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懷孕

  我說:「那你說要我怎樣償還?」


  他說:「任何人都有資格和我來談償還二字,唯獨你。」


  穆鏡遲放下茶杯冷笑說:「好好給我跪著,一直跪到你反省為止。」


  接著他便不再看我,起身進了里隔。


  我一直跪到晚上十一點,穆鏡遲才從房間走出來,站在我面前問:「反省清楚了嗎?還要跟我斷絕關係嗎?」


  我跪在那沒有動,對於他的問話,只是倔強的仰起頭,不發一言。


  穆鏡遲笑著說:「看來這是還沒反省清楚,那就繼續反省,我說過,你什麼時候反省明白,什麼時候就可以離開。」


  接著他不再多言,轉身又進了房。


  沒多久周管家來了一趟,平時周管家不是太喜歡我,今天卻不知怎的,竟然難得站在我身邊說了句:「小姐,別倔了,好好認個錯。回去休息吧。」


  我沒有回答周管家,只是當他不存在。


  他見我不理他,便也沒再多停留,繼續朝著穆鏡遲的房間走了去。


  後來一切都靜悄悄的,屋內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在陪著我。


  大約是太晚了,碧玉和青兒見我許久都沒有回來,當即便找來了這裡,她們見我跪在廳外,均是大驚,剛想來扶我,沒想到周管家竟然已經從穆鏡遲的房間走了出來。


  他瞧了碧玉跟青兒一眼說:「你們回去吧,這邊沒你們什麼事。」


  青兒不是很明白問:「可是先生為什麼突然要罰小姐?」


  周管家說:「這不是你們該問的,回去吧。」


  碧玉和青兒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了我一眼,見我跪在那裡不發一言,她們也沒有辦法,只能聽了周管家的話從這裡離開了。


  碧玉和青兒離開后,周管家也離開了。


  又過了幾個小時,大約是凌晨兩三的時候,穆鏡遲再次從房間走了出來問:「怎麼,還是沒反省清楚?」


  我冷笑說:「如果你讓我跪著,就算是償還的代價,那我寧願跪死在這。」


  他聽到我這句話,嘴角也帶著笑,可是燈光下的眉眼卻儘是陰鬱,他說:「很好,既然有如此大的決心,那你繼續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決心。」


  說完,他又再一次進了房間,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這一跪直接跪到了大天亮,穆鏡遲從房間內出來,我也沒有動一分。


  整間屋子的人,幾乎當我不存在一般,該幹嘛幹嘛,王淑儀端著水進來替穆鏡遲洗漱,當她將熱毛巾從盆里擰乾后,遞給穆鏡遲后,便問:「先生,是不是該讓小姐起來了。」


  穆鏡遲看都沒有看我,用手擦拭著雙手說:「不急,她喜歡跪,便讓她繼續跪著。」


  王淑儀不敢再說話,接過穆鏡遲用完的毛巾后,便轉手遞給了一旁的丫鬟,走了上去替他整理衣襟。


  之後到用早餐時,袁成軍的丫鬟便過來了一趟,說是前廳開飯了,請穆鏡遲過去。


  在袁成軍的丫鬟說完這句話后,青兒跟碧玉也再次走了來,全都看向穆鏡遲,穆鏡遲大約也思量著袁家的關係,便讓碧玉和青兒扶我起來。


  青兒跟碧玉鬆了一口氣,便迅速走了上來扶我,我也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青兒跟碧玉扶我時,我也順勢站了起來。


  誰知道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摔在了地下,青兒和碧玉驚呼了一聲:「小姐!」


  所有人全朝我這端看了過來,包括穆鏡遲,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碧玉和青兒只能再次將我從地下扶起,青兒見我面色慘白,便哭著問:「小姐,您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說:「沒事。」然後又對她們說:「扶我走吧。」


  她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將我從穆鏡遲房間扶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間后,碧玉問青兒,為什麼穆鏡遲才來承德便要懲罰我。


