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節 違心爭吵

  凝視著他盛滿怒焰的雙眸,藍沫翕動著雙唇,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此刻的心情,她完全可以體會,因為她的心,同樣痛著。


  齊澤奕即心痛又無奈地看著她,她這樣一聲不吭,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在高空中茫然無助,不知該飄向何方。他於心不忍,不再逼問她,因為就算她不說,他也能猜到皇帝究竟和她說了些什麽。


  “奕兒,不管你父皇同她說了什麽,眼下你最重要的是回去好生準備迎娶希若的事宜,切不可怠慢了人家!”太後威厲的聲音響起,聽得齊澤奕眉頭一皺。


  他轉過眸子,冰冷無情地瞪了一眼初希若,然後完全不理會太後,拉起藍沫,快速離開了乾坤殿。


  豔陽高照,如同金子般的陽光灑落在皇宮的各個角落,院裏的鮮花迎著這溫暖的光芒嬌豔盛開,花瓣上晶瑩的露珠熠熠生輝,像是人滴落的淚,明亮地讓人心碎。


  院裏的美景讓匆忙走過的兩人無暇他顧,而且朵朵嬌豔的花對於此刻的他們而言,是那樣的灼人眼球。皇宮裏的一切,不管人和物,都被他們厭惡著。


  藍沫像個木偶般,任由齊澤奕拉著她一路來到了景祥宮。


  景祥宮是以前青鴛住的宮殿,自從她離開皇宮去了蒼雲庵,皇帝就命人一直把這裏空著,隻有齊澤奕進宮時偶爾在這裏住住。


  齊澤奕“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殿門,隔絕了外麵的繁花似錦和溫暖光線,諾大的宮殿顯得有些昏暗陰冷。


  “沫兒,父皇是不是逼你了,所以你才答應他,讓我娶初希若?”他收斂了心底的熊熊怒火,沙啞質問出的聲音含了些顫抖。


  藍沫怔怔地站在那裏,昏暗的視線內,她仍舊能看清齊澤奕的臉龐,他額頭上暴跳著青筋,足以證明他在隱忍著憤怒。


  她垂下眼簾,轉身背對著他,輕聲道:“既然你都能猜到,為何還要問我?”


  齊澤奕萬分氣惱,她就這樣不信任他嗎?不信他真的可以保全丞相一家,不信他真的可以帶她遠走高飛,所以才答應了皇上的威脅?


  這樣的不信任,讓他更加覺得火大!

  天下間,誰都可以對他產生質疑,唯獨他最愛的沫兒不可以!

  他強行掰過她的身體,抬手緊捏住她的下顎,讓她與自己對視,“你為什麽要答應父皇,為了護住丞相府上下的人,你就能夠不顧我的感受,讓我去娶那個下賤的女人嗎?”


  他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低吼出來,為了她,他不惜和皇帝以命相搏,可是她這樣輕易的妥協,不僅讓他昨天晚上白挨一刀,還讓自己覺得對她一心一意的堅持是如此可笑!

  “我也不想答應他,可是我若不答應,相府上下百多條人命,全都可能因我而死,奕,我不能這樣自私地為了個人感情,而置他們於不顧!”


  “那就可以置我於不顧了嗎,犧牲我,保護他們,這就是你的選擇?”她的大義滅親,讓他很受傷。


  他並不是執意要怪她的妥協,可是一想到初希若那副讓人惡心的嘴臉,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火氣,明明心裏是想和她好好談,可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


  “不這樣選,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在這個封建王朝,皇帝大如天,他可以掌控任何一個人的生死,誰不順了他的意,他完全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把那個人除去,就算我們私奔遠走天飛,可是不管我們走到哪裏,譜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想放過我們,我們一樣不能過安穩的日子!”


  藍沫也一時沒壓製住,大聲吼出了心裏的無奈。


  如果上帝給她第三條路,當然,這條路必需保證丞相一家不會有事,而她又能安安心心地和齊澤奕海角天涯,那麽,她會毫不猶豫地選這條路。


  可是,這世間沒有如果。


  所以,她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她真的無能為力,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能願意讓自己心愛的男人去娶別人。然而生在帝王家,有些事不是他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齊澤奕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望著她,她眼裏的無助和茫然,他都看見了。


  心狠狠地揪痛著,他無法再去怪她,縱使她親手把他推向別的女人,他仍然疼她愛她。


  他伸出手臂把她攬入懷中,將頭抵在她的肩上,無比受傷地黯然問道:“那你就如此狠心,讓我娶了別人嗎?”


  聽著他的聲音,聞著他的味道,藍沫心痛得發抖,盈潤的淚花在她眼裏打轉,可她卻堅強地把淚逼了回去。她好想緊緊地摟著他,告訴他,她之所以會狠心讓他娶希若,完全是逼不得已,而且一想到他要娶別人,她就抓狂到發瘋!

