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重複（1）
“今晚還不錯吧？有你果然氣氛就不一樣，下次要不要再來？我照樣請客。”男子耳紅麵赤，歡愉地說。
女子沒有回答他，默默地在人行道上行走。這裏是馬克塔裏夫的長夜鎮，路邊挺立著顆顆棕櫚樹，人行道邊，光鮮亮麗又氣派的別墅與灰頂棚屋互相比鄰，棚屋的側麵打著各種廣告，防曬霜、衝浪板、遊泳圈，甚至是分男女老少的泳衣。
其中當然不會缺乏零食，在炎炎夏季中誰不喜歡來到豔陽沙灘上體驗一番酷爽的暑期。沙灘都是人撐起來的，沒有人的沙灘還有什麽？多是被衝上來的貝殼或海星，也許可以見到海龜，或者是死魚。
或許有人感覺到孤獨，會在繁星朵朵的夜晚出門前往沙灘，一邊抬頭仰望，感歎星空的無限璀璨，一邊穿著拖鞋走在沙地上，像數星星一般地數流入鞋中的沙子。
沙灘裏居民區不遠，越過人行道，再走下短短的階梯，就能看見白光泛濫的沙灘，不論是日耀還是月光都非常的白，耀眼的白。如同墨藍寶石的海水輕輕拍擊灘頭，波浪滾滾晶瑩閃爍，海邊到處都是戲水的人，一隻眼睛根本看不過來。
“你是喝醉了嗎？還是說你不願意再來了？明明不是很歡樂嗎？”男子見女子久久未回答，著急地問。
女子白了他一眼，男子一怔，無奈地聳聳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我在看那邊。”女子指向沙灘邊的行人，“你看，他是龍嗎？”
男子順著女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沙灘邊的木椅上，正坐著一位黑發男子，他的雙眸是璀璨的金黃，拿著扇子乘涼，白色的襯衫被扇得褶皺四起。
“不知道，但他的眼睛很像。”男子把啤酒罐丟進垃圾桶，“如果真的是龍，在我們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就無法動彈了。”
“所以，現在有這種美瞳嗎？模仿龍類眼睛的，我也想要。”女子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說不定網上有賣的，我回去給你找找。”男子微微一笑，一副熟悉自在的模樣，“話說你知道一件事嗎？”
“什麽？”月光灑在女子的黑發上，將幾縷銀絲反射得一覽無餘。
“我聽說在西方的龍類，真的具有變成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本領。他們可以將金黃的鞏膜變成類人的白色，把尾巴和耳朵收起來，隻留下獠牙和利爪。所以在平時，如果不認真觀察，你很難認出他們究竟是人是龍。”
“他們把尾巴和耳朵切了嗎？”女子悠然問道，好像把男子的話當做嚇唬人的玩笑。
“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可以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應該說東西方的龍類都可以。你有見過龍類很難看的嗎？沒有，每個龍類在變成類人模式的時候都會自動調整到最高顏值，他們知道我們喜歡看漂亮的，想要博取我們的好感。”男子搖頭，望著海邊嬉戲的家夥，有人類也有龍類，又說，“龍類是處於食物鏈更頂端的很恐怖的生物，不知道是什麽促成他們的領袖與人類和平共處。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我們都明白龍類很可怖，他們比我們更厲害。”
“可我們還有武裝部隊呢。”
“沒有用，至多起到拖延的作用。他們比大象都大，跑的比豹子還快，即使鱗甲擋不住子彈，輕微的失血也不能讓他們喪失行動能力，而我們人類隻要被他們輕輕一咬，或者被利爪稍稍一碰，就會命喪黃泉。”