  青兒似乎也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便搖了搖頭,然後繼續用熱毛巾替我敷著膝蓋。


  碧玉憤憤的說:「先生也太狠了,以為他來這裡,小姐的處境就會好些,沒想到才剛來,就如此對待小姐。」


  青兒沉默了一會兒,也很是不解的問我:「小姐,您可是惹怒了先生?」


  我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說:「好了,我還要趕去大廳那邊用餐,敷快些。」


  碧玉和青兒也不敢多說什麼,便蹲在我身下,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到達大廳,所有人已經全都到齊了,穆鏡遲也在,他正在和袁成軍交談,袁成軍身邊坐著袁太太王鶴慶,她見我來了,便笑著朝我招手說:「清野,這邊來坐。」


  她今天熱情的有些過分,大約是因為穆鏡遲在,我笑了一聲,便朝王鶴慶走了去,剛坐下,她便握住我手問:「你今天臉色怎麼不是很好?昨晚沒睡好嗎?」


  坐在我對面的穆鏡遲看了我一眼,便讓青兒給我盛了碗湯,青兒應答了一聲,沒敢耽誤,便迅速替我盛了碗熱湯。


  這個時候,坐在穆鏡遲身邊的袁成軍,放下手上的茶杯問:「聽說,昨晚你罰清野跪了一夜?」


  面對袁成軍的話,穆鏡遲波瀾不驚的回:「問她這段時間為何沒給我回信,她倔脾氣上來了,和我頂撞了兩句,便罰了她。」


  誰知道,最先大驚小怪的卻是袁太太,她驚訝的說:「罰了一晚上?」


  穆鏡遲看向她笑了笑,說:「是一晚上。」她見袁太太表情有些怪異,便又問:「有不妥嗎?」


  袁太太乾乾笑了兩聲說:「沒、沒有。」


  這時候袁成軍在一旁插話說:「等會兒有玄機大師的論經會,鏡遲可要跟我去聽上一聽?」


  穆鏡遲輕笑說:「素聞玄機大師在這方面造詣深厚,自當是要見上一見。」


  袁成軍聽后便爽朗一笑,之後便一直和穆鏡遲談論佛經方面的事情。


  這頓飯用到十點,因為穆鏡遲要和袁成軍去聽講佛,於是我們這些人,自然便各自散去,我回到房間后,碧玉和青兒便服侍著我更衣,兩人都心事重重。


  不過我並未戳破,換好衣服后便上了床休息,這一覺睡得模模糊糊,並不是特別的沉。


  隱約聽見碧玉在門外,問青兒是否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穆鏡遲。


  青兒當即便是一句:「你不要命了?還想不想活了?」


  青兒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碧玉卻哭著說:「這件事情我們難道要瞞著先生嗎?」


  青兒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事情已經成為了事實,說再多也沒有用,小姐如果不說話,我們便也不說話。」


  碧玉哭得抽搭說:「可是、可是……」


  正當兩人說著話時,門外忽然傳來翠紅一句:「碧玉姐姐!青兒姐姐!先生來了!」


  門外一陣慌亂,緊接著便傳來青兒和碧玉整整齊齊一句:「先生。」


  大約是穆鏡遲來了,他聲音過了一會兒傳了過來問:「小姐醒了嗎?」


  碧玉最先回答說:「小姐還在屋內午休呢。」


  穆鏡遲問:「睡了多久了。」


  青兒說:「早膳用完后,便睡到如今。」


  緊接著門便被推開,穆鏡遲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在我床前站了一會兒,接著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說:「去預備晚膳,要粥,她胃一向不是很好。」


  青兒回了一聲是。


  接著便迅速走了出去,沒多久碧玉便端了一杯茶過來,搖搖晃晃,連看都不敢看穆鏡遲。


  而穆鏡遲接過那杯茶后,只是如往常一般,拂了拂茶問:「來承德后,可有發生什麼。」


  看似是日常詢問,卻讓碧玉整個人晃得更加厲害。


  穆鏡遲合住了杯蓋,看向碧玉,碧玉死命搖頭說:「什麼都沒發生,小姐除了每天待在房間,便沒怎麼出去過。」


  穆鏡遲聽著,似乎在沉思什麼,過了一會兒又問:「小姐和袁霖的關係呢。」


  這次穆鏡遲問完,便低頭飲了一口茶,碧玉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望著穆鏡遲的臉發愣,雙眼都是放空獃滯的。


