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覆滅
這年的初冬，緣於北疆的叛亂加劇，異族叛軍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如烈火燎原之勢席捲北疆，神鷹帝國朝廷緊急徵調三十萬大軍，由當朝大國舅曹文榮挂帥出征，赴疆平亂。
不得不說，此次帝國朝廷出動大軍平亂，是非常倉促的。完全沒有考慮到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但綜合一切來看，這也是神鷹朝廷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幾乎已是孤注一擲，無奈選擇。
所有人都意識到，任由北疆的叛亂持續下去，帝國將失去北疆。屆時，亡國也就為期不遠了。
只是，神鷹朝臣都未預料到，平亂大軍開進北疆，非但未將叛亂鎮壓下去，反而徹底將異族叛軍推向了帝國的對立面，致使北疆脫離分裂，從而加速了神鷹帝國的覆滅……
灰濛濛的天空，飄雪不斷。
茫茫的雪地上，飛舞的雪花中，一路大軍在快速地前進。三天前，異族叛軍襲擊了平叛大軍的先頭部隊，然後逃竄。
得到稟報后，中路軍統領武雄風立刻率領十多萬大軍一路追擊，深入到了古蒙郡腹地，行進到了古蒙平原上。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氣喘吁吁的士兵們猶豫地停下了腳步，張望著：「那是什麼？枝枝椏椏的一大片，是樹叢吧？」
「看起來很像，只是怎麼越來越大了似的？」
老兵張起眼帘來張望，忽然高聲嚷道：「都還在動著哪！這那裡是樹啊！那是一路大軍朝我們過來了！」
隊伍起了騷動，民軍士兵們紛紛嚷嚷：「好大一路兵馬啊！是叛軍吧！」
「怎麼辦啊！」
武雄風騎在馬上巡視著吆喝：「怕什麼！叛軍不過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不是我們對手！擺好陣勢等著他們過來！」
他的鎮定和威嚴壓制了全場的騷動，將官們劈頭給了慌張的士兵一個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你！慌什麼？站回隊列裡面去！」
拳打腳踢的把他們趕回了原地。隊伍安靜了下來。
一路路兵馬分隊開出來，在平原上展開陣型。一個個巨大整齊的鋼鐵方陣頃刻間形成，布滿了整個瀚海平原。
傳令兵騎著馬賓士在於各個方陣之間，高呼：「準備！」
步兵們整齊劃一的豎起長矛，方陣的上方一片鋼鐵冰冷的閃光。騎兵紛紛上馬，在兩翼作為反衝擊的預備隊，一排排高舉的馬刀明亮如雪，彷彿一條耀眼的光帶，雪花安靜的落在戰士的頭盔上，肩膀上，積了淺淺的的一片。
悶雷般的蹄聲傳來，大地在輕微的震動。黑壓壓的敵群在迅速的迫近著，猶如浪濤，猶如海嘯，那如雲頭樣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那黑壓壓的陣頭，擁著長長的刀槍，還有那成千上萬的馬蹄濺起的雪粉，漫天飛舞，那威勢，彷彿整路大軍是踏著一朵雲，在地上飛！
就如同傳說的黑暗深淵中出現的惡魔，駕起雲朵，要把所有敢於阻攔它去路的人和物一口吞下！
「扎穩陣腳！」傳令兵奔來喝嚷：「第一排，蹲下！」
士兵們把長矛的桿托擱在地上，矛尖前指，彎腰迎敵。
將官們在他們的耳朵邊上大叫大吼：「為了保衛帝國，為了你們的榮譽，勇敢的去戰鬥吧！」
「扎穩陣腳！」傳令兵再次號令。
聽命的士卒們，更加把腳牢牢的釘在地面上，緊握著長矛，所有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前排士兵的牙齒不由自主的發出「咯咯」的碰擊聲，臉色發白。
在方陣的後面，督戰隊排成了散兵線，亮晃晃的箭頭對準了前面的士兵的背後。
