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抱她

  蘇亦到達樓頂的時候,童心亞正抓住一根垂下來的繩子,艱難地往工人方向移動。


  「童心亞!」他皺起眉頭,一臉不悅,「你給我回來!」


  工人見又有人上來,情緒又開始波動,「你是誰?」


  「我就是蘇氏集團的蘇亦,你要找的人。你有什麼要求跟我說,別為難一個女人。」蘇亦此話一出,盡顯王者風範,霸氣十足。


  工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相信童心亞,還是相信蘇亦郎。


  童心亞看著只差那麼幾小步就到建築工跟前,也急了,回頭就吼過去,「他沒有為難我,你別來搗亂!」


  目光所及之處,讓她的心都直打顫鐦。


  這幢樓在這附近突兀地立起來,實在是太高了。


  蘇亦見她面色死灰,莫名就煩躁起來,「童心亞你給我回來!」


  「你們認識?」工人聽到蘇亦叫她的名字,暫時放下的戒備心又回來,「你居然騙我,你們是一夥的!」


  蘇亦你個王八蛋!你命中注定就是來克我的嗎?

  童心亞真是氣死了,在心裡把他罵了個遍。


  「我沒騙你!」童心亞也變得暴躁,眩暈感一陣又一陣的,她努力剋制著,「你沒看這兩天的新聞嗎?蘇氏集團之前強拆的新聞就是我採訪報道出去的,就算他認識我,他也是因為我捅了他們公司的痛處,他恨死我了,我和他根本就是勢不兩立!」


  工人情緒還是激動,但是沒有再說過激的話,看來是半信半疑。


  「我給你個建議,你可以選擇相信我,也可以選擇相信他,但是不管你選擇相信誰,我都會幫忙你要回你的工錢。但是你得先下來,那裡危險,你說你要是一失足跌了下去,你家裡還有一大家子人等著你養活,你怎麼忍心!」童心亞拽著繩子,一晃一晃的,完全失去平衡,讓她原本就緊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眼下,她又不能退縮,只能往前。


  她試著放開繩子,將手遞過去,「你放心,現在我們的攝像師一直在拍攝記錄,我剛才答應過你的話都已經記錄在畫面里,我一定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工人看著她閉著眼睛都不敢張開,也有點被感動。畢竟他也只是一個樸實本分的建築民工,並非大奸大惡的壞人,看到一個女人克制著恐懼感這樣盡心儘力地幫助他,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後邊,和童心亞隨行的電視台工作人員勸說蘇亦,「心亞好不容易取得信任,還是讓她先試試吧,我們都別過去,以免再刺激他。」


  蘇亦看著童心亞明明因為恐高怕得要命,卻硬是咬緊牙關朝著建築工挪移。


  沒來由心浮氣躁起來。


  這個女人,不這麼倔強就活不下去嗎?


  死蠢!


  高樓邊緣,童心亞又往邊上挪移了兩步,瞪著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將手遞過去,語氣盡量平和,「你先下來,有什麼話下來慢慢說。你看,現在你想要見的人也來了,你應該把你的條件和要求都講出來,為你自己爭取更多的好處,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建築工大概是被她感動,終於從樓頂的邊緣往回走,把手朝著她遞過去。


  童心亞一咬牙,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往下拽。


  立刻有人衝上來,抓住建築民工把他帶離危險地帶。


  童心亞用力過猛,摔到地上。一直高度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弛,整個人就被巨大的眩暈襲擊,眼前一片白花花的。


  蘇亦第一個沖了過去,抱起她就往施工電梯走。


  知道自己被他抱在懷裡,童心亞心裡的厭惡感一陣又一陣升騰。可是渾身軟綿綿的,而且電梯正在下降,她也不敢睜開眼,索性就裝作暈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抱著她。


  她心裡滿滿當當的都是恐高產生的眩暈感,一陣一陣犯嘔心,再沒別的感覺。


  電梯終於落地。


  儘管渾身很不舒服,可她覺得彆扭。不等蘇亦鬆手,她就自己掙著跳下去。


  人來人往,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


  蘇亦適時鬆開手。


  腳踏實地踏在地上,暈眩感卻更加厲害,完全失去了平衡感。腿一軟,童心亞雙手條件反射一通亂抓,跌落到一個懷抱。


  居然還是蘇亦。


  「王哥!」她求救。


  王洋在旁邊伸手拉了她一把,扶著她,「好點沒?」


  她臉色白如紙片,勉強點了點頭。


  蘇亦立刻被簇擁著往外走。臨走前,他看了一眼半弓著腰、撫著胸口乾嘔的童心亞,跟身邊的人說:「一會兒把電視台的人留下。」


  童心亞見蘇亦要走,抄起話筒衝過去,「蘇總,等一下。」


  蘇亦站定,回過頭來,看著她。表情不晴不陰。


  「王哥,鏡頭跟上。」童心亞臉沖著王洋,然後走到蘇亦身旁,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面對鏡頭,拿起話筒說:「現在站在我身邊的正是蘇氏集團的ceo蘇亦先生,下面我們來看看蘇總對這次事件有何看法?」