  穆鏡遲等了一會兒,抬眸看向碧玉,碧玉嚇得一抖,忽然便趴在了地下。


  穆鏡遲大約是覺得有意思,他放下手上的茶盞,看下地下趴著的碧玉笑著問:「怎麼,可是有事瞞著我,嗯?」


  碧玉帶著哭腔說:「小姐和姑爺的關係,倒也未曾有變過,不過姑爺送過幾隻兔子給小姐。」


  穆鏡遲平靜的看向碧玉,繼續問:「然後呢。」


  碧玉又說:「可是小姐沒要,讓我和青兒姐姐當天給丟了。」


  穆鏡遲眼睛內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凝視著碧玉說:「再然後呢。」


  碧玉趴在地下,遲疑了一會兒說:「再然後,小姐對姑爺,似乎也有了改觀,兩個人都……」


  「都怎樣?」穆鏡遲看向碧玉,這次他嘴角的笑收了收。


  碧玉戰戰兢兢說:「小姐對姑爺的態度好了點,上次還親自送了一碟紅豆糕過去了。」


  穆鏡遲這次卻未再說話,只是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說:「下去吧。」


  很輕很淡的兩個字,無悲無喜更無怒,卻讓碧玉瑟瑟發抖,碧玉不敢停留,很快便送房間內退了出去。


  穆鏡遲在我床邊坐了一會兒,他略涼的手指撫摸著我臉,從我額頭順著我的鼻子,然後來到我的唇,接著,他指尖在我耳垂邊停了停。


  最終,他傾身忽然在我耳垂處落下了一吻。


  沒多久,青兒便回來了,不過在聽到青兒腳步聲后,他唇便離開了我。


  青兒進來后,走到穆鏡遲身邊后,便輕聲問:「先生,是否要將小姐喚醒?」


  穆鏡遲沒有說話,只是對青兒手上端著的粥說:「放溫了,記得將她喊醒。」接著他起身又說:「別說我來過。」


  青兒說了一聲:「是。」


  接著便是穆鏡遲遠去的腳步聲,青兒在房間內待了一會兒,差不多接近六點,我才從床上悠悠轉醒,青兒見我醒了,便立馬走了過來,喚了句:「小姐。」


  我睡眼惺忪的看了她一眼問:「我睡了多久。」


  青兒說:「好幾個小時了。」


  我接過青兒遞過來的衣服,穿上后,便又問:「可有人來過?」


  青兒連猶豫都未曾,回了一句:「只有我和碧玉守在這兒,未有人來過。」


  我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便從床上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剛醒來,穆鏡遲便坐在我床邊,他笑看向我問:「醒了?」


  我沒料到他竟然會來得如此之早,裹著被子沒有理他,只是翻了個身繼續躺在那。


  穆鏡遲笑了笑,也不惱,他又說:「桌上有你愛喝的粥,要不要先洗漱嘗嘗?」


  我將被子蒙住了腦袋。


  他在外頭輕笑,手隔著被子落在肩頭說:「那天是我不對,不應該罰你,原諒姐夫這一次好嗎?」


  我又挪了挪,誰知道沒多久,袁太太便從外頭走了進來,見穆鏡遲一早就在我房間里,還未走進來,便在外頭笑著說:「鏡遲,沒想到你竟然來得比我還早,都說你疼愛清野,這話是果然沒說錯的。」


