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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一張大網

  林府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趙懷琰才往前走了幾步,就見林錦嫿正帶著衾息一起匆匆往府外而去。


  一側高稟見狀,笑道:「想不到衾息這麼快便得了小姐信任了。」


  「沒這麼快,方才不是說徐程青中毒么?」趙懷琰目色淡淡。


  高稟頷首:「對,要不要屬下先去看看?」


  趙懷琰淡淡看著林錦嫿的馬車離開,才道:「不必,癥結不在徐程青中毒,而在下毒之人的身上,備馬,去大理寺。」


  「是。」高稟知道王爺對林小姐的事最是上心,立即應下。


  大雨停了些,馬車快速跑動時,吹進來的風都夾著濕潤,讓人越發覺得悶煩。


  不多會兒馬車便在大理寺府衙前停下了,門口圍了不少人,林錦嫿一下馬車就看到了正在門口焦急等著的徐昭昭。


  「昭昭!」她輕喚了聲,徐昭昭看見她,才忙讓圍著的人退開,便快步上前拉著她淚眼凄凄道:「錦嫿姐姐,哥哥他……」


  「先進去看看。」林錦嫿拉著她的手便急急往裡而去。


  大理寺她已經不算陌生了,穿過左邊的垂花門再往後去,便是大人們用來暫時休憩的屋子,徐程青已經被抬了出來,放在暖榻上,魯御醫就跟在一側伺候著。


  他看著面色微黑的徐程青,只覺得是沒救了,不停的在搖頭。


  「錦嫿。」站在一側的徐夫人瞧見林錦嫿來,心裡生出一絲希望,勉強忍住淚水道:「你快來瞧瞧。」


  林錦嫿顧不得那許多禮數,連忙上前,魯御醫也讓在了一側等著看結果。


  林錦嫿的心裡也是緊張的,看著似乎沒有絲毫活氣的徐程青,慢慢去把了他的脈搏,眉心當即擰起:「拿銀針,再準備一副葯……」她迅速開出藥方,但這毒她也不陌生,就是之前毒死鄭萊的砒霜。


  一側,衾息默默看著她施針,看她開藥,沒有出聲。


  銀針刺進去后不多會兒,林錦嫿便全部拔了出來,待拔到心口部分時,越發緊張,若是此處的銀針也黑了,那便是大羅神仙在也無力回天了。


  待銀針抽出來,見針尖發亮,她才長長鬆了口氣。


  很快,葯便端了過來,林錦嫿親自盯著人把葯給他餵了下去后,才開始緊張的等待起來。砒霜之所以被人談之色變,是因為這毒實在無葯可解,她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趕在毒藥蔓延心臟前,將毒性逼停。


  衾息在一側看著她臨危不亂的模樣,輕聲提醒道:「小姐,今兒王爺送您的葯,許是能解這毒。」


  「可這毒是砒霜……」


  「王爺給您尋來的葯,就是在西夏皇宮的貴人都不一定能用到的,給這位大人解砒霜之毒綽綽有餘了。」衾息淺笑道。


  林錦嫿聽罷,立即轉頭去看墨風,墨風點頭:「奴婢這就去。」說完,便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屋子裡。


  徐夫人看了看衾息,覺得面生,不由問道:「這位是……」


  「是衾息姑姑。」林錦嫿介紹完,才起了身讓在一側道:「還勞煩姑姑替徐大人把脈。」


  衾息見她沒有頤指氣使之態,自然是樂意,點點頭,便上前去將手搭在了徐程青的脈搏上,半晌,終是露出笑意:「等靈藥取來,煎煮成了葯湯即可,只是要連續服用一個月才有可能將體內的毒全部逼出來。」


  「那王爺的那些葯夠嗎?」


  「小姐要把那等靈藥全部拿來解這毒?」衾息多少有種大材小用的感覺,沒想到林錦嫿卻點了點頭:「藥材用完能想法子再有,徐大人的命卻是只有一條。」


  衾息看著她眼裡絲毫沒有心痛吝嗇之意,心裡又是詫異,尋常大家閨秀,竟能有如此大度,實在難得,尤其是林錦嫿這等知道一味靈藥在手能起到什麼作用的人。


  見狀,她也有些佩服王爺看人的目光來,這個林小姐可不是尋常女子。


  魯御醫默默在一側看著她們兩說話,心裡嘀咕,什麼靈藥能有這等功效?難不曾是天山雪蓮之類的?


