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我就娶你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后,還在梳妝打扮,周媽便走了進來,偷偷在我耳邊說:「小姐,您趕緊下樓吧。」


  我聽出了周媽語氣里的不對勁,拿梳子的手停了停,便側臉看向周媽。


  她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說:「人放出來了,今天早上六點走的。」


  我沒想到如此之快,放下手上的數字,看向周媽問:「真的嗎?」


  周媽無比肯定的說:「對,我一直按照您的話,在外邊盯著呢。」


  我說:「有沒有人跟著?」


  周媽說:「沒有,他一個人下的山。」


  我沒想到穆鏡遲竟然會放得如此簡單,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不像是他的辦事風格,也許他表面上答應我殺了宋醇,可私底下又派謝東把宋醇殺了呢?畢竟出了穆家的門,他死在什麼角落,都和他沒了干係。


  為了安全起見,我迅速放下手上的梳子,便朝著樓下走了去,我拿起電話給宋醇住的地方播了通電話,如果六點走的,那麼現在他應該也到家了,電話響了很差,幾乎是最後一聲,電話那端才傳來男人的一句:「喂。」


  是宋醇的聲音,確實是宋醇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我鬆了好大一口氣,想說什麼,可是一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好半晌才擠出一句:「你……現在怎麼樣?」


  宋醇倒是比我鎮定多了,他很平靜的說:「穆鏡遲放了我。」


  我說:「我知道。」


  我們同一時間沉默了一會兒,我剛想問他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他便先我開口說:「我才出了酒店門口,就被抓了,你是不是泄露了什麼?」


  他這句話問的很平常,我卻聽出幾分懷疑的味道,我握住電話的手一緊,便沉聲問:「你什麼意思?」


  宋醇說:「如果沒有泄露,不然不可能知曉得如此之快,可我這邊的計劃很嚴密,絕對沒有任何馬腳泄露,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清野……」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問出了一句:「你是不是捨不得殺了穆鏡遲。」


  他終於問出了心內的所想,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半點感覺,只覺得是麻木,對,陣陣的麻木。


  我緊了緊嗓音說:「你是這樣想的嗎。」


  他沒有說話。


  我笑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疲憊,我說:「這件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不是顯而易見嗎?你以為穆鏡遲這麼好殺?我告訴你,宋醇,這天下想要殺穆鏡遲的人多著,並不止你一個,當初你們決定殺穆鏡遲這件事情,本就魯莽,現在會有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正常嗎?」


  我揉了揉眉心說:「穆鏡遲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至於他是什麼時候察覺的,我也不清楚,總之你不用再懷疑什麼,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昨天本來是有機會走的,可是……」


  我話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說太多反而讓自己成了個笑話。


  宋醇過了半晌,才說了句:「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在為了什麼而道歉,是為了懷疑我,還是我那半截未說出的話。


  接著,他又說:「這次的決定是魯莽了,不過你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我——」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有些不耐煩打斷他說:「不用說太多了,我知道了。」


  我不想聽他說太多,剛要掛斷電話,裡面便模模糊糊傳來一句:「我就娶你。」


  我即將扣話筒的手一頓,我有好半晌沒有動,良久,我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掛斷了這通電話。


  之後我心情都不是太好,懨懨的,對一切都提不起什麼勁,回到房間后,便在床上趟了一整天,到達下午時,周媽以為我生病了,喚了我好幾次都不理,大約沒多久就去找了穆鏡遲。


  穆鏡遲處理完手頭上的公事,便來了我房間,房間內當時一個人也沒有,他坐在我床邊一直都沒有說話,我也沒有看他,更沒有理他。


  一切都靜悄悄的,我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死聲。


  穆鏡遲用手撥了撥我覆住臉的長發,他沒有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只是輕聲說:「睡了一天了,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周媽煮了你最愛的脆骨。」