  她這一招有霸王硬上弓,讓蘇亦沒有拒絕的餘地。


  鏡頭一轉,對著蘇亦。


  蘇亦不說話,眼神直射過來,眉目間太凌厲,讓她有點不自在。


  她定定神,仍然不放棄提問:「蘇總,請問貴公司會如何處理此事?」


  蘇亦扯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一瞬間恢復到神色自若,淡定地理了理做工考究的外套,面對鏡頭時露出恰到好處的笑,「經過了解情況,剛才在樓頂抗議的民工是東風建築公司的建築工人,東風建築公司確實與我們蘇氏集團旗下的地產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該付的款項我公司已經付清。確切來說,與這位民工產生債務糾紛的是東風建築公司,與我公司完全沒關係。但是我公司會與東風建築公司溝通,進一步了解詳細情況,希望這一事件能儘快圓滿解決。謝謝。」


  最後的謝謝二字,帶著威脅的意味。


  童心亞聽得出來。但是她想要問的問題,遠遠沒有結束。


  「請問蘇總,最近不管是蘇氏集團還是蘇總本人都陷入輿*論困境,甚至可以說是被口誅筆伐,蘇總能不能回應一下?」


  蘇亦眼神射過來,儘管帶著淡淡的笑,可是他主動去拿話筒的時候,重重地捏了她一把,似乎在警告她:適可而止。


  童心亞一直在微笑,堅定的眼神自信又職業,與剛才恐高狀態下臉色蒼白時簡直判若兩人。


  蘇亦當然不會因為不想回答就佛袖而去,他淺笑,「為什麼現在很多公司的發展越來越好,受到的苛責卻越來越多?這是我們做企業的人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在日益嚴峻的輿*論生態環境下,公司除了進一步推進改革,還需把企業和百姓的關係說明白,一些長期讓人感到困惑的難題才有可能迎刃而解。當然,企業習慣於對內傳播、向上傳播、事件傳播,但公眾傳播意識相對會薄弱一些,與公眾溝通不足。所以當個別問題被熱炒,進而放大為整個企業的形象問題。這也是蘇氏集團下一步需要加強的地方。至於之前被質疑的問題,不管是針對公司還是我個人,公司稍後會召開新聞發布會統一做出解釋,給公眾一個滿意的答覆。今天我就不做任何回應了,謝謝。」


  似乎預料到童心亞還會問出更為刁鑽的問題,蘇亦剛說完,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圍起了警戒線,護送著他快速離開。


  看著他被簇擁著離開,童心亞有些沮喪。


  蘇亦的回答明顯是在打太極,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


  好在,有了他的鏡頭和問答,這次採訪還算勉強圓滿。至於民工被拖欠的工資問題,只能稍後再續追蹤。


  鏡頭之外,童心亞的眩暈症又冒出來,渾身直冒冷汗。


  王洋的攝像助理及時扶住了她。


  過了一陣,工地上的人群漸漸散去,童心亞才慢慢恢復了過來。


  上車之前,有人過來,說蘇亦有請,客客氣氣的,相當禮貌。


  童心亞幾乎沒想就拒絕,「不好意思,我們還有工作在身,不便接受你們蘇總的邀約,麻煩你轉告一聲。」


  「心亞,你剛才的問題不是還沒問完嗎?說不定這是個機會,可以近距離採訪。」王洋會這麼說,是因為他並不知道童心亞和蘇亦的關係,更不知道剛才兩人之間涌動的暗潮。


  童心亞卻連解釋都懶得,直接說:「見他能有什麼好事。就他剛才那嘴,那麼嚴實,怎麼可能透露我們想要的。」


  回電視台的路上,童心亞一直在愣神。


  連一向粗線條的攝像助理,都看出來了,「心亞姐,你今天怎麼了?從台里出來的時候就怪怪的。」


  童心亞淡笑,不語。


  剛好看到路邊有幾家並排的超市,突然想吃雪糕。她叫司機停車,下去買。


  一連看了幾家,都沒有她想要的那種奶昔口味。一追問,才知道那種口味早幾年就已經全國停產。


  可是不應該啊。


  許浩安不是買到了么,還買了那麼多。


  她有些低落,最後還是隨便選了幾種口味帶回車上,分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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