  袁太太的突然到來,讓穆鏡遲的手從我肩頭收了收,他對袁太太笑著說:「那天罰跪了她,現在還跟我生著氣呢,哄了好半天了,也哄不好。」


  袁太太走進來后,碧玉和青兒便略緊張看了她一眼,不過青兒很快便搬了條椅子在穆鏡遲身邊,袁太太坐下后,便瞧像悶在被子里的我,便又對穆鏡遲笑著說:「估計跟你鬧鬧脾氣,就過去了。」接著袁太太又接過丫鬟遞來的茶說:「我今天來啊,是想替清野檢查檢查身子。」


  穆鏡遲看向袁太太,微皺眉問:「檢查身子?」


  袁太太笑著解釋說:「你別緊張,不是生病,是好事。」


  袁太太問穆鏡遲:「鏡遲,有件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穆鏡遲看向袁太太問:「您指的可是何事?」


  袁太太說:「就是清野霖兒圓房的事呀。」她沒來得及看穆鏡遲的臉色,而是自顧自的說:「清野前段時間才和霖兒圓房,這段時間正是養身體備胎的時候,前幾天在冰涼的地板上跪了一晚,我找了個老中醫過來,替她瞧瞧呢。」


  語畢后,她便扭頭喊門外聽著的老中醫,可誰知道她話還沒說完,忽然啪的一聲,穆鏡遲手上那盞茶,便毫無預兆摔在了地下,正好摔了個粉碎。


  袁太太受了驚嚇,迅速側臉來看,袁太太有些不明情況問:「鏡遲你怎麼了?」


  很快,穆鏡遲收回了手,笑著回了袁太太一句:「沒什麼。」


  站在他身後的丫鬟迅速過來將收拾著地下那盞茶,接著穆鏡遲又問了句:「這是何時的事?」


  穆鏡遲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可袁太太也絲毫沒覺得有任何不對的地方,而是繼續笑著說:「就在前一個多星期,本來這件好事,我是準備寫封信給你道喜的,可誰知道老爺說一定要當面和你說,所以才擱置到了如今。」


  穆鏡遲的視線落在了青兒身上,青兒站在那全身都在發抖。


  好半晌,他收回了視線,未在說話,只是過了一會兒,他笑著對袁太太說:「這是好事,不如先讓醫生檢查?」


  袁太太正有此意,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便又重新將那中醫給招了進來。


  那中醫站在了我床邊,見我用被子裹在那裡不動,一陣為難的看著袁太太。


  袁太太又看向穆鏡遲,似乎是在像他拿主意。


  穆鏡遲坐在那看著,然後對青兒說:「扶小姐起來。」


  青兒渾身發抖的說了一句:「是。」便朝著我走了過來,她喚了兩句:「小姐。」我沒有動,她剛要來扶我時。


  一旁的中醫忽然說:「不用如此麻煩,我只需要替少奶奶診脈即可。」


  青兒便冰涼著手,伸進我的被子內,把我的手從裡面緩緩拿了出來。


  那老中醫坐在我床邊后,便開始替我整著脈,一直皺眉診了差不多五分鐘。


  穆鏡遲抬手理了理袖口問:「如何。」


  那老中醫這才鬆開我的手,對穆鏡遲說:「小姐的脈象有點兒虛,氣血有些虧,前幾日大約是受了點風寒。」


  這個時候,坐在一旁的袁太太趕忙問:「如今可能聽見喜訊?」


  那老中醫笑著對袁太太說:「圓房沒多久,太太先勿操之過急,我會開幾幅調養身體的葯,倒時候小姐若是喝了,更有助於她懷孩子。」


  袁太太笑著說:「多謝您了,我就怕她身子弱,所以今天才特地請您過來一趟。」


  那個老中醫便去了一旁開方子,等老中醫把方子寫過來后,袁太太喜歡的不得了,便對穆鏡遲說:「鏡遲,我先帶丫鬟去配藥,你在這幫我勸勸清野,讓她千萬記得乖乖喝。」


  接著袁太太邊走了,在袁太太走了沒多久后,一直站在那的青兒和碧玉同一時間跪在了穆鏡遲面前,兩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穆鏡遲卻並沒有看她們,而是看向始終躺在床上不動的我,他問:「袁太太說的可是真。」


