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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雲的刀壓在墨勒的左手上:「水鸝,這眼,怎麼瞎的。」
是啊,這眼,怎麼瞎的,丘嬋娟再缺男人,一開始也不會和一個獨眼人廝混。水鸝嘴巴里乾乾的,道:「是,是,是二殿下,丘家與二殿下有生意往來,二殿下對翁主不軌,墨勒趁,趁亂殺了二殿下,被,被苗妃用煙花燒壞的。」
「二殿下對丘嬋娟不軌,就殺了二殿下,本宮要是對丘嬋娟做了什麼,是否也會把刀刺進本宮的胸口?丘家的女兒,真叫人刮目相看,這是丘家一直傳下來的家風嗎?主膽大,奴也膽大,真是包天的膽啊。」夏侯雲手腕一轉,一刀落下,砍下了墨勒的半截右臂。
墨勒慘叫一聲,疼暈過去。
水鸝撲過去,哭道:「太子殿下,奴婢什麼都說了,給奴婢一個痛快吧。」
「痛快?痛快地活,痛快地死,誰不想呢,你們,有那個福分嗎?」夏侯雲抬起腳,一腳將墨勒踢到了丘嬋娟的床底下。
水鸝掩面。
「殿下,穩婆宮女來了。」於耀在殿門外喊。
「進。」
呼啦啦脂粉香撲鼻,穩婆宮女瞧見光溜溜的丘嬋娟,眼神變了,偷偷去瞧太子,見他冠帶齊整,並無不妥,而手中的刀,刀尖滴血,一瞧地上大攤鮮血,嚇得臉全白了,腳全軟了,再不敢胡思亂想,七手八腳忙活開了。丘嬋娟的慘叫劃破夜空,整個飛霜殿嘈雜一片。
夏侯雲站在庭院里,舉目望著空中的紅月。
血月見,妖孽現。太史署靈台有說。紅月乃至陰至寒之相,兆示人間正氣弱,邪氣旺,怨氣盛,戾氣強,天下動蕩,山河悲鳴。屬大凶之兆。
龍城的大地動。大凶還不夠嗎?
錦江中湧出地底巨石,苗藿說,天亮以後著水性好的武士入水。再度爆破,炸掉影響船隻航行的水中暗礁,確保錦江暢通。
如果這是人與天斗,而觸怒了上天。上天將再次降災,那麼。這一番斗,他還真要斗到底了。
於耀張張嘴,不知說什麼,又閉上嘴。偷情。野種,這樣的事,再窩囊的男人也忍不下。何況從來高高在上的一國太子。於耀並不認為自己把太子引來北宮,瞧破丘嬋娟的醜事。做得不對。自到龍城來,他就盯上了北宮的丘嬋娟,有丘家女榮耀,就無於家人出頭,要怪,只怪丘嬋娟自身不正,這顆毒瘤早一日剜掉,對太子來說,好比壞多。
至於太子會不會把他滅口,他在賭。他不知道在太子心裡,北宮的那些太子妃,有多重,把這顆毒瘤挑破,他做好了被滅口的準備。由水鸝的招供,於耀聽出,丘嬋娟自入北宮,從未受過太子恩寵。這樣驚人的消息,於耀判斷不出對己的利害。生和死,都在太子的一念間,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於耀想,看太子風清雲淡,似對丘嬋娟偷情生子並不在意。可是,丘嬋娟依足了太子妃大禮嫁到北宮的,無論太子寵幸不寵幸,她都是太子的女人,掛在自己名下的女人,與奴有染,與小叔有染,爭相認孩子為親子,事情不要太荒唐。於耀低頭,兩眼一凝。
夏侯雲腳下的青磚,裂紋四散。
於耀心下一抖,原來,太子並不是看上去的不在意,怒,還是怒極的。忽然想起黑鷹所有士兵在說,太子對秦妃情深意重,幾乎形影不離。侍女水鸝說,秦妃沒死,被雷國公擄走。
被擄走兩個多月了,一個女人再強,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吧。
於耀嘴唇動動,道:「殿下,相信那賤婢的話?」
夏侯云:「黑鷹的選拔不用你管了,帶領十名最優秀的士兵,潛入鶴鳴山,尋找王后的下落,不得驚動旁人。找到了,鷹書傳訊,本宮去接王后。」