  正想著,外面又是一陣嘈雜聲,便聽到小廝大喊:「抓到下毒之人了!」


  「這麼快!」林錦嫿囑咐徐昭昭看好徐程青,才提步跑了出來,便見趙懷琰站在府衙前,一側的高稟手裡拎著一隻黑貓。


  這黑貓一雙眼睛綠茵茵的,看起來很有靈性,被人抓住絲毫不掙扎,似乎在瞄著機會逃走一般。


  她上詫異道:「王爺,這是……」


  高稟忙笑著上前解釋道:「鄭將軍牢房上有一個方寸大的窗口,王爺方才去的時候,發現那窗戶上沾著些許砒霜的粉末,覺得不對勁,便讓人蹲守在外,終於發現了這貓?」


  「是貓下毒?」跟來的官員覺得不可思議,紛紛左右商量。


  「這怎麼可能呢,不過這貓也是幫凶了。」高稟說完,把貓濕漉漉的尾巴給人看了看,上面還隱約有稀糊糊的東西,想來是被泥水沾上了。


  高稟見眾人不解,才道:「這貓尾巴上沾的就是砒霜之毒,京城之所以查不出買砒霜的是何人,是因為這貓兒熟悉砒霜的味道,回去找砒霜然後粘在身上帶回來,至於下毒之人,應該是飼養貓之人,也是守著牢房的差役之一。」說完,直接把貓兒扔了出去,這貓兒喵了一聲,便往牢房內撲去。


  高稟立即帶人跟上,不多會兒,便拎出來一個差役來。不似尋常人一般被高稟突然的抓捕嚇得面色發白,反而十分鎮定,被抓出來后,冷笑著看著趙懷琰和一側的林錦嫿:「我告訴你們,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你們死!林錦嫿,你這個妖女,你不得好死……」


  他話未說完,高稟直接押著他狠狠跪在了地上,才擔憂看著一直不動聲色的趙懷琰道:「王爺,怎麼辦?」


  趙懷琰淡看著地上的人,緩緩開口:「你受何人指使,不必你說,本王也能找到。」


  「你們——」差役咬著牙吼道:「沒有人指使我,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跟誰都沒關係。」


  「是嗎?合香呢?」趙懷琰問道。


  他一提到『合香』二字,就連林錦嫿都詫異了一下,合香不是被判了死刑么,應該是關在死囚房才對,怎麼會跟著差役扯上關係。


  趙懷琰看了看身側的林錦嫿,才直接提步往前而去,根本沒有要再聽那差役說什麼的樣子。


  差役面色發白,立即扭頭朝趙懷琰的背影喊:「你要殺就殺我,跟其他人無關……」


  「殺了。」趙懷琰淡漠留下一句,頭也不回的往裡而去。


  至於為何看出是合香,很簡單,這個差役想必是十分喜歡合香的,否則不會連原本合香綉給定南侯、而後被定南侯丟棄的香囊還要隨身帶著,但他謀害鄭萊是事實,謀害徐程青也是事實。


  高稟聞言,立即讓人把他拖下去了,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知道寧王殺的不冤枉,但對他的忌憚卻是更多,以前聽聞寧王嗜殺,現在看來,似乎也沒錯,只要有證據,便半點不留情的殺掉了。


  林錦嫿沒管這麼多,她更想知道合香是受誰指使,否則她本該心如死灰的人,怎麼還會想到再費這麼大的心思攪起波瀾?