  我依舊不動。


  他坐了一會兒,又問:「是你主動,還是他。」


  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談如此露骨的話題,我依舊一言不發。


  緊接著穆鏡遲將目光落在碧玉身上,碧玉趴在地下哭著說:「那、那天,是姑爺主動。」


  穆鏡遲站了起來,站在了碧玉面前,他又平靜的問:「小姐可有反抗?」


  碧玉沉默了一會兒,才顫抖著聲音回:「不、不曾。」


  穆鏡遲站在那好一會兒,忽然一句話都未說,便轉身離開了我房間。


  碧玉整個身子垮在了地上,包括青兒的。


  他走了后的沒多久,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碧玉和青兒依舊趴在地下,不敢動。


  我看了她們一眼,便穿上鞋子,自己走到洗臉架處,給自己洗漱著。


  可自那一天的下午起,我便再也未見到碧玉和青兒,晚上來到我身邊照顧的是兩個陌生的丫鬟,她們規規矩矩的告訴我,她們叫柳紅柳絮。


  我問她們,碧玉跟青兒呢。


  柳紅笑著和我說:「青兒姐姐跟碧玉姐姐,今後不再服侍您。」


  我坐在梳妝鏡前問:「為什麼。」


  柳紅柳絮卻並不說話,各自接替了碧玉跟青兒的事,替我收拾著屋子。


  十點的時候,我從屋內出來,一個人去了穆鏡遲的房間,裡面靜悄悄的,彷彿無人住一般,如果不是裡面有盞微弱的燈。


  周管家站在了屋外,瞧見我來了,便喚了聲:「小姐。」


  我說:「穆鏡遲呢?」


  周管家說:「先生在屋內。」


  我直接將門給推開,穆鏡遲正斜靠榻上閉目養神,他身上就搭著一件輕薄的毯子,屋內的窗戶沒有關,山上的天氣是冷的,就算是在四季如春的承德,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動了從窗口投射進來的樹影,莫名讓人覺得這裡面寒氣逼人。


  案幾便只點了一盞小燈,桌上還有一副未畫完的山水畫。


  我在他榻前站了一會兒后,我走到他書桌前看了一眼那副未完成的山水畫,構圖潦草,細節粗糙,桌上的沉香是平時點的兩倍。


  我將香爐蓋拿了起來,然後用水潑了進去后,燃著的沉香便熄滅了。


  我再次走到他面前問:「你心情不好嗎?」


  他卻沒有作答,只是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這麼晚了,怎麼過來了。」


  我說:「我是來找碧玉跟青兒的。」


  他並未睜開眼,而是輕聲:「回去吧。」


  我沒有動,站在他榻前,大約有十五分鐘之久,外面的風越刮越大,將木窗戶吹得啪啪作響時,穆鏡遲忽然皺眉沉聲說了句:「把窗戶關上。」


  有丫鬟迅速走了上來,輕手輕腳的將窗戶關嚴實了,這才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他平時很和氣的,今天卻有些陰晴不定。


  房間內終於又再次恢復安靜后,這時他才終於睜開眼看向我,見我站在他榻前,如一具雕塑一般,便說:「天涼了,當心身子。」


  接著,他對外喚了句:「老周。」


  周管家走進來后,穆鏡遲重新垂下眼眸說:「送小姐回去,找件毯子給她披著。」


  周管家哎了一聲,便去一旁的柜子內拿了件毛毯,朝我走來,他侯在我身邊說:「小姐,走吧。」


  我倔強的說:「我不走。」


  我看向面前的穆鏡遲說:「你不把青兒還有碧玉還給我,我不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過了半晌才說:「那你就站著。」便不再理我,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沒多久,謝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進來,他跪在穆鏡遲前說:「先生,招了。」


