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節 生病小兵
陰沉的天空積壓著片片灰色的雲朵,狂風怒吼,呼嘯而過之處,枝丫折斷,藤葉被卷入空中紛飛,又被傾盆的大雨壓下,入眼間的山林,滿目蕭瑟。
從安陽城出發的五萬大軍,此時正圍繞著林間一處破廟搭建了帳篷而憩,大風吹得那些看似堅固的帳篷搖搖欲墜,而那些穿著蓑衣鬥笠的士兵也是停靠在樹邊堅守崗位,不敢挪動半分,隻怕會被那風起了身子。
破廟內,燃著一簇熊熊的篝火,韓予洛端坐在火堆前,眸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麵的暴雨。
藍蕭和藍易分別坐在他的兩側,二人翻烤著火架上的野兔,空氣中彌漫著繚繞的食物香味,可他二人的心思卻沒未放在食物之上。
“這雨說下就下,也不知何時會停,若是耽擱了趕往濱陽城增援,恐怕這後果是不堪設想!”藍蕭嘖嘖說道。
藍易道:“說的也是,現如今同恒王也取不上聯係,若是他們也同咱一起領兵前去濱陽,那豈不是也被這雨困在了半路之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話,予洛隻是聽著,也並不插嘴,似在冥思想著一些問題。
恰在這時,一個渾身渾身濕透了的士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急聲喊道:“將軍,不好了,這火頭營裏有位小兵染上了風寒,在營裏不停發抖,也不讓軍醫給他瞧,屬下們實再無奈,所以才鬥膽前來請示將軍!”
聞言,藍蕭和藍易麵麵相覷,這還是頭一次聽聞有病不給大夫看的,莫非這小兵有何見不得人的隱情?
韓予洛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隻是略微地皺了皺眉,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整個軍營的士兵都知道,朝將軍把每個營兵都視如兄弟,從未有過半點將軍的架子,這也是韓予洛深得軍心的關鍵之處,所以他會親自去看一個得了風寒的小兵,也不足為奇。
披上士兵遞來的蓑衣,韓予洛讓那來稟的士兵帶路,便出了破廟,前往生病的小兵所在之營帳,藍蕭和藍易也跟了上,準去瞧個究竟。
帳篷外圍了很多看熱鬧的士兵,大家見將軍來了,都自覺地退到一邊,讓了道。
韓予洛走進帳篷,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裹著被子不停發抖的小兵,他將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似的,整個臉也被包了起來,就露了一雙黝黑的眼睛在外。
看到那雙眼睛的瞬間,韓予洛有種錯覺,仿似之前就在哪裏見過這樣的眼睛。
軍醫為難地部在一邊,恭敬地給韓予洛行了禮:“將軍,這位小兄弟死活不肯讓老夫把脈,不如您勸勸他吧!”
韓予洛輕輕點頭,走近床邊,伸出手想拉開小兵身上的被子,誰知小兵嚇得直往床裏邊縮去。
予洛的手停在半空,旋即收回,耐心地對小兵說:“你若是條漢子,就應該讓大夫給你診治,把你的命留著上陣殺敵,而不是在這裏病死!”
小兵滴溜轉動的眸子愣愣地看著予洛,不應話,也不掀開被子,就那麽卷縮在床上的一角。
見他不願意開口,予洛揮手,屏退老軍醫和其他圍觀的士兵,隻留了藍蕭和藍易二人,這才又對小兵道:“如果你有何隱情,可以告訴我,你病得這樣重,再不讓軍醫救治,恐怕以後會落下病根!”
小兵有些畏懼的眸光看了看一旁的藍蕭和藍易,最後又落回到韓予洛身上,他仍舊什麽話也不說,卻有了動作,慢慢拂開了緊裹在身上的被子。
他黝黑的臉露了出來,清楚地映入了韓予洛的眼中,讓予洛頓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予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張再為熟悉不過的臉,雖然她把臉上的肌膚抹得黝黑,可仍舊擋不往她的絕代風華,傾世的容顏!
領兵駐守安陽城已接近三個月之久,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軍營中會混入女子,若不是現在親眼所見,他還一直以為,那個同他一直相敬如賓的女子,仍舊在京城的府中。
以往常以鎮定示人的希瑤,這會兒卻有些懼怕地望著予洛,她懦懦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冷峻的臉龐,低聲喚了句:“予洛……”
一旁的藍蕭和藍易也是認出了希瑤,兩人目瞪口呆的對視一眼,竟不想這有隱情的小兵,原來是韓予洛的夫人初希瑤!