  很快到了地牢深處,因為才下過雨,這裡潮濕陰暗,到處都可見蟑螂老鼠四處的竄。這裡是死牢,關得都是判了死刑的人,所以過來以後,也不見有人喊冤,一個個只仿若老鼠般蜷縮在角落,等著斬首的那一天。


  往前走了不遠,便看到一間稍微乾淨些的牢房,牢房裡有單獨的燈台,女子衣著乾淨的盤膝坐在草堆上,聽到有聲音來,才笑起來:「徐程青死了嗎?」


  「死不了了。」林錦嫿暗暗攥緊手心,看著她這般猖狂的樣子,面色微沉。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不過同一個法子居然能用兩次,徐程青也真是蠢。」合香淺淺一笑,睜開眼朝一側看來,待看到趙懷琰和林錦嫿站在一起時,目光說不出的複雜;「真是好啊,金童玉女。」


  「不辯駁了?」


  「還有什麼可辯駁的,寧王殿下親自過來,想必這點小計謀早就查清楚了吧。我讓人偷運進來砒霜,趁著徐程青獨處時,讓人將他打暈了把葯喂進去。」合香說完,看看了看林錦嫿,笑:」鄭萊就死的容易了些,這也多虧林小姐幫了忙,不過他也真是沒用,活著都鬥不過你一個小丫頭,用命都沒把你扳倒。」


  林錦嫿看她目光裡帶著幾分決絕,道:「是誰指使你做這些的?」


  「想知道?」合香嘴角揚起,眨了眨:「我若說是定南侯,你信嗎?」


  「定南侯被抓入大牢了。」高稟道。


  聞言,合香先是一頓,而後才大笑了起來:「我想拉個墊背的居然都沒拉到啊,罷了,林錦嫿,你要是想知道,就親自來問我吧,來地獄問我,我會告訴你的……」


  「你大膽!」高稟怒斥道,可話音才落,就看合香的嘴角已經溢出黑色的血來,儼然是她自己也服下了毒藥。


  林錦嫿實在想不通,合香當年不過受嘉才人母子一些小恩惠罷了,竟然能為了他們就這樣毅然決然捨棄自己的命,高稟見狀,忙回頭看向趙懷琰:「王爺,這怎麼辦?」


  趙懷琰卻只看向林錦嫿:「可還要繼續?」


  「不必了。」林錦嫿微微搖頭,看著合香半垂著眼皮,雖然看似看向自己,目光里卻已是到了別的地方,只道:「她敢就這樣死了,必然早就斷了自己的後路,再查怕也查不到什麼了。」


  趙懷琰見她能想明白,也不再多說,只道:「這裡陰氣重,去看看徐大人吧,剩下的本王會處理。」


  「多謝王爺。」林錦嫿感激的看他一眼,看著左右還有不少大人在,垂眸行了禮便退了下來。


  出了大牢,墨風也從林府拿了葯來,一副葯下去,徐程青脈息已經明顯好了不少了,徐夫人因此也將他帶回了徐府去,林錦嫿這才得以從大理寺出來。


  出了大理寺,看著雨後的天空已經是出現些許的太陽來,一側茂密的大樹隨風婆娑,偶爾掉落幾片葉子下來,叫人心情也順暢不少。


  林錦嫿上了馬車正準備去王府看看王汝嫣,馬車還未開動,就見公主府的人騎著馬來了。


  侍從見到她,立即翻身下了馬,朝她規矩見了禮,笑道:「林小姐,公主請您去一趟公主府。」


  林錦嫿以為是駙馬又出事了,便把衾息也一併帶上了,可等到了才發現公主府的大門已經緊緊關上了。


  她掀開車簾,微微怔了一下,就聽得一道清脆聲音傳來:「錦嫿!」


  林錦嫿挑挑眉,到底還是下了馬車,看著不遠處站著的人,換了身墨色的長衫,清瘦了些,一雙眼睛熠熠生光,好似能把人看穿似得:「郡王爺,公主和老夫人呢?」


  「爹娘跟祖母去宮裡拜別了,一會兒就來。」凌未野上前幾步走到林錦嫿跟前笑道。


  「你們今日就啟程了?」林錦嫿問道。她本以為至少要等駙馬的傷勢穩定一些,沒曾想竟這麼急。


  凌未野點點頭:「爹爹說再耽擱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了,左右去離陀島只需要繞到隔壁的燕國,再走南疆就能到了,一路都有平坦的官道和驛站,不妨事的,而且娘和祖母請了好些個大夫跟著,你又開了方子,必然不會出事。」


