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的守侯2
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大片大片的灰色雲朵集壓在空中,陰沉沉地似夜幕降臨般。庭院蕭蕭,整個皇宮都被積雪所覆蓋,入眼處,都是一派銀妝素裹的景像。
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年輕男人,懷裏抱著一個沉睡的嬰兒下了車攆,踩著地上的積雪,大步走進宮殿之中。
“奴婢見過皇上!”小雪剛端著一盤血水準備去倒掉,卻不想差點與齊澤奕迎麵相撞,小丫頭慌忙蹲身下去行禮。
齊澤奕揮了揮手:“免禮,皇後今天情況怎麽樣了?”
“回皇上,月姑娘方才又替娘娘引了毒血出來,娘娘暫時無礙!”小雪恭敬地回答。
齊澤奕不再問話,而是抱著孩子走進了內殿。
被火爐熏得暖暖的殿堂內,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藥草味兒,這樣的氣息一入鼻,齊澤奕便下意識地擰了擰眉,同時,眸光焦急地看向鑾床上還處於昏迷的人兒。
小碧替藍沫掖好了被子,見了齊澤奕過來,便退到一邊。
“月姑娘可有說,沫兒何時會醒?”他沉聲問道,當藍沫那張慘白的臉映入眼簾時,他的心就如萬針所紮一般,痛到了極至。
小碧一臉凝重,如實回答:“月姑娘沒說,隻是交待奴婢先隔兩個時辰便給皇後娘娘喂一粒藥!”
“朕知道了,退下吧!”齊澤奕聲音沙啞地吩咐道,緩緩將懷裏的孩子放到藍沫身邊,一雙幽深的眼,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頰。
他執起她的手,放到心窩上,輕啟雙唇,十分艱難地溢出聲音:“沫兒,你不是要見孩子嗎,現在我把孩子帶回來了,你快醒來看看他啊……”
“按照你的意願,我沒有再給他起別的名字,他就叫南錦……錦兒長得十分可愛,這些日子以來,母妃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小家夥胖了不少……”他難受地說著,每講一個字,就仿佛是對他內心的一種淩遲,血淋淋地痛著。
都怪他一意孤行,不肯早日讓她與孩子相見,如果早把孩子接回宮裏,她又豈會中夜琿的計,又豈會身中劇毒,命懸一線,都是他的自負,害了沫兒……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般害怕過,也更是不敢想像,如果生命中沒有了這個女人,該要怎麽活下去……
“沫兒,你答應過我,要乖乖聽我的話,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許一直這樣睡著,聽到了嗎?”齊澤奕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可是再怎麽用力,也得不到她的半點回應。
有什麽冰冷的液體,朦朧了他的雙眼,他還未來得及辯別清楚,一滴淚水就順著眼瞼墜落,滴在了錦被之上。還有一滴,順著他的臉頰,滑入了唇角。
淚,那麽鹹,那麽澀,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發誓,隻要能救回沫兒,哪怕是用江山去換,也再所不惜!
近日來,京中都盛傳,當今皇上為了命懸一線的皇後,幾乎是荒廢了朝政,已經連著五日沒有早朝了,大臣們屢屢進諫,都被侍衛攔在了宮門之外。
這日,月薇兒剛為藍沫診完脈,齊澤奕就走了進來問道:“月姑娘,沫兒究竟什麽時候能醒,難倒她中的毒,真的沒有辦法全清嗎?”
月薇兒凝神,蹙眉靜思了片刻,才緩聲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傳聞天地間極寒之地,有一種名叫天山雪蓮的藥材,能解百毒,如果我們能找到它,說不定沫沫就有救了!”
“哪裏能找到極寒之地?”一聽有辦法,齊澤奕當即便迫不急待地問道。
“西域!”希瑤篤定地回答。
西域,天山雪蓮……隻要能救回沫兒,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再也不惜!
金鑾殿上,齊澤奕斜倚著龍椅,目光冷然地看著殿中所跪的吏部侍郎賀明,厲聲道:“你既然口口聲聲為朕的江山社稷著想,那好,朕讓命你前去西域找回天山雪蓮,如若不然,就別在朕麵前提什麽江山社稷!”
沒有藍沫,江山社稷又有何用?