“你是在擔心嗎？真好笑。”女子捂住嘴，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男子微微一怔，他以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許多社會性專家都提出了對當前人龍共和製度的質疑，紛紛擔心龍類會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在他的眼裏看來，不管有沒有被專家們洗腦，龍類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撕裂，是毋庸置疑的。
“我的確在擔心，但這是為了我們好。”
“世界上有惡人也有善人，你敢說龍類就都在想著吃光人類嗎？他們之中也有真正想要和平共處的，至少我覺得他們當前的領袖就是。”
“我希望龍類收容管控所可以再嚴厲一點，每每夏夜我都能看見天上明亮的繁星，後來它們漸漸消失了，我才發現是龍類的眼睛留下的殘影。”男子揉了揉眼睛。
“也許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當然，我隻是個人建議。”女子和男子走到路口，在路燈下即將分道揚鑣，“你如果想要看球賽，我不反對。”
“謝謝你的寬容，果然我愛著你沒錯。”男子擺手告別。
“熬夜就不要和啤酒了，傷肝。”女子轉身離開，剛走一步便注意到了巷子裏走來的男子，正是她和男朋友討論的家夥。
男子金黃的雙眸注視了她一會兒，麵露凶光，又走過她的身邊。女子頓時感覺脖子火辣辣的，周身熾熱。這是龍類特有的反應，在遇到危險時的即時反應，以及與陌生的同類相見之時才會有的身體提示。
女子微微轉身，望向男子的背影，笑著向家走去。她覺得安穩，但又有一點點緊張。不過有同類在身邊，至少會安心下來。她覺得有些對不起男朋友，雖然是人類，但她的確就是他口中所說的“西方龍類”，東方的龍類還在保持著作為龍類的最後一絲尊嚴，沒有將特征完全去掉，而西方的龍類已經化為人類最有魅力的模樣與人類展開各種各樣的合作了。
但想要做到完全類人化，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西方大陸之上，最耀眼的兩個國度——奧丁與巴德爾之中，存在著名為龍騰的學院，他們是專門為了讓龍類融入於人類社會的學院，幾乎所有的西方龍類都已經加入了該學院。龍類在裏麵學習融入人類社會的本領，和老師一起做特訓，要熟練地使用人類的工具，不能讓人類感覺到分毫的差異感。
學院當然是不為人知的，它其實是由古龍類居住的山洞連通後而改造過來的，隱蔽性極高。龍類絕對不能讓人類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尤其是在金融市場上，否則就是犯下了欺騙的罪行。
學院的訓練也十分嚴格，甚至是慘無龍情。龍類喜歡收集亮晶晶的東西，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摯愛，一見到寶石就會把持不住。老師會說，不行！誰會願意見到一個龍類對著你脖子上麵那一圈飾品虎視眈眈？所以他們把鑽石放在彩燈下，讓龍類坐在鑽石的麵前，沒有任何的捆綁，隻要能撐過三十分鍾絲毫不為璀璨的鑽石所動，就可以合格。
首先要學會改變自己的質量，這涉及到質量置換方麵。龍類將自己的體重縮減了20倍，才能做到和人類一樣進出房屋自如，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比人類要重得多。
再例如最顯眼的尾巴和耳朵，老師會利用龍類的骨骼可以分離與聚合的特性，讓學員將尾骨和脊骨合在一起，過程當然很痛苦，要將尾巴縮回肚子裏就已經很難做到了。原生龍類又不是再造龍類，他們擁有變形齒輪和滿身子的機械部件，可以很輕鬆地變形，再加上再造肌膚的存在，導致他們隻需要學會人類的語言以及生活習性就能從學院中畢業。而至於耳朵，當然是不得不剪掉多餘的部分，然後將耳朵上的龍鱗換色，和人類一樣的膚色。