  林錦嫿聽他們都做好了安排,也不多說了,只笑笑;「那我先提前預祝你們一帆風順了。」


  話落,便聽得車軲轆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林錦嫿轉頭看去,一輛低調的素色大馬車已經在跟前停下了。


  車簾掀開,端慧跟駙馬坐在裡面。


  駙馬看到林錦嫿,嘴巴動了動,只說出一句『多謝』,反而是端慧顯得不計前嫌,高興的看了眼林錦嫿,道:「此番多虧了你。」


  「公主客氣了。」林錦嫿哪裡敢白受她的謝意。


  端慧看她如此,只道:「我已經跟皇兄和母后說了,收你為義女,郡主的封號我也幫你請了,不日便會冊封下來。」


  凌未野一聽,當即不高興了:「娘,您什麼時候做的這個決定,錦嫿怎麼能做我姐姐呢!」


  端慧看了他一眼,也不管,只對林錦嫿高傲道:「你也不必太感恩戴德,雖然收你為義女,但我不會允許你叫我娘的。」說罷,帘子一放就不看她了。


  林錦嫿知道她這傲嬌脾氣,也只挑挑眉,朝後面的馬車看去,凌老夫人正慈愛的看過來。


  林錦嫿上前幾步乖巧見了禮,才道:「老夫人一路順風。」


  「多謝。」老夫人說完,愛憐的看了看她,笑著嘆了口氣:「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在這京城,爭鬥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你自己要萬分小心些。」


  「是。」林錦嫿聽到這關切的話,心裡暖流涌過,即便知道這善意是自己屢次搭救了駙馬換來的,她仍舊覺得舒坦。她怕就怕,那些捂不熱的蛇和喂不飽的白眼狼。


  寒暄一番,終於還是告辭了。


  凌未野走時死活不認林錦嫿這個姐姐,不過所有人都只當做是小孩子鬧脾氣了。


  等公主府的人送走,已經是過了晌午。


  衾息在一側把這些都看在眼裡,再看看目光淡泊的林錦嫿,也是多了些喜歡。尋常她這般大的女子,除了弦月公主,她還真未見過如她一般遇事不慌,臨危不亂,來事不怕,受寵不驕的,此等人,若非天性淡泊,便是早已經歷過大風大浪,已不在乎這些小節了。


  「去翠鳴居吧。」林錦嫿聽著身後阿寶肚子咕咕叫了半晌,自己也覺得餓了。


  阿寶興奮的兩眼都亮了,別人家的小姐她不知道,反正跟著她家小姐走,不管去多貴的酒樓,都少不了他們這些下人一頓好的。


  林錦嫿最主要的,還是想跟衾息談談徐程青的病,順便也探探西夏的消息,她總覺得,她總有一日要跟西夏深入接觸的。


  翠鳴居生意依舊好,不過這次她們很幸運的定到了一個雅間。


  雅間比大堂安靜不少,屋子裡陳設更是講究乾淨。


  一頓飯畢,林錦嫿才跟衾息問起西夏的事來,衾息喜歡這個新主子,話自然也不藏著掖著,該說的都說了。


  林錦嫿還要在問,耳邊則是隱隱傳來一陣哀樂,不多會兒,這哀樂聲就大了起來。


  她推開窗往下看去,便見數十個身著白衣的人正一面灑著冥紙一面抬著棺材往前走,行動緩緩。


  「誰家辦喪事?」林錦嫿問道,如此大陣仗,應該是京城的大官才是,可前幾日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


  墨風立即下去探問了,不多會兒,便快步跑了上來,道:「是吏部尚書羅家。」


  「羅家?」林錦嫿眉心微擰,羅家不是汝嫣的外祖家么,難不成是羅老夫人過世了?


  她站在窗邊朝底下看,但這兩日並未聽汝嫣提到羅老夫人過世的事,就算要下葬,應該也要停棺三日供人去弔唁才是,怎麼人一死就忽然要拉出去埋了?