  我不動,只是閉著眼睛。


  穆鏡遲伸出手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抱在腿上,我整個人懨懨的蜷縮在她懷裡。


  他手撫摸著我,聲音如水一般溫柔說:「鐵定是在家裡悶壞了,晚上帶你出門,怎樣?」


  我動了動眼皮,沒有睜開眼。


  他笑了,笑著說:「今天奎城有廟會活動,很熱鬧,小時候你不是最愛去那種地方玩嗎?」


  我終於在他懷裡睜開了眼,我仰著頭看向他問:「真的?你要帶我出門?」


  穆鏡遲的皮膚很好,無論是怎樣的天氣,在燈光下看上去總有點透明,他眉目秀氣,卻有雙要命的桃花眼,看人的時候,總覺含情脈脈,自帶三分笑,讓人轉不開視線。


  他也低頭凝視著我,嘴角的笑意未散,他說:「嗯,不讓我陪你?」


  我雙手纏著他脖子,整個人懶懶的掛在他身上說:「好,那你抱我下樓,我不想動。」


  他見我身上還穿著睡衣,便問:「不換衣服嗎?」


  我在他脖子處蹭了蹭,任性的說:「不換,反正又沒人看我。」


  他胸口發出一聲低笑,他沒說話,只是對門口候著的周媽說:「拿件襖子。」


  周媽見我這樣粘著穆鏡遲,大約是覺得不妥,小聲說了句:「先生,您身子……」


  穆鏡遲說了句:「不礙事。」便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帶著我朝樓下走了去。


  我整個人如樹袋熊一般掛在他身上,腳上也沒有穿鞋襪,光溜溜的赤著腳。


  周媽見了,終是不敢多說什麼,趕忙去柜子內替我拿了件大襖,追了出來,跟在了我身後。


  等穆鏡遲抱著我從樓上下來時,王淑儀已經招呼著家裡的僕人準備晚餐了,見我整個人掛在穆鏡遲身上,她當即想說什麼。


  穆鏡遲已經堵住了她的話:「晚餐不用準備了,備車,去奎城。」


  王淑儀快速走了過來,她說:「可是您身子,這天氣冷,奎城現在是廟會,出門……」


  穆鏡遲看也沒有看他,接過周媽遞過來的襖子,笑著裹在我身上說:「襪子沒穿。」


  我在他身上晃蕩了兩下腿,哼哼了兩聲,不說話,穆鏡遲笑了笑,然後,周媽便走了上來迅速替我套上了襪子。


  穆鏡遲把襖裹在我身上后,便抱著我朝大門口走了去。


  他已經很多年沒出過門,上一次出門還是為了去袁成軍那裡撈我,回來還病了好幾天,這次出門,自然是整個穆家都驚動了,周媽在一旁一片焦急之色,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敢說話,便跑到了王淑儀面前,大約是讓她勸勸。


  可王淑儀只是站在那裡瞧著我們,終是一句話都未說,然後又對周媽說:「我去拿個暖手壺。」


  周媽見王淑儀都沒辦法,只能無奈了。


  等穆鏡遲抱著我上了車后,王淑儀也跟了上來,將手爐遞給了穆鏡遲,穆鏡遲遞給了我,我靠在他胸口,撥弄暖手壺上的穗子,對王淑儀說:「淑儀姐姐,你也要去嗎?」


  王淑儀沒想到我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穆鏡遲。


  穆鏡遲視線在我纏著脖子的長發上,他對王淑儀說:「只是帶她出門散散心,不會有問題,不用跟著。」


  王淑儀皺眉說:「可是——」


  穆鏡遲看了她一眼,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低垂著眼眸說了聲:「是。」


  王淑儀推門下了車,等她離開后,我惡作劇一般窩在他脖子上,親了親他的下巴,剛想看他什麼表情,剛想去親第二下,他已經捏住了我臉說:「不準胡鬧。」


  我笑嘻嘻的說:「你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好?」


  穆鏡遲問:「難道我平時,對你不好嗎?」


  我說:「你平時可不會這麼抱。」


  穆鏡遲替我將脖子上的披風扣子扣好,淡笑說:「瞧你小人得志的模樣。」


  他指的是我剛才讓他抱我下樓,是為了故意氣王淑儀的事情,沒想到被他瞧了出來,我也不掩飾,還很開心說:「反正我就不喜歡她。」


  穆鏡遲說:「她沒得罪過你,怎得就招你討厭了。」


  我在他懷中換了個位置,小小的哼了一聲,背對著他說:「反正我就不喜歡他。」


  穆鏡遲見我如此,只是嘴角含著笑,捏住我耳朵說:「以後不準再和她耍小性子,她畢竟照顧了你這麼多年。」


  我將他手打掉,從他懷中坐了起來說:「也就是你覺得我對她過分?」


  我把暖手爐丟在他手上說:「你既然這樣護著她,那我以後不和她說話就是。」


  他笑意盈盈望向我:「生氣了?」


  我沒說話,只是胡亂扯著衣袖。


  穆鏡遲忽然挨在我耳邊說:「真是被我慣壞了,以後便不同你戲弄她就是。」


  我一聽急了,伸手就要去掐他脖子,他開懷大笑了出來,握住了我手,說:「看你以後還說我護著她。」


  我氣死了,捶著他說:「你要是不讓我氣他,我就氣你。」


  穆鏡遲聲音里的笑意加深,他撅著我下巴,又再次說了句:「小人得志。」


  我生氣的瞪著他。


  他看了我一會,在我鼻尖上吻了吻,然後把摟在了懷裡。


  之後車子到達奎城,那裡正是廟會最熱鬧的時候,我瘋了一樣在滿是人來人往的大街跑著,穆鏡遲就跟在我身後,無奈的笑著,時不時說上幾句小心。


  當我停在一家面具前,我從架子上拿了個狐狸面具戴在臉上,然後對離我一米遠的穆鏡遲說:「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臉上也帶著一個這樣的面具。」


  他站在那沒有動,燈火耀著的他,眉目清朗極了。


  我說:「那時候我六歲,和王淑儀偷偷跑出來玩,我們走散了。」


  他走了上來,我用手比劃著說:「那時候我才這麼高,你走到了我面前,然後蹲在了我面前。」


  正當我興緻勃勃的想繼續說著,他忽然同我蹲了下來,如很多年以前那年燈會一般,緩緩揭開了我臉上的面具,笑著說:「誰家的小娃娃走丟了,哭得這樣慘。」


  接著,他將我面具重新覆上,在我眉心落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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