敵軍在以難以置信的高速度壓近！每一眨眼，就貼近一點！可以看見了，那如雲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槍，騎兵那猙獰的面孔，馬鼻孔噴出的的白氣，兵馬奔騰向前，勢如風暴，厲若狂飆，以密集的陣型卷殺而來，成千上萬的洶湧而致！
風吹開一片雪幕，人們的眼界清楚了些。
突然，一個恐怖至極的嗓音在方陣中嚷起：「天哪！那不是叛軍！那是修羅軍！」
所有的方陣一下出現了混亂，士兵們不顧軍紀的叫喚著：「是修羅人！修羅人殺來了！」
「天啊，快跑吧，我們會沒命的！」一個接一個的士兵丟下武器，從隊列中跑了出來，將官們大喊大喝的攔住他們：「不許跑！誰跑就殺了誰！」
「站住！我命令你站住！」
「放！」
面無表情的督戰軍官一揮手，督戰隊員開始射箭，逃跑的士兵一個個中箭慘叫著倒下，但是逃跑的士兵卻越來越多，怎麼也剎不住！
武雄風騎在馬上大聲呼喚：「不要怕！這是叛軍偽裝的！不要怕，回到隊列中去！為了保衛我們的……」
驀然，一聲巨大的呼喝裂天而起，將他的話淹沒：「修羅皇萬歲！」
修羅兵狂嘯著：「殺！」
再無疑問了，這正是修羅帝**隊衝鋒的戰號！
大地在崩裂，天在塌！對於修羅人，神鷹人有一種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即使神鷹正規軍對上修羅軍，都不見得敢迎戰，何況是這些由地方軍和民軍組成的雜牌軍，未戰已先怯了。
不多一會，所有的方陣土崩瓦解了，士兵們不再理會命令，爭先恐後的丟下了武器，轉身逃跑。
那潰散的兵勇像開了閘的水，像江河浪頭，人潮洶湧，一下子把後面的督戰隊伍衝垮。
到處是一片喧囂聲：「逃啊！逃啊！」
「沒命了！」
人們四散逃走，互相踩啊、擠啊，軋啊，衝撞著，白花花的武器丟了一地，到處是丟棄的旗幟。
頃刻間，整路大軍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修羅騎兵衝進了潰逃的人群中，歡呼著開始了一場大屠殺。成千上萬修羅兵的歡呼聲與成千上萬神鷹士兵臨死的慘叫同樣高入雲霄。
武雄風停止了無用的吶喊，這時候也再無任何力量可以挽救大軍的潰敗了。
他靜靜的看著面前自己的十幾萬大軍在整個平原上狼奔兔突，看著一群又一群的潰兵從自己面前跑過，看著修羅兵在他們後面放聲的狂笑，開始屠殺，看到滿地的旗幟被踐踏。
恥辱啊，尚未交鋒，十幾萬大軍就不戰自潰！
相比之下，西天城淪陷、西天軍團全軍覆沒又算得了什麼？
由大多民兵倉促拼湊起來的平叛大軍，畢竟是上不了戰場的烏合之眾啊！如果是自己的北天軍團，又何至於如此！
武雄風深深的無奈，倍感凄涼。
他的親衛隊長武雲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鎮守大人，修羅軍已經殺過來了，我們也趕緊撤吧！」
武雄風扭頭看了他一眼，沉默，目光脫離殺戮的戰場，投向茫茫的天際。
武雲以為他沒聽見，重複道：「大人，我們撤吧！留得青山在……」
「我還有何顏面回去！」武雄風長嘆一聲，翻身上了自己的戰馬，望向武云：「你走吧，武雲。回到北天城，如看到我那對兒女，就請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無能，累死三軍。但是，幸好他還沒有逃跑，做出玷污自己名字的事情。」
旋即，他輕輕地說：「生死……不就是那麼回事！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武雲撲上去拉住韁繩：「大人，您要去哪裡？」
武雄風笑而不答，拔劍噌的割斷了韁繩，掣馬賓士。方向與所有人相反，他直直對著修羅軍隊的陣頭沖了過去。
武雲獃獃的立在原地，目送著一個偉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逆向的人流中，武雄風最後的那個笑容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繼鎮西將軍衛鼎、西天鎮守趙殿臣陣亡之後，北天鎮守武雄風相繼殞落，戰死在了北征的平叛途中。