  周管家從謝東手上接過摺子,遞到了穆鏡遲面前,這個時候,他才徹底睜開眼睛,看向周關上手上拿著的摺子。


  他坐正身子接過,打開放在手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合上了。


  謝東說:「這是碧玉和青兒所招供的,小姐那天是被袁太太下藥所致,之後袁霖在小姐不省人事之後,才圓了房。」


  穆鏡遲將摺子扔在了地下,說了一個字:「殺。」


  謝東起身要走,在他走之前,我從袖子內抽出一把刀,橫在脖子前說:「如果你要是殺了青兒跟碧玉,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是對穆鏡遲說的。


  周管家想衝上來,穆鏡遲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周管家便只能從屋內退了出去,謝東停留了一會兒,也打算跟著周管家,不過在他剛要走的時候,我握住刀子的手便往脖子上一壓,穆鏡遲伸出手一把抓住橫在我脖子上的刀刃。


  他似乎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刀刃割裂了他的手,那些血順著他指尖蜿蜒而下,他說了兩個字:「鬆開。」


  我沒有動,他又說句:「鬆開,乖。」


  我還是沒有動。


  他握住我的手,用那隻流血的手將刀從我手心內拿了出來。


  他看向我頸脖,上面有一條淺淺的傷痕,隱隱有血跡滲透出來,穆鏡遲用染著血的手指輕輕一觸碰,我們兩人的血便瞬間相互交融。


  他將刀扔在一旁后,便再次說了句:「我讓周管家送你回去。」


  沒多久周管家便從外頭走了進來,再次來到我身邊說:「小姐,請吧。」


  穆鏡遲決定的事情,根本沒有人能夠改變得了,我知道這一次,任何人都救不了碧玉和青兒,我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我看了周叔一眼,一句話都未曾再說,轉身便朝著門外走了去,可誰知道,我一出門不遠處的井低便傳來一聲慘叫。


  我剛看過去一眼,周叔在我身邊提醒:「小姐,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走吧。」


  我沒有多想,便隨著周叔離開了這裡。


  第二天早上,我發了好大一通火,原因自然是那兩丫鬟,拿了一套我最討厭的衣服,梳了我最討厭的頭髮,在我房間內插了我最討厭的花。


  不知道為什麼,論做事情的利索程度,她們並不比碧玉還有青兒差,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她們時,我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火球,隨時都可能爆炸。


  我在房間內一直發脾氣到兩點,我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便起身朝著門外走去,那兩丫鬟今天被我發了好大一通火,早就不敢再跟著我,見我出了門,雙方都放下了心,大約想著能夠松上一口氣。


  當我來到穆鏡遲所住的院子后,裡面依舊是靜悄悄的,外面一個僕人也沒有,就連一向寸步不離跟著的王淑儀也不見蹤影。


  我剛要推門進去,有個丫鬟從裡屋走了出來,我一把拽住她問:「王淑儀呢?」


  那丫鬟看了我一眼,立馬搖頭,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接著那丫鬟不敢再看我,低著頭,端著手上的東西,匆匆從我面前離開。


  我身後的那口井依舊傳來詭異的水聲,我剛想走過去,周管家便站在門口喚了句:「小姐。」


  我抬眸看向周管家,見他也在看我,我朝他走了過去說:「我要見穆鏡遲。」


  周管家已經猜透我所謂何事,他說:「先生身子不舒服,小姐請回吧。」


  我說:「我就見一面,很快就走。」


  我也不再管周管家,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穆鏡遲正靠在窗戶下看書,他穿著單薄,整個人閑閑的靠在椅子上。


  見我來了,也不抬眸,只是翻了一頁書說:「來得這麼早,想必還沒用餐吧。」


  我說:「那兩個丫鬟我用不順手,我是來接碧玉他們的。」


  穆鏡遲依舊不看我,只是淡聲說:「這裡的廚子菜做得還不錯,桌上有你最愛的鯽魚湯,去嘗嘗吧。」


  顯然,他並不想和我談論這個話題。


  丫鬟端著早膳從外面走了進來,冷清的屋內瞬間便熱氣騰騰的,穆鏡遲放下了手上的書,朝我站了起來,他走到我面前後,便伸出手說:「走吧,先用膳。」


  他見我不動,便直接扣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在餐桌邊坐下,桌上果然有新鮮的鯽魚,正在燈光下冒著絲絲熱氣,穆鏡遲替我盛了一碗湯后,又替仔細替我挑了些魚肉放在碗內,笑著說:「吃吧。」