於耀驚呆了。王后?眼前的人,鐵意要立那位南秦公主做王后了,哪怕她被人劫走,清白不在。雷國公把人劫去了鶴鳴山,鶴鳴山是蘇家的地盤。
夏侯云:「說到夏侯雷收買,我寧願信其有了,你不必多問,盯緊蘇伯顏,盯死他的一舉一動,或能找到人。」
於耀點點頭:「喏。」竟是蘇伯顏覬覦太子妃,於耀暗顫,蘇家的色膽,不弱丘家啊。
夏侯雲的臉上,的確沒什麼表情,狂怒的心忍得一陣陣劇痛,是恥辱,是憤怒,是悔恨,他疏忽大意了,忘記與丘嬋娟檀曼莉合作的人,也可能是蘇伯顏的。阿雪,在哪兒?在哪兒?他口乾舌燥,腦子發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扎著一根鐵針,千奇百怪的裂痛,使他麻木、飄忽,一切的影像都是不連貫的,宛然夢中一樣。
紅月升到中天了,悶熱的空氣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夏侯雲打了個冷顫,他的心凍在了數九的寒天里。
「哎——」「啊——」
寢殿里忽然傳出兩聲毛骨悚然的駭叫,緊接著幾個人影跌跌撞撞摔出來,卻是穩婆,她們口眼暴出,驚恐滿面,「啊!」「啊!」同樣毛骨悚然的駭叫,又幾個人影隨著連滾帶爬跌出來,卻是宮女。
夏侯雲連環腳,起腳將她們全踢了回去,邁步跟上。
看到床上仰面躺著的那個嬰兒,夏侯雲沒表情的臉崩裂了。
於耀駭然失色,那嬰兒睜著眼,容貌清秀之極,舞動著兩隻小小的胳膊,不哭,也不叫,兩條稚嫩的小腿和兩隻不盈一握的小腳丫,赫然粘連在一起,像——一條魚尾!
丘嬋娟趴在床邊,彎著腰,伸長脖子,失聲斷氣地抽泣著,似乎要將腸腸肚肚全部哭出來。
穩婆和宮女東倒西歪擠做一堆,瑟瑟發抖。
「夠快的。看起來還撐得住。」
短短的一個時辰,美艷絕倫的丘嬋娟彷彿度過了十年。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變得青灰無關,汗漬漬地貼在臉上肩上,面容蠟黃,臉頰深陷,再無溫柔莞爾的笑容,即便如此的狼狽,依然有楚楚動人的別樣韻致。美人。竟能美到無論怎樣。都讓人覺得,她是個美人!
於耀拔刀出鞘,刀光閃閃。穩婆和宮女全都倒下了。
「殿下,這是個野種,還是個魚尾兒,這是王室的恥辱。更是殿下的恥辱!女人嘴巴小,舌頭長。是非多,丘家女誕育怪嬰傳開,對殿下將大大不利,那些陽奉陰違的。觀風望雨的,興風作浪的,難免乘機妖言惑眾。妖魔鬼怪的什麼話都會有。臣管不住這些女人的舌頭,只好讓她們閉上嘴巴。多不了話,才能少麻煩。上天怪罪殺戮,怪臣好了。」
床帷一動,墨勒從床底下爬出來,獨臂撐起上身,望著那個魚尾兒,笑了兩聲,滿含絕望的眼睛追隨著丘嬋娟,似乎除了丘嬋娟,世上一切都不在他眼裡,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夏侯雲轉過身,誰也不再看,慢慢道:「長安宮宗廟裡,屬於我夏侯雲的金牒上,沒有丘嬋娟三個字,檀曼莉與本宮,無名無實,你與本宮,也無名無實。」
丘嬋娟倏然抬頭,瞪著夏侯雲。
於耀望著滿眼怨毒的丘嬋娟,彷彿看到一個魔怪自地獄走來,只覺一股股寒意從腳底慢慢升了上來。殺人,遠不是這世上最狠毒的事。
「東夷使臣來書,為東夷王求北夏第一美人丘嬋娟。好好將養著吧,一個月後,本宮親自送你上東夷的彩車。」夏侯雲的聲音透著一種陰森、輕蔑,和憐憫,「你儘管對你父親說,父王擋下了你在夏侯王室的名分,本宮想,你父親大概會以此向本宮要求,要求本宮收你妹妹入長安宮。你瞧,在你父親和你妹妹看來,冰清玉潔的你,都不配做北夏的王后。」
丘嬋娟想撲向夏侯雲,想咬斷他的喉嚨,又哪裡有半分力氣!