武雄風死得完全像個英雄，在五十米外連人帶馬就給修羅軍射成了一個刺蝟，他卻依然活著，掛著滿身的狼牙箭，依靠著一棵大樹隻身抗擊許多修羅騎兵。
修羅兵看出他是一個高級將領，原來想把他活抓的，但是每個靠近他五步以內的修羅兵，都被他一劍砍倒，屍體圍著他環成了一個圈。
最後看實在是沒辦法近身，修羅軍將領一聲令下，十幾把長矛同時刺入他的身體，鮮血噴涌濺出。武雄風倒下了。
一個修羅步兵和一個皮膚漆黑、滿口爛牙的騎兵搶著要割武雄風的人頭，武雄風忽然站了起來，一劍把那個修羅步兵砍成了兩截，然後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倒下。
於是，那個失去了競爭對手的騎兵非常高興。他小心翼翼的把武雄風的腦袋割下，和自己的馬鞍下的那串人頭掛在了一起。
當天的古蒙平原上空，陰沉沉的，雨雪不斷，彷彿是上蒼也不忍心眼著這一場大屠戮展開，用彤雲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十幾萬神鷹兵逃，二十幾萬修羅兵追。空中回蕩著修羅兵興奮的歡呼和神鷹士兵的哀求、慘叫。儘管神鷹士兵已經舉手跪下了，哀求著乞求活命，修羅騎兵仍然毫不留情的把他們從頭到肩膀猛劈下去。
他們心裡有數，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付得起高昂的贖金，帶著俘虜只會妨礙自己殺敵的利索，不如直接割腦袋去領功的好。
為了逃脫修羅軍的追殺，大群大群的神鷹士兵爭先恐後的跳進了結著薄冰的河流，拚命的向對岸游過去。
但是，北疆異族叛軍早已經在對岸嚴陣以待了，箭如雨下，人們在水中掙扎著發出陣陣慘叫和哭號，河水馬上被染成了淺紅，湍急的河流把上下浮沉的人體不斷的沖走……
參加古蒙會戰的十二萬神鷹軍，能逃過當天屠殺不到五千餘人，由於遭受修羅軍和異族叛軍的一路追擊，最後能活著回到北天城的不到百人。
雪仍舊下個不停，掩蓋了十幾萬具無頭的屍體。古蒙平原依舊那麼寧靜，那麼潔白無暇。
在接下來的三天里，東路、西路的平叛大軍也受到了血淋淋的重創，兩路平叛大軍接連不斷的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二更時分，幾乎在哨兵警報的同時，修羅騎兵迅雷不及掩耳的揣進了西路平叛大軍的大營，對睡夢中驚醒的神鷹軍展開屠殺。
赤手空拳、驚惶失措的神鷹士兵們被馬刀砍死、被長矛戳死、被箭射死、被自己人踩死、被大火燒死、被水淹死……第一縷陽光照過來時候，西路平叛大軍的大營已經遍地屍骸，近十萬多人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一路民兵被修羅軍給包圍了。他們毫無戰意，發現突圍無望后便馬上舉手投降了。繳械后，修羅軍將領一聲令下，修羅兵立即把他們全部砍了腦袋。
在堆積如山的屍骸邊上，修羅士兵在興高采烈的歡呼嬉戲，飲酒作樂，把死人腦袋當球似的拋來接去玩樂，把血淋淋的腸子扒出來套在同伴的脖子上取笑……
東路平叛大軍同樣未逃脫覆滅的命運，除了主將曹文榮及少數殘兵敗將脫出重圍外，絕大多數士兵被修羅軍和異族叛軍殲滅……
在開戰的三天內，神鷹軍超過二十萬士兵被殺，另外有七萬投降。當然，其中的大部分也是被屠殺了，只有很幸運的向青龍太子投降的士兵才能取得活命。但等待他們的是作為奴隸被販賣的命運……
神鷹朝廷費盡心機才集合起來的這三十萬平叛大軍，兵部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工作的成果，轉眼間，灰飛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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