太子診治,暗暗地,也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能捨身護父的人,再無情,也算不得無情。


  寰王遇刺,心情卻是大好,由宋丞相安排,接下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只當那刺殺從沒出現過。


  而緝兇審案,因事涉太常府下的太樂署,由桑廷尉負責,太樂署、太祝署一眾官員,包括徐太常,都被帶走問話。


  鋪著紅地毯的觀禮台上,夏侯風的臉色很不好看。


  因著除夕那夜,發生了一連串前世未曾發生的事,又都對他不利,頗令他惴惴,不得不蟄伏。續娶喬麗后,與喬家走動頻繁,雖然喬太尉沒什麼表示,喬家子弟親近甚多。而桑柔,他深知,那是個只要他高興,無事不可為的女人,即使大歸,也讓桑家不承北宮救桑勇的情,讓桑勇不與自己疏遠,更有罰沒永巷的生母唐美人,給了他一個莫大的驚喜。


  夏侯風望著觀禮台最高處的寰王,冷冷想著,兩世相比,有很大不同,但是,前世鸞城之變,今世不發生,他也會讓它發生,只有他才是天定的北夏王,風王,舉世無雙!

  夏侯雷的臉色也不好看,沒想到疼了自己多年的父親,竟然將夏侯雲帶上祭祀台,向北夏朝野昭示夏侯雲的地位!坐在觀禮台上,俯視北夏萬千臣民,夏侯雷握緊拳,總有一天,他將站在最高處,接受所有人的頂禮膜拜,誰也不敢對他不敬,只有他站在最高處,他才能讓丘嬋娟伏在他的腳下,才能向人們宣布他才是丘嬋娟孩子的親生父親。想到丘嬋娟,他微微笑著,這個微笑,使他看起來不再是個稚氣的少年。


  刺殺的過程太快,太短暫,離著祭祀台稍遠的都沒察覺。而鐘鼓聲悠揚而起時,看見的人便當自個兒眼花。朝中重臣、地方大員、世家大族、各部落貴族,及他們的夫人、嫡子女分別落座,三面而圍的觀禮台,幾乎座無虛席。


  蘇夫人的身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四肢長而結實卻不粗壯,顯得勻稱合度,他的皮膚呈現一種乾淨爽朗的橄欖色,天庭飽滿,濃眉毛,深眼窩,高鼻樑,一對深褐色的眼睛閃著略帶嘲弄意味的亮光,似乎誰也不在他的眼裡,似乎周圍一切皆與他無關。這個人,正是蘇伯顏。當他看到夏侯雲不耐煩地擺脫太醫,走上觀禮台的時候,眼裡那嘲弄的意味變成一片陰冷,嘴角邊的嘲笑也變得模糊不清。


  悠揚的鐘鼓聲中,一派金銀煥耀,笑語歡顏,雁棲城的小翁主丘娉婷,衣鮮飾艷,眼神流盼,似羞似惱又暗隱秋波,輕咬紅唇而使酒窩窩更深,莞爾一笑,含情脈脈如一灣春水,直把些個在座的老少爺們兒笑得魂飛魄散,就算醉死在她的笑靨里也在所不惜。


  禮官大夫的致詞,透過長長的銅喇叭擴散開來。號角聲后,樂聲驟起,笳角鼙鼓,旌旗劍戟,七七四十九名士兵起舞,鮮亮的戎裝,矯健的身姿,引來一片讚歎之聲。


  寰王頻頻點頭,頗有得意之色。他站起身,遠遠地望著,他知道,整個北夏的勇士們都來了,整個北夏的美少女都來了,沒有哪個北夏男兒不渴望在鸞城大會上揚名揚威,他們會展開激烈頑強的比斗、爭奪,誰將成為最後的勇士?


  寰王仰天大呼:「上天啊,先祖啊,保佑北夏世代昌平!」


  眾臣齊齊躬身,山呼「北夏世代昌平」。


  號角聲再次響起,勇士的徒手角逐開始了,一百名身強體壯的武士,腰挂號牌,各自按照抓鬮的編號尋找場地,尋找對手。這一百名武士,基本通過太尉府先期的預賽,從數千人中脫穎而出,表現都是極好的,一時間拳來腳往,你爭我斗,為了以後的官途,為了家族的榮耀,為了心愛的女子,在一聲高一聲的助威吶喊聲中,越戰越勇,誰也不相讓。


  兩兩淘汰,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站在喬飛面前的是,一個身材不高,穿石青色衣褲的年輕人,一張臉冷冰冰硬梆梆像塊石頭,一塊漂亮的石頭,而一雙眼睛,看起來竟是死灰色的,冷得像冰,直令人血液凝結。


  兩人一路打來,都有些氣喘。


  喬飛抱拳,憨然道:「龍城喬飛。」


  「雁棲城於石頭。」


  鼓聲不止。喬飛和於石頭打在一起。


  蘇夫人穿著一身深紅色錦裘,雲鬢輕籠,蛾眉淡拂,淹淹潤潤別有一番月意風情。她的眼看著寰王,眼裡有笑,笑里含情:「那個大個子,真是一頭力大無比的老虎,當真是喬家的六郎君?」


  寰王端起碗喝了口酒,長長地嘆了一聲:「喬六郎是一頭猛虎,那個六十八號,也不弱,只怕一身蠻力的喬六郎還不是六十八號的對手。」


  蘇麗雅看了看太尉府送上的名錄:「六十八號,雁棲城於石頭,」口氣懷疑,「是你看錯了吧,於石頭一步步後退呀。」


  寰王哼了一聲:「那又怎麼樣?你看好,我數一百下,喬六郎一定被摔趴下。」


  蘇夫人訝然:「那個於石頭有這麼厲害?」


  蘇伯顏右手托著下巴,手指撥弄唇上微卷的兩撇短須,輕描淡寫地笑道:「大王目光如炬,看人不會錯的。喬六郎雖猛,但是拳腳多有世家的好看不實用的花架子,那個於石頭,出手快又簡單,一個多餘的招式都沒有,完全就是,嗯,拚命的樣子,我看他每次跟人搏擊,都像在拚命,一個不要命的傢伙,難纏得緊。」


  夏侯雲手放在食案上。


  雁棲城於石頭。於。與那個被擠出雁棲城的於氏大族,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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