  周管家在一旁布著菜,還是沒有見到王淑儀,我感覺到略微奇怪。


  他見我正環顧屋內,便笑著問:「你在找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便低頭用著餐。


  我沒有胃口,穆鏡遲用的並不多,所以這頓飯很快就解決了,穆鏡遲似乎並不打算出門,用完餐后,他又歪在竹椅上翻著書,我一個人在房間內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聊,對穆鏡遲說了句:「如果沒事那我先走了。」


  穆鏡遲收起手上的書,看向我說:「好。」


  我沒有說話,只是朝他行了一禮,便朝門外走去,正好穆鏡遲替我新挑的丫鬟趕了過來,我們在門口撞了個正著后,等我扶著門站穩后,我發怒似的將她們一推,罵了一句:「不長眼的狗奴才。」


  那兩個丫鬟瞬間就摔在地下,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穆鏡遲在一旁瞧見了,笑著說:「那兩丫鬟怎麼招惹你了,竟讓你動如此大的肝火。」


  我扭過頭看向他,冷笑說:「人若是招人討厭,自然哪裡都是討厭。」


  我知道碧玉和青兒是沒有挽回的可能了,便也不再對他客氣,氣沖沖從屋子內出來后,我朝著院子內大門走去,可是這時那井裡又發出幾聲掙扎之聲,我見院子內暫時也沒有人,便迅速朝那端走了過去,剛到達井邊上,裡邊便有張濕漉漉的一張臉,披著長發從水裡冒了出來,好像是水鬼一般朝我伸出手泛白的雙手。


  我尖叫的往後退,人竟然直接退倒在地,我坐在冰涼的地下渾身冰冷的喘著氣,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過了幾秒,我喘勻氣,再次嘗試靠近那口井,當我再次站在井邊上時,我看到王淑儀被一方繩子吊住了脖子在井下,她身體不斷在井內浮浮沉沉,她雙手不斷往上撲騰著,臉被水泡得發白。


  她痛苦的沉在裡面,鬆散的頭髮罩著慘白的面容,她朝我伸手說:「救我……救我……」


  接著她又沉了下去,在水裡掙扎了幾下,又再次掙扎著上來,如此反覆幾下,竟讓我整個人有些發軟,半晌都沒有動。


  這時,周管家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我身後,喚了句:「小姐。」


  我身子頹然一驚,我回頭去看,周管家面色陰森森的瞧著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用手捂著心臟,指著井底說:「王、王淑儀。」


  這時候又傳來穆鏡遲的聲音,他不知何時已從房內出來,正站在門口的階級上看向我,面色平靜說:「這是她應受的懲罰。」接著,又對周管家說:「老周,送她回去。」


  周管家走到我面前,便朝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小姐,我送您出們,您這邊請吧。」


  我蒼白著臉,和他對視一眼后,便倉皇的扭過了頭,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好。」


  周管家便帶著我朝前走,穆鏡遲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后,沒有再多停留,又轉身入了房。