  正想著,人群里忽然衝出來個人,目標明確的就朝棺材撞了去,棺材被撞落在地,本該封死的棺材蓋卻翻開滾落在了一側,同時棺材裡面也跑出兩個大活人來。


  「鬼啊——!」


  百姓們嚇壞了,四處躲,就聽得方才那撞棺材的人大聲喊起來:「不是鬼,是藏起來的蠻夷刺客!」


  「什麼?」墨風在一側輕呼一聲:「才聽聞蠻夷在西南開戰,怎麼會有人溜到了京城來,還出現在了羅老夫人的棺材里。


  林錦嫿瞥了眼那棺材,見羅老夫人的屍體也的確是在,面色微微沉了下來:「立即備馬,我們去羅府。」


  墨風見她好似猜到什麼,不敢耽擱,立即去備了馬車。


  翠鳴居距離羅府有點遠,繞過了好幾條街才到羅府門口,但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有人已經拿著聖旨站在門口了。


  「羅府窩藏蠻夷刺客,乃謀反之舉,誰敢求饒,一律按謀反罪論處!」


  林錦嫿看著那傳旨的一身蟒袍的人,微微皺眉:「這是才被冊封為軒王的四皇子?」前世的四皇子誕下皇孫后並沒有折騰出水花,這輩子怎麼也出來蹦躂了?


  「嗯,就是他。」墨風輕聲道。


  林錦嫿看著羅大人和羅夫人被人綁著推搡著出來,心中微沉,羅家跟王家是姻親,以王御史的脾氣,一定會上奏求情的,但皇帝生性多疑,如此一來,王家怕也要捲入其中,王家如今又才跟林家結親……


  幕後設計這一出的人,還真是一箭三雕。


  「馬上掉頭去王府。」


  「是。」


  羅府距離王府不算太遠,馬車一路跑得急,很快便趕到了王家。


  王家門口已經有小廝在備馬車了,想來王御史是準備入宮求情了,林錦嫿見狀,掀了車簾便直接跳下了馬車,幾步跑到馬車跟前,忙道:「王大人。」


  王御史正欲出發,聽到聲音,掀開車簾一瞧,見是她,不由道:「林小姐,你這是……」


  「大人可是要入宮為羅大人求情?」林錦嫿知道時間緊急,直接了當道。


  王御史面色凝重了些,只看她道:「這件事林家最好不要卷進來……」


  林錦嫿看著他好似知道這是陷阱的樣子,道:「王大人,此番羅大人被抓,必然是有證據的,你這樣貿然過去求情,只怕皇上會誤認為你是同謀。」


  「就算如此,我也要去,我是言官,有什麼便說什麼,不得對聖上有半點隱瞞,林小姐,聽聞徐大人上午中毒至今未醒,你還是去徐府看看吧。」說罷,放下車簾,立即讓人駕著馬車走了。


  墨風見此,也氣道:「這王大人怎麼這麼倔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想來羅家此番必定是十分兇險了。」林錦嫿說完,便覺一側有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轉身看過去,卻並沒有見到什麼奇怪的人。


  不多會兒,王汝嫣跟王夫人一道出來了,瞧見她在,才上前:「錦嫿,你怎麼來了。」


  「剛好路過。」林錦嫿不想表現的太凝重而嚇到她們,看到王汝嫣頭上的玉簪,是昨兒哥哥給她戴上的,淺笑道:「這簪子真好看,水潤瑩透,跟你極配。」


  王汝嫣羞澀的垂眸。


  王夫人勉強笑了笑,只對她道:「林小姐,這幾日你們還是不要來王家了,先暫時避一避嫌吧。」


  林錦嫿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但越是這種時候,想要對王家下手的人就越多,尤其還有一個心懷怨恨的陶家,而且以哥哥的性子,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不必擔心我,只是這件事涉及謀反,皇上聖旨已下,等王大人回來,你們一定要勸住他,最好這幾日稱病在家。」


  「你也知道爹爹的性子,如今外祖母剛過世,舅舅舅母又被抓走,他哪裡能坐視不理。」王汝嫣無奈道。


  「謀反乃是皇上定的,當初爹爹便因為沾了個邊就被撤去兵權官職貶為庶民,這還是寧王殿下求情的結果……」林錦嫿沒把話說得太明白,皇上性子多疑又無情,這是誰都知道的。她想了想,道:「我遲些讓墨風送些藥茶來,泡進茶里嘗不出異味,不過用過後人會變得昏昏沉沉,雖然這法子損了些,總好過王大人此番惹怒聖顏。」