  可這些話剛湧到喉頭,又被她咽回了肚子裏。


  腦海中不禁回放著同皇帝簽的那份休書,恐怕齊澤奕還不知道,若是讓他知道,他的父皇幫他休了她,那他該有多大的反應,甚至會做出什麽讓她不敢想像的事情。


  這麽一瞬間的思考,藍沫突然變得異常冷靜,她深吸了口氣,輕輕地推開他的懷抱。


  “我不是狠心,是不得不這樣做,感情隻是生命的一部份,丟了還可以再從別處尋,可是親人,這輩子就這麽一個,沒了便沒了,所以孰輕孰重,相信不用我說,你也是知道的!”


  她說得輕那樣輕巧,可就是這樣輕巧的說話語氣,深深地刺痛了齊澤奕的心!

  原來,在她的心底,他們的感情輕於鴻毛,隻有親人,在她心裏才是重如泰山!


  多麽讓人心寒的話啊!

  他為了她,不惜與皇上絕裂,不得不再次將母妃送回庵裏,隻為了能和她長相廝守!可他的付出,他重視,在她看來,卻是一文不值!

  唇角拂起一抹苦笑,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字字句句咬牙問道:“如果,沒有人逼你,在丞相一家和我之間,你還是會選他們,對嗎?”


  “是的,我當然會選他們,雖然我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現在扮演的是他們女兒的角色,所以我有必要盡自己的職責去保護他們。而你不同,再怎麽你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他不會拿你怎麽樣,最多就是讓你娶個女人罷了!”


  藍沫分外清冷地說完,流轉的眸光看向厚重的宮門,不讓眼底閃爍的淚花流出。她故意說這些狠心的話,就是想讓他誤以為她是個薄情的女人。


  因為她答應了皇上,等希若一進恒王府的大門,她就要離開。所以長痛不如短痛,明明知道他聽了這些話會惱,她仍舊說出了口,哪怕讓他恨她也好,一輩子不原諒她也罷,至少這樣,他不會怨皇帝。


  齊澤奕眼裏的怒火一點點消散,漆黑的眸子慢慢含滿了如同寒潭般的幽冷,他望著藍沫的側臉,心裏對她的寵愛,因她方才的一席話,正在被緩緩抽空。


  他像看陌生人一樣盯著她,犀利的眸光仿似要將她看穿。


  “我在你的心裏,就如此不重要?沫兒,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那好,我成全你,我娶希若,幫你保住丞相一家!”他冷淡地說完,不知道是心痛得難以複加,還是胸前的刀傷錐心刺骨,他每呼吸一下,就覺得好像吞進了毒藥,不然,為何他的心會痛成這樣!


  他不再多說,傾身過去打開殿門,然後大步離開。


  看著他漠然離去的背影,藍沫隻覺得渾身無力,軟軟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用自己的狠心,傷害了齊澤奕對她的真心,這恐怕是她一生中幹的最傻的一件錯事!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他們說的這樣清楚了,齊澤奕就不會再去找皇上鬧,就不會再抗旨拒婚,就不會再讓皇上生氣……


  可是為什麽,她心裏想的是一樣,眼淚卻再也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她無助地像個孩子,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放聲大哭。


  “現在知道哭了,剛才還故意說那些狠話來氣他,沫沫,你怎麽想的?”


  溫柔歎息的男子聲音傳來,藍沫仰起滿是淚痕的臉,在看清來人時,她哭得更加大聲。


  “月大叔,我好難過……”她哭得可憐,起身撲進了月銘殤的懷裏。


  “為什麽不好好和奕談談,非要弄得兩個人都這麽難受?”又是一句男聲響起,藍沫這才發現,韓予洛也來了。


  頓覺自己失了禮儀,她忙離開月銘殤的懷抱,用了衣袖抹掉臉上的淚。


  她哽咽而語,解釋道:“有些事情,不是談談就能解決的,皇上執意要讓他娶希若,就算我們再怎麽反抗,也是於事無補,倒不如先順了皇上的意,這樣還不會讓他們父子關係弄僵!”


  韓予洛歎息一聲,沒想到沫沫和奕經厲過生死離別,她的性子還是這樣倔,於是他忘記了昨晚奕的囑咐,幽幽道:“可是你知道嗎,奕為了你,不惜在皇上麵前自刺一刀,以死來保護你和相府的人!”


  盈滿淚珠的瞳孔瞬間睜大,她震驚地望向月銘殤,不敢相信地問道:“予洛哥哥說的,是真的?”


  月銘殤點頭,“恩,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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