賀明一臉平靜,看來民間的傳聞都是真的了,如果皇後不好,那皇上的心,永遠都沒法放在治國安邦之上。若是犧牲他一人,真能尋回聖藥救回皇後一病,那他也死而無憾!
“老臣甘願為皇上分憂,如果老臣前往西域途中遭遇了什麽不測,還請皇上善待老臣的遺孤!”賀明盡顯了忠心為國,聲音雖老,卻鏗鏘有力地回響在大殿之內。
“好,朕答應你,明日你就出發!”齊澤奕應承道,赫然起身,甩袖離去。
深冬時節,天氣十分不穩定,時而大雪紛飛,時而晴空萬裏,日複一日,轉眼間便是過了一月。
乾和殿,齊澤奕抱著錦兒,坐於鑾床邊,眸光幽深地凝視著臉色蒼白的藍沫,現在的她,每日都靠薇兒施針服藥,還維持著最後一點僅剩的脈博。
將錦兒輕輕放到床上,看著小小的人兒揮著肉嘟嘟的手,碰向藍沫的臉,他的心一陣抽痛,啞色失聲般自言自語地說:“錦兒,你是否和父皇一樣,也希望母後早日醒過來?”
“呀呀……”還不會說話的錦兒,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般,張開嘴伊伊呀地喊了兩聲,就好像是在告訴他說:“父皇,你放心吧,母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看著這個可愛的孩子,齊澤奕心疼得無法呼吸:“錦兒,如果我早日把你帶到母後麵前,她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躺在這裏了……”
寒風蕭瑟,禦花園裏的臘梅綻放著幽然的清香,可是,路經之人,卻無心賞梅。
怡兒和另外兩位妃嬪各自擰著包袱,慢慢地隨著羅峰,朝著宮外而去。方才齊澤奕下了旨,要遣散後宮,所以,她們這為數不多的三個妃子,便隻有被趕出宮的命運了。
這一天,怡兒早就料到了,所以,她的心態極為平靜,沒有半點怨,半點恨,反而希望,藍沫能早日醒過來,和表哥終成眷屬。所以,出了宮後,怡兒大多數的日子,都是住在城外的庵裏,每日燒香念佛,為藍沫祈福。
經曆了這麽多事,現在的孟怡兒,早就和當被那個囂張的她判若兩人了,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結局。愛的人,不一定要得到,隻要他能夠幸福,那便也是她的歡樂了。
日子就這麽日複一日地過去了,寒冬消逝,積雪初融。春天襲來,亭台樓閣內的柳樹逐漸抽出新枝,草地綠意盎然,處處透露著春的生機,泉水丁冬作響,像世間最自然最美妙的樂曲,然空氣中寒意未褪,冰冰涼涼。
時隔三月,西域終於傳回消息,說是已經尋到了天山雪蓮,然賀明卻在摘取雪蓮之時,不慎失足從山上墜下,命喪當場!
齊澤奕心生愧疚,如若不是他一時情急,故意派賀明前去西域,他又豈會喪命,可如今再怎麽後悔都沒有用,所以他按了當時的承諾,將賀明的遺孤,賀蝶兒接進了宮裏,並加封了賀明的官位,待他的屍首被送回京後,風光大葬。
這日,下了一日的春雨,使得天色沉暗許多,風吹雲動灰蒙蒙的塗滿天穹。偶爾有幾片青翠的葉子禁不住風吹雨打,落到宮殿精美的涼亭頂上,雨意淋漓。
本是花木扶疏的長廊,杏花飄零一地,往日芬芳依稀,卻已不見了馥鬱香彩,沿著這九曲回廊蜿蜒過去,星星點點殘留著最後的美麗。
齊澤奕坐於亭中,正專注的繪著丹青,這時,羅峰走了上前,低聲道:“皇上,賀姑娘來了!”
“恩!”他輕應一聲,卻未抬頭,狹長的桃花眼仍舊盯著筆下的丹青。
“民女賀蝶兒,叩見皇上!”耳邊傳來了宛盈的女子聲音,就像一滴晨露墜入幽池般,動聽極了。
齊澤奕緩緩抬頭,看向眼前跪著的女子。因還是服喪期,所以她一身白衣,長長的發絲隨肩披散,獨獨被一條白色絲帶纏起了一縷,那絲帶輕盈如紗,隨風飄揚。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