  王夫人眼眶微微發澀,還是點了點頭,感激看她:「麻煩你了。」


  「不打緊,至於羅家這件事,寧王殿下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們這幾日都小心些便是。」林錦嫿道。


  王夫人越發感激的看了眼林錦嫿,不再多言。


  林錦嫿看著天色漸晚,知道這段時日趙傾回了京城,她不宜在外逗留,這才離開了。


  等她一走,王夫人才欣慰的拍拍王汝嫣的手,嘆息道:「林家的兒女都是好的,以前是為娘的眼拙了。」


  「娘……」王汝嫣知道她在指什麼,只不過以前那般的恨意她已經沒了。


  母女兩正溫情的時候,一道佝僂著的人影則是慢慢靠近了,拿帕子捂著口鼻重重咳了幾聲,才抬起灰白無神的眼睛看著她們,道:「娘,嫣兒,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王汝嫣看到他來,既恨,又因為他用了自己的毒藥而變成如今這鬼樣子而後悔,頓了頓,才道:「羅家出事了。」


  「是嗎?是不是惡有惡報?」王暉遠目光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妹妹,看著她髮髻上的簪子,眯起眼睛細細看了看,才笑道:「這簪子真合你,林錦澄送的吧?」


  王夫人看他言行怪異,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遠兒,你身子不好,就在房裡歇著吧,等嫣兒出嫁了,興許林小姐會肯為你治一治。」她也想好了,等嫣兒嫁去了林府,她再請林錦嫿來給王暉遠看看,若是能治好就治,若是治不好,也只能當做是報應了。


  王暉遠聞言,桀桀笑了起來,嚇得一旁扶著他的丫環都差點哭出來。


  王暉遠只直直看著王汝嫣,詭異笑道:「娘,你何必費那個心思?只要嫣兒一句話,林錦嫿就會來給我治病的,對嗎嫣兒?」


  「大哥糊塗了,還是好生歇著吧。」王汝嫣總覺得他這話裡帶著諷刺。


  「我可沒糊塗,你把林錦澄迷得七葷八素,還沒跟他上。床……」


  「混賬!」王夫人不等他說完,便氣的呵斥出聲。


  王暉遠被呵斥的一怔,反而笑得越發凄涼起來:「罷了,這王家早已容不下我,即便我是為了你們好。既然你們都不領情,那就罷了。不過嫣兒,哥哥提前預祝你大婚順利。」


  王汝嫣看著他冰寒的眼神,暗暗攥緊顫抖的手,沒再出聲。


  入夜,白日的涼爽過去,到了晚上便悶熱起來。


  林錦嫿讓墨月墨風去打聽羅家的事,便打了溫熱的水泡在了浴盆里,開始細細回想起今日的事來,這是她的習慣,總喜歡在睡前將這些事都細細捋一遍,如同繃緊的弦,半分不敢鬆懈。


  正想著,窗戶一動,她立即起了身扯過一邊的浴袍穿上小心躲在了一側垂下的帘子後面。


  半夜喜歡悄悄闖進來,雖然只有趙懷琰,但趙懷琰的動作素來輕巧,不會發出這等聲響來,這次來的人明顯笨拙些。


  她等了沒多久,就看到一道黑影慢慢往這裡靠近了。


  她想起墨風被打發出去了,墨雪至今還在莊子上沒回來,阿寶雖然在外守著,但等她喊出聲,怕也晚了。


  她裹緊浴袍一動不敢動,等那人影完全走了進來,才小心的透過帘子看了去,果真是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探了探浴盆里的水溫,瞭然笑起來。水溫尚熱,裡間沒人,那人必是藏在了這浴房裡。


  他看著四周垂下的帷幔,開始慢慢尋去,林錦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她就一件浴袍在身,連蠟丸都沒有,若是被他發現,只能拚死一搏了。


  正想著,遮擋著她的帘子已經被猛然扯了起來,她這才抬眼朝來人看去,可那雙丹鳳眼,她死也認得!