  等周管家送我到達自己的屋子內后,那兩個新來的丫鬟便立馬朝我圍了過來,大約穆鏡遲是知道了,我給了他電話,但是王淑儀並未曾通報。


  所以如今王淑儀才會是這樣的下場,可是如果連王淑儀都是這樣下場的話,那麼青兒和碧玉又會是怎樣,我完全不敢想。


  我手心內是一片冷汗。


  丫鬟見我渾身發著抖,便問:「小姐,您可是不舒服?」


  我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丫鬟又問:「小姐,您沒事吧?」


  她剛問出來,我心裡忽然一陣反胃,我推開那兩個圍在我面前的丫鬟,沖了出去,在外面狠狠嘔吐了出來。


  剛嘔吐沒多久,那兩個丫鬟大驚,一起朝我沖了過來,兩人立馬扶住我,焦急的問:「小姐,您怎麼了?」


  我沒有理她們,之後一直嘔吐,一直嘔到再也沒有東西嘔出來,我被那兩個丫鬟扶著進了房間,精疲力盡的躺在床上,捂著肚子一動也不動。


  丫鬟見我這樣的情形有些不對勁,便趕忙跑了出去,可還沒跑出多遠,袁太太和袁霖竟然趕了過來,一把攔住了慌慌張張的兩個丫鬟,當即便問那兩丫鬟,發生什麼事了,竟然如此的慌張。


  那丫鬟一見到是袁太太,便焦急的說:「回太太的話,少奶奶如今嘔吐,嘔得厲害,我們正要去找醫生呢。」


  王鶴慶當即一挑眉問:「嘔吐?」


  丫鬟急得額頭直冒汗說:「是啊,剛才回來就吐個不停,怕是吃壞了肚子。」


  那丫鬟正要走,袁太太立馬攔住她說:「先別急,讓我來瞧瞧再說。」


  接著便帶著袁霖進了我屋,我見到袁太太和袁霖進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受到了刺激,本來好些,誰知道竟然又趴在床上嘔吐了起來,袁太太當即便問丫鬟,我為何會這樣,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多久。


  丫鬟對袁太太說:「少奶奶剛回來,就嘔吐的厲害,就才今天。」


  袁太太算了算日子,眼前一亮說:「日子不是正好嗎?」


  袁霖忽然在一旁問了句:「什麼正好?」


  袁太太激動一拍手大笑說:「懷孕啊!」袁霖甚至還沒聽明白袁太太的話,袁太太卻驚喜萬分的抓著袁霖的手說:「兒子,清野嘔吐的這樣厲害,正是懷孕時才有的情況,你要當爹啦!傻小子。」


  接著袁太太便立馬對丫鬟吩咐說:「快去,快去請老爺來,就說家裡有喜事!」


  我和袁霖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看著彼此,我捂住唇的手不斷在發緊。


  而袁霖卻下意識否認說:「娘,這才多久,怎麼可能會有孩子?您是不是多想了?」


  袁太太聽袁霖如此說,當即不悅反駁道:「我怎麼會多想?兒啊,我當初懷你的時候,也是嘔吐成這樣,也是將將一個月。」


  袁太太覺得袁霖不懂這些,便立馬朝我靠了過來,坐在我床邊握住我手,無比激動說:「清野,要是這次中了,你就是我們袁家的大恩人啊。」


  她又替我拉了拉被子說:「你快躺下,小心別著涼了,現在才一個月,正是體弱的時候,你看瘦成這樣,明兒我讓廚房那邊燉點雞湯給你多補補。」


  袁霖這個時候又走了過來,說:「娘,你別在這裡亂起鬨了,一切等醫生來了再說。」


  袁霖剛落音,袁成軍便帶著醫生匆匆走了過來,依舊是那個老中醫,袁成軍臉上也是一派喜色,當即便對那老中醫說:「您快給瞧瞧,瞧瞧是否是喜脈?」


  那老中醫哪裡敢耽誤,哎了一聲后,便立馬將醫藥箱放在了桌邊,然後朝我伸出手,指尖摁在我手腕上后,便開始替我診脈。


  我全身發冷的坐在那裡,一直秉著呼吸讓那醫生診著,他診了良久,面色忽然一喜,轉身便對袁成軍道恭喜說:「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喜脈!」


  我身體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後仰,袁霖也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說了句:「怎麼會……」


  只有袁成軍和王鶴慶高興得合不攏嘴,在一旁竟然還有些不相信的問:「這是真的?真是喜脈?」


  那老中醫無比肯定的笑著回答說:「是的,是的,雖然才一個月,可胎像很穩。」


  袁成軍一聽,大喜,便對身邊的管家說:「傳我令,給老先生重賞。」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