夏侯云:「東夷王後年老色衰,傷病纏身,命不久已,你到了江京王宮,大可以有一番作為。別讓你父親對你失望。有他撐著你,你的路會好走一些。好自為知吧。」
丘嬋娟茶色的眼珠微微一轉,冷冷道:「東夷人大咧咧地索要我,你該怎麼解釋,你應聲就送了,說我不在王室金牒上不是你的女人,說我與人私通生下野種怪胎,呵呵,你會說嗎,你說不出口,朝野只會認為你向東夷屈服了,東夷人會認為你軟弱可欺,你在王室里,抬得起頭來嗎?」
「解釋?」夏侯雲冷冷笑了,「我夏侯雲,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屈服,那就讓東夷人認為我屈服好了。你,我會告訴你父親,你不在金牒上,你父親會讓我娶你妹妹,我再告訴你父親,你不貞不潔,你說你父親會怎樣?他會撐你嗎,會的,放心吧,因為你在東夷的王宮裡,與你妹妹的榮華,不相干。」
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妹妹,是什麼感覺?丘嬋娟心頭滴血,嘶聲道:「你,會娶丘娉婷嗎?」
夏侯雲拔刀,刀鋒從墨勒的脖子劃過,一顆頭顱滾地,微微揚聲:「你會看到結果的,只要你活著。」
水鸝慘叫一聲,掩面低頭,向柱子撞去。
寒光一閃,夏侯雲手中的刀穿過了水鸝的背上的衣裳,將她勾了回來,摔在地上。
「本宮允了你,給他一個痛快。你想和他葬在一起,那就好好侍候你的主人,直到她容光煥發地登上東夷的彩車。」夏侯雲抬腳往外走,道,「於耀,燒了那個怪物,你就歸隊吧。」
歸隊?是歸隊挑選十名最佳士兵往鶴鳴山去吧。於耀拎起氣息微弱的魚尾兒,拿塊大棉巾裹了,夾在腋下,不使人看出有所攜帶,隨夏侯雲離開。
於耀:「殿下不殺她,真送東夷嗎?」
夏侯雲斜過來一眼:「東夷對北夏虎視眈眈,由了她去江京的王宮,你新入朝,還不大懂,一般君王,後宮前朝相關,後宮不安,前朝不穩,收納嬪妃都是為了平衡前朝的大臣。美女有所追求,算是為北夏做點貢獻吧。」
於耀抖兩抖,合著送絕色無雙的丘家女去江京王宮,還有個攪亂江京王宮的可能,是棄子,也得發揮作用。
飛霜殿的宮女在聽到慘叫中夾殺人驚呼的時候,就嚇得躲在屋子裡不敢探頭,從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有膽大的趴在窗前看,看到兩個男人大步離去,有眼尖的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太子,更不敢出來,好奇害死貓,還是等著飛霜殿主人的召喚吧。
水鸝望著昏過去的丘嬋娟,望著滿地的屍體,忍泣拿素綢包了墨勒的殘肢斷頭,連他的裸身一起推到床下,擦去拖痕血印,才跑到殿門口大聲喊太醫,喊眾宮女。
兩天後,北宮傳出消息,太子妃丘嬋娟驚聞東夷索美,引發胎動生產,侍候的穩婆宮女醉酒失誤,導致丘妃胎死腹中。太子傳諭,務必保丘妃平安。
同時,夏侯雲收到了魔鬼谷燕明哲發來的飛鷹傳書。
——————————。(未完待續)
ps:草原親親的大作《宋閨》,特警玩宮斗宅斗,表示木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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