  「景王,你瘋了!」


  她寒聲看著面前的人,心中恨意沉沉,怎麼,還想著要毀了自己的清白,只能委身於他么,這輩子她就是死他也別想。


  趙闞看著面前的人,因為熱水的熏蒸,臉蛋泛紅,髮絲被熱水濡濕,順著耳際落到脖頸,彷彿還有水滴慢慢順著滑落,一雙眼睛霧氣蒙蒙,好似才承歡過的姿態,紅唇帶著薄怒微微抿起,好看的恨不得讓人一口吃下去。


  她的手緊緊捏著身上單薄的浴袍,白色的浴袍早已被為擦乾的水濡濕,身體的曲線彷彿已經可以看見……


  只看到這裡,他體內的邪火都往身下涌了去。


  「若再得不到你,我真的要瘋了,林錦嫿,你嫁給我吧!」趙闞說完,便是死死捏住她的手腕朝她脖子親來。


  林錦嫿的膝蓋狠狠往上一提,他未曾防備,當即疼的面色煞白,但仍舊不肯鬆開手,只咬牙切齒看她:「傷了我,你想守活寡嗎?」


  「你哪裡來的自信我會給你守活寡?即便今日你得逞了,我也不會嫁給你!」林錦嫿紅著眼,心裡卻已經開始害怕。若是他真的得逞了,她該怎麼面對懷琰?


  「不嫁給我,你還想嫁給其他男人?」


  「嫁給路邊的阿貓阿狗也沒你的份!」林錦嫿說完,看著他死死抓著自己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了下去,可他竟是哼都不哼一聲,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林錦嫿腦子裡開始快速轉起來,頭上還有一支簪子,實在躲不過,一會兒他強行來時便跟他同歸於盡……


  只是,她真的不甘心,她的錦繡人生,她的懷琰……


  正在她反覆考慮著同歸於盡的時候,耳際一陣寒風掠過,轉瞬便聽到趙闞的悶哼聲,空氣里也傳來一股血腥味,而她也落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懷琰……」林錦嫿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清香,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里,想也沒想,便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緊緊抱住了。


  趙闞捂著被划傷的胳膊,看著面前的林錦嫿,氣得咬牙:「林錦嫿,你不知廉恥!」


  林錦嫿不理他,她要他看清楚,自己現在一心只有懷琰,這輩子也只會有懷琰,廉不廉恥,誰在乎。


  「本王就當你從沒來過,滾。」趙懷琰抱好懷裡的人,冷漠看著面前帶著面具的趙闞,語氣里已帶上了殺意。


  「你……」趙闞還要開口,可趙懷琰手裡的劍嗖的一聲便掠過趙闞的耳際,斬下了他的一縷頭髮。


  趙闞看著林錦嫿依舊緊緊抱著趙懷琰不撒手,只覺得心中難受至極:「我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手的!」反正要爭,不如現在就挑明了爭。


  趙懷琰冷淡睨著他,未曾出聲。趙闞想爭,也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趙闞見他竟然無視自己,氣得額前青筋暴起,再看不下去林錦嫿跟他親昵,轉頭便離開了。


  等他一走,趙懷琰才看向懷裡的人:「他可傷了你?」


  「沒有。」林錦嫿微微鬆了口氣,不過方才她真是沒想到趙闞竟然瘋狂至此,這種局勢下,還敢孤身闖入林府,真是不要命了。


  「是我疏忽。」


  「不怪王爺,是趙闞瘋了。」林錦嫿抬眼看著他眼裡的慶幸,淺淺一笑:「好在王爺來的及時。」


  「林錦澄何時迎娶王小姐?」趙懷琰能感受到她方才抱著自己時,隔著薄薄衣衫而貼在自己身上的柔軟,不由問道。


  林錦嫿不解,卻還是道:「哥哥怕耽誤我的婚事,所以提前定在下個月……」


  「想來他將你的婚事也準備妥當了。」


  「差不多吧。」


  「嗯,一娶一嫁,雙喜臨門。」趙懷琰看了她一眼,深深道。


  林錦嫿忽然明白過來他是打算提前婚期,不由面上一熱往他脖頸鑽去,可鑽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浴袍,而且因為羞澀緊張,已經濡濕了不少,如今緊緊貼著他……


