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局面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我沒敢往下問,而是安靜的在那等著。
尤斐然在那端大約沉默了一個世紀之久,他說:「他們的船在兩個小時被扣在潭港,你表嫂跟成姨,還有你表哥……」
我繼續等待著。
尤斐然顫抖著聲音說:「被穆家、穆家、派、派過來的人,全都、全都。」尤斐然沒敢說下去,而我耐心已經到了極點,我問了句:「全都怎麼了。」
一瞬間,尤斐然發出極低的哭聲說:「全都擊斃在了船上……」
有好半晌我沒有動,身子僵硬的如一塊佇立在那的石頭,就算這麼晚了,我身後還是圍著兩三個等待著打電話的船客。
他們全都站在我後頭瞧著我,等著我結束完這通電話,把位置讓給他們,那營業員本來正在擦拭著檯子,她擦拭了兩下,也下意識聽了下來看向我。
忽然就在下一秒,我感覺話筒從我手心內脫落,整個世界一片天旋地轉,我整個身子往地下沉,還沒等我明白過來,腦袋內轟隆一聲,周圍發出許多驚呼聲。
我聽到海水在我耳朵地下翻騰聲,我聽到了無數的腳步聲,我看見那營業員驚恐著臉朝我圍了過來,不斷搖晃著我身體大聲喚著:「小姐!這位小姐!」
她的聲音極其的高昂,高昂到足夠刺破我的耳膜,後來周圍又圍過來一些什麼人,我徹底被拉入了黑暗內。
又是那場夢,阿娘跟姐姐,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走著,我從後面追,卻怎樣都追趕不上,夢裡尤其的亂,鏡頭一轉,不知為何又回到了我十歲那年,穆鏡遲坐在我對面,手上拿著一本書,聽我背著詩經。
那時候我認識的字並不全面,每背一段,便是五六個錯字,穆鏡遲卻總是不動聲色的聽著,直到我背到滿頭大汗,穆鏡遲手上拿著一方帕子,在那替我擦拭著額頭上的汗。
窗外的陽光正好,籠罩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彷彿被一層光給籠罩著,如夢似幻。
後來夢境里仍舊是雜七雜八,光怪陸離,有誰在哭,有誰在笑,又有誰在罵,我看到了無手臂的宋醇站在我面前,他笑得痴傻不已,隔了許久,他忽然意識無比清楚,聲音無比清脆的喚了聲:「表妹。」
這聲表妹將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我大喊了一聲:「宋醇!」
當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后,才發現我人仍舊在那艘輪船上,下鋪那個婦人在替我額頭擦著汗,她見我醒了,立馬笑著說:「你醒了?」
然後接著,又是她的那兩個女兒全都圍著我。
我有些分不清楚之前的是一切是現實還是我做的一個夢,我睜大眼睛在那瞧著,我發現我睡的床鋪不對,我本是在最上頭的床鋪上,不知為何,人竟然到最下面一個床鋪。
在別人床鋪下,我看向那婦人問:「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到了這下面。」
那婦人說:「你剛才在餐廳暈倒了,船上的工作人員將你抬過來的,醫生過來替你檢查了一趟,說你沒事。」
我皺眉問:「餐廳?」
婦人說:「對,餐廳。」
我將擋在我面前的婦人一推,然後從船艙內沖了出去,衝到外面后,周圍是無邊無際的大海,頭頂是狂亂的海風。
我左右看了一眼問:「這到了哪裡了?」
沒有人回答我,周圍全是人,那些人我不認識,他們看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瘋子,我左右巡視了一圈,全都是陌生的臉,陌生的人,我到了哪裡,我到底到了哪裡?
我又朝著船艙內沖了進去,一路衝到餐廳后,我將擋在我面前的人用力一推,然後拿起那櫥柜上頭的電話,快速播著一串號碼,電話那端傳來尤斐然家的小廝的聲音,我認識他,當即便死死握住話筒大聲說:「小霽子!你家少爺呢,尤斐然呢?!」
小霽子一聽到我的聲音,一開口便是慌亂的哭聲,他大哭著說:「陸小姐!我家少爺被帶走了!還有我家老爺跟夫人!」
我說:「什麼?」我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大聲說了句:「誰被帶走了?到底是誰被帶走了!」
小霽子大哭著說:「被官府,是被官府!他們說我老爺跟少爺勾結袁氏一黨走私軍火叛國!就在少爺給完您電話的時候,老爺夫人便全都被帶走了……」
我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反覆問。
小霽子又在電話那端哭著說:「少爺被帶走的時候,還對我吩咐,讓您不要再回來了,趕緊走,您的家人、您的家人、」小霽子哭著說:「您的家人的屍體全都被穆家那邊帶走了,少爺拿不回來。」
我腦袋又是轟隆一聲,我整個身子僅有的力氣,被小霽子的那幾句話,衝擊得所剩無幾,我依靠在那櫥柜上在那喘著氣。
之後我沒有再跟小霽子多說什麼,直接把電話給掛斷,然後又拿起電話給譚俊撥了一串號碼。
那邊很快便被人接通,是譚府的小廝接聽的,問我找哪位,我說了句:「找你們先生。」
那小廝說了句:「我家先生外出了,不在家。」
我撐著身子,對著電話咆哮說:「你讓他接聽電話!不然我殺了顧明珠!」
那小廝給我嚇到了,哪裡還敢多問一句,擱下電話起身就走,沒多久,電話那端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譚俊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他還未開口,我便問:「穆鏡遲是不是醒了?」
譚俊聽到我這句話,他未說話。
我說:「聽著,我現在讓你做一件事情,不然我告訴你,我會讓顧明珠跟你兒子死無葬身之地!」
譚俊說:「你一走,早該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現在一切都成了這樣,已經定了局,你掙扎已經沒有了多餘用處,你是他一手養大的他才留著你,我勸你別再做那些多餘又無用的掙扎,沒有誰能夠挽救這樣的局面。」
我說:「好,行,既然如此,那就這樣。」
我剛要掛電話,譚俊又在電話那端說:「你說吧,你要我做什麼,我幫你就是。」
「尤斐然一家是無辜的,他要跟我算賬,沖著我來,沒必要衝著尤家去,是我逼著尤斐然替我做這些的,全都是我,而且目前知道顧明珠位置的,也只有尤斐然,他家要是三長兩短,譚俊我告訴你,顧明珠跟你兒子會在怎樣,誰都算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