看了看悶聲不響,俊臉慢慢下沉的予洛,二人識相的互遞了眼神,也都退出營帳之外,把空間留給了予洛和希瑤。
“對不起,我偷偷潛入軍營,觸犯了軍紀,你若要罰,我絕無怨言!”希瑤仍舊小聲地說著話,嗓音略顯沙啞,翕合的雙唇毫無血色,弱小的身體不停地打著哆嗦。
予洛是生氣的,氣她一個女人家,不好好呆在家裏,卻跑來全是男兒的軍營受苦,而且一呆就是三個月,若不是她感染上了風寒,隻怕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希瑤離他如此之近!
“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冷著臉,淡漠地問道。
希瑤畏聲道:“沒有為什麽,就隻是不想同你離得太遠!”
她這句答案,輕而易舉地就熄滅了予洛心中本就不旺盛的怒火,比起責怪她這樣的行辦,他更心疼她在火頭營受了三個月的苦。
予洛歎息一聲,脫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希瑤身上,然後將她抱起,來到了廟中。
廟裏生著火,自是比帳篷中要暖和許多,烤著火,希瑤總算是緩了過來,沒有方才抖得厲害。
予洛喚來軍醫為希瑤診脈開了藥,又將藍蕭和藍易趕去住帳篷,所以廟內就隻剩了他們兩人。
希瑤喝過藥後,又吃了些食物,然後躺在予洛親自為她鋪的草席上。
她臉上抹的黝黑色彩已被洗掉,露出了她原來漂亮的肌膚,因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臉頰,在跳躍的火花照應之下,泛起了一絲紅暈。
予洛怕希瑤睡得不夠暖和,又拿來自己的披風,為她蓋在身上。
並未睡著的希瑤睜開雙眼,拉住了予洛的手,眼波輕輕,流轉怔怔地凝視著他,低聲問:“予洛,你可是在生我的氣?”
予洛回望著她,答非所問:“等雨一停,我就派人送你回安陽城!”
一聽要送她走,希瑤頓心中生急,忙翻身坐了起來,鎮定地回決:“我不回安陽,就要跟在你的身邊!”
如此說出的話,仿似彰顯了每個女人都會存在的任性,聽得予洛微微一怔,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希瑤任性的一麵!
“此去濱陽凶險萬分,你不能跟著去冒險!”予洛態度堅決,下了狠心不讓她這個弱質女流跟著前往。
“我不怕危險!”希望比他的態度更加堅定,絕美的容顏上傾寫了不可動搖的決心。
兩人就這般對望著,她的一雙鳳眸很好看,有著誘人的魔力,將予洛引進了她眼底最深處的漩渦,仿似要把他的眼引入她的身體,看到她那顆熾熱跳動的內心。
“予洛,我們本是夫妻,讓我和你一起同甘共苦,好嗎?我已經在軍營裏呆了三個月,也了解了營中的生活,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希瑤及其認真地說道,雙手緊握住予洛,眸光灼灼地凝視著他,似要融化他的冰冷。
予洛被她的堅定所打動,最終敗下陣來,卻並不直接同意,而是留了餘地:“你先把身子養好,再說以後的事吧!”
聞言,希瑤已經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間接答應了讓她留下,優美迷人的雙唇輕拂,她勾出一個動人心魄的微笑,虛弱地靠在予洛肩上,輕輕地說:“謝謝你……”
熊熊燃燒的火光溫暖地照在兩人身上,予洛也不推開她,像是並不排斥希瑤這樣靠在他的身上,想當初,她可是連更大膽的舉動都對他做了,這個簡單的依靠,又算得了什麽。
翌日,雨後初晴,天邊染上嫣紅雲霞,草尖雨露,晶瑩透亮,隱隱白光泛出,空氣清新如同薄荷。
然驟雨雖歇,樹枝和崖壁上仍舊不停地墜落著雨滴,‘嗒嗒’的聲響清脆悅耳,成了這清晨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藍沫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一絲一縷溫暖的陽光透過懸崖陡壁間的縫隙,落到她濕透了的身上,許是這突來的暖意,喚醒了她昏迷的意識。
她反射性地動了動四肢,微微睜開雙眼,左右兩邊,入眼處都是長滿青苔的石壁,頭頂是很高的懸崖,而身下,是軟軟的……
齊澤奕!
藍沫頓時醒悟,猶記得自己摔出來的時候,齊澤奕朝她撲了過來,那麽……
她不敢再想,直接翻身爬了起來,果然,壓在自己身下軟軟的,正是齊澤奕!為了保護她,他給她充當了人肉墊……
看向齊澤奕受傷的手臂,藍沫隻覺得喉頭間苦澀無比,因為那傷口處幹涸的血液,是黑色的!
“奕…你醒醒……”藍沫害怕地輕搖著他的胳膊,想將他喚醒,她被那黑色的血嚇住了,因為,那分明是中了劇毒的跡象!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他根本不會被黑衣人傷著,就不會中毒了!
“奕,你快醒醒,別嚇我啊!”她無助地喊著他,可他仍舊緊閉著雙眼,像是因過度疲倦而沉睡的王子,任由她怎麽喚,他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