訓練是枯燥且殘酷的，但是撐過這些訓練，他們就可以同時保有兩個身份，在不同的世界間來回穿梭，他們既是人類也是龍類。女子來到東方大陸的原因，隻是來這裏休假旅遊而已。
這麽一想，有其他的西方龍類來到這裏，也不奇怪了。
男子登上公寓樓梯，在口袋裏麵摸了半天，撓了撓腦袋，又打開錢包，把放在夾層裏的鑰匙拿出來，打開防盜門的鎖。房間裏沒有開燈，男子的黃金瞳映在瓷磚牆上，微微金光閃耀，他摸著黑向開關尋去，卻摸到了冰冰涼涼的東西，好似鐵塊。
鐵塊動了動，男子立馬縮回了手，窗外的烏雲散去，明月照進屋內，他勉強看清了麵前的情況。鞋櫃倒在地上，碗也被打破，在破碎的雜物下，一個不知名的物體趴在那裏一動不動，而他剛剛碰到的東西，似乎是一條龍類的尾巴。
男子極力遏製住內心的恐懼，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跨過倒塌的鞋櫃，可前腳尖剛落地，後腿就被鞋櫃底下的東西給抓住。男子心頭一驚，他知道是龍類醒過來了，沒想到龍的感覺竟然這麽敏銳。
龍類突然站起來，原先壓在身上的鞋子掉落下來，森嚴莊重的黃金瞳在黑暗中無比耀眼。男子與龍類對視，瞬間麵如土灰，戰戰兢兢地後退。
“啊……棱霽果然搞砸了嗎？”龍類抓撓著自己的頭頂上的耳朵。
男子驚覺麵前的龍類是雌性，透過漆黑的身影隱隱約約能看到她有好幾對耳朵。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下頜骨銀光一閃而過，男子不禁眨了眨眼。
“那個……能麻煩把燈開一下嗎？”男子上下牙齒打著架。
“燈？燈在哪？”龍類怔怔問道，“你發什麽抖，你不也是龍類嗎？”
“我……我不是龍類。”男子慌忙地搖頭擺手，“這雙眼睛是誤會，因為我爺爺和龍類結了婚，我體內有龍血，才會變成這樣的。燈……在鞋櫃上麵，你應該夠得到吧？”
男子發覺麵前的雌性龍類並不高，和矮一點的女生相差無幾。
“混血種嗎？”龍類伸出左臂打開燈，房間內瞬間亮起來。
男子這才能完全看清楚她的麵容，可愛的俏臉左側竟有絲絲血跡，下頜骨、枕骨和顳骨全是顯眼的金屬，散發著銀輝，身著深黑色的衛衣，露出了胸膛上方的一點點銀灰色鋼鐵，鋼鐵縫隙中炫目的青藍光微閃，臂間亦有微藍溢彩，雙爪上戴著金色的繩帶。夾在衛衣和腰間的深藍色牛仔短褲上掛著銀色的鎖鏈，刮痕就如久經沙場，褲腿下是裹住雙腿的黑絲襪，腳上穿著黑藍相間的板鞋。銀色尾骨猶如孔雀的尾屏，尾屏上的璀璨星空變幻無窮。
“總之……很抱歉啦。”龍類對不起地笑笑，鞠躬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麽會來到你家，我幫你把鞋櫃收拾好吧。”
男子竟覺得龍類有點可愛，趕緊跑上去一起收拾，驚愕道，“還是我來吧，讓來客收拾多不好意思呀。”
棱宇軒一愣，靠牆扶起鞋櫃，看著人類微微笑道，“人類都這麽友好的嗎？即使我是來曆不明的龍也會把我說成客？”
“其實是因為比較害怕你們。”
男子嘟嘴，小聲呢喃，但還是被龍類給聽到，龍類板著臉，鼓起圓嘟嘟的臉蛋，森嚴的雙眸怒視著他。
“我……說說而已。”男子和龍類對視著，冷汗不住直流，“對了，我叫陸零，你叫什麽名字？”
“奧爾勞格·棱宇軒。”棱宇軒收起了怒意，“你竟然不會害怕龍類的眼睛？”
陸零眨眨眼睛，疑惑地望向棱宇軒，為什麽龍類就不能取一個簡單一點的名字，四個字也好。可是他麵前的龍類是七個字，不多也不少，偏偏就很難記。
“叫我棱宇軒，陸零先生。”棱宇軒看出了他的疑惑，禮貌地補充道。
陸零大悟，高興地點點頭，“聽說我爺爺就不怕，所以我也不怕。”陸零整理好鞋櫃，跑到廚房裏，“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倒茶。”
“嗯。”棱宇軒輕聲回應，坐到木質茶幾旁的沙發上，轉頭望向燈火通明的窗外，輕輕歎氣，惶惑地自言自語，“唉，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