  她臉上爆紅,也顧不得趙懷琰怎麼想,死活也不肯把頭抬起來了。


  不過這一夜,又成了手累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林錦嫿迷迷糊糊聽到趙懷琰在外跟高稟吩咐的聲音,語氣里略帶著幾分怒意,想來是為了昨晚的事,但她太累了,勉強聽了幾句,又被瞌睡蟲拉回了夢鄉,一覺睡到天色大亮,才終於起了身。


  羅家的事情很快有了眉目,她坐在廊下看阿寶曬花茶,才聽墨月道:「是有人秘密潛入宮中差點刺殺了皇上,因為這件事,皇上才秘密派了軒王調查的,不過羅老夫人的死似乎真的是個意外,只是為何沒有停靈就要下葬,怕也只有羅大人自己清楚了。」


  林錦嫿想了想,才道:「許還是要去見見羅大人才行。」


  「現在問題是羅大人是重刑犯,由軒王府跟大理寺的人同時看押,徐大人不在,尋常人根本見不到羅大人。」墨月為難道。


  「那可能跟那些衙役們打聽些什麼?」


  「奴婢已經吩咐花生去辦了,不過聽聞軒王管得嚴,也不知能問出多少來。」墨月道。


  林錦嫿揉揉眉心,只道:「先問著吧,遲些再說。」羅府既然定的是謀反大罪,想必也不會輕易就處置了。


  「王家呢?」林錦嫿忽又問道。


  說到這兒,阿寶翻了翻自己的花茶,笑起來:「公子一早就直奔王家去了,聽聞昨兒王大人回府後就病了,告了假在家呢。」


  林錦嫿見阿寶說得頭頭是道,扭頭笑問她:「這事兒你也知道了?」


  「可不是,府里的下人們最近都在議論這事兒呢,還說什麼蠻夷的人刺殺皇上也是跟京里的人勾結了的……」阿寶一句句說來,旁人還沒聽出異常,林錦嫿卻是越聽心越涼,這等事情宮裡都還沒個論斷,林府的下人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還說的頭頭是道,彷彿就是在林府發生過一般。


  她面色微沉,當即道:「立即吩咐下去,找到傳出這些話的下人立即帶來見我,其他人再敢提一個字,立即掌嘴八十,罰月錢一年!」


  阿寶聽到這話,手都一抖,忙捂緊了嘴巴。


  墨風見事情嚴重起來,立即帶了人下去查了。


  墨月在一側小心道:「小姐,您是覺得這話是故意有人傳的?」


  「嗯,你去王家徐家看看,是不是也有下人在說些類似的話,若是有,你立即告知舅母和王夫人。」林錦嫿心中惴惴,難不成這次真是有人撒了大網下來打算把他們一網打盡?若是如此,那此人的心機實在可怕。


  想完,她覺得不安,不等墨風回來,起了身便要先出門,可不等走出門,太后的懿旨便來了。


  傳旨的公公高興的看她,笑道:「林小姐真是好福氣,如今得蒙太后恩賞為淳和郡主,往後可更要謹言慎行,為眾女子表率。」


  淳和?


  林錦嫿心中淡淡:「臣女謝太後娘娘賞。」


  「郡主不必多禮。太后還有口諭,過幾日便是太後生辰了,郡主便即刻入宮伺候在側,直到生辰宴結束吧。」公公將懿旨交到她手裡,才笑道。


  林錦嫿接過懿旨的手稍稍停住,抬眼看笑得燦爛的公公,道:「公公的意思是,現在就入宮?」


  「怎麼,郡主不樂意?」


  「臣女不敢,請公公稍後,臣女先回去準備幾套換洗的衣裳……」


  「不必了,太後娘娘早就給您備了新的,郡主請吧。」公公說罷,側過身,一溜兒的宮女已經迎了過來。


  林錦嫿知道這是避無可避了,但太后好歹也打著吃齋念佛的口號,大張旗鼓叫她去,應該也不會出大事才是,只是她看著這彷彿只會笑的公公,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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