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蒼白的紅十月（1）
舊世界的大陸，夜空繁瀚，星星們聚在一起，拖著長長的細尾，就像漩渦一般纏繞。這是天空極力表演的流星雨。璀璨明亮的銀江、夢幻斑斕的星軌，讓在漆黑夜空下舉行的慶功會顯得更加熱鬧非凡、繽紛四溢。
九麵龍神艾歐，黑袍齊身，金龍作紋，兩袖清風。仰首看著天空中的群星，覺得這個世界是奇妙又美麗。身為龍族總領的他，在龍群中至高無上，一切任務的進行都要以保護龍類安全為中心。
所以他帶領著台下的將士們一起披荊斬棘，討伐並防禦著邪惡的巨物——霜之巨人。今天他們將自己的領地繼續擴張，成功擊退了來襲的霜之巨人，建立起了許多堅固的防禦牆來保護他們的安全。
其實他們不僅僅在保護自己，還有弱小的人類們。
艾歐一點都不喜歡人類，他們對於龍族來說，一點益處都沒有。雖然龍類可以類人化來與他們一起生活，但由於龍類與霜之巨人作戰時必須要變回原身，所以消耗能量巨大。而人類們種的糧食不能填飽龍類的肚子，他們建的房屋不能讓龍類居住，他們的雄性也不願意為龍類讓出身體健康的雌性。龍類與人類的關係日益破裂，多是因為龍類瞧不起渺小的他們。
艾歐也和其他龍類一樣，每每看到活在安穩下，卻依然不願用實際行動來感謝報答龍類的人們，就覺得心煩意亂。今晚的慶功會，艾歐希望能把這些煩惱一並忘記，讓自己的心情能夠舒暢一點。作為龍族總領，他承擔的壓力太多，是常龍無法想象的。
鼓聲雷雷，鳴笛優雅，箏聲瑟瑟。台下的舞姬們舞衫歌扇，妙舞雅姿。戰士們歡呼雀躍，連連叫好。他們大醉酩酊，一邊互相撞擊著酒杯，讓清亮的美酒任意灑落在木桌上，一邊稱讚著舞姬們的紅顏姿色和妙曼身材。
戰士們早已被酒和舞姬們弄得眼花繚亂，可艾歐沒有。他靜靜地坐在最高的台上，盤著雙腿，右手撐在桌上，聚精會神地觀賞聆聽美妙的舞蹈和音樂。但他覺得並不快樂，在優雅的音樂之中更覺煩悶。
因為本該整齊美麗的舞團中，有一位舞姬是那麽的突出，所有動作都慢半拍，看上去對扇舞這種絕美的舞蹈十分生疏。艾歐皺著眉頭，一直盯著她看，直到最後忍無可忍，俯身對身邊的侍衛說。
“看到那個慢半拍的沒有，把她給我叫過來。”
“是。”侍衛點點頭，舉起長槍，走到那舞姬身邊。未等疑惑的舞姬詢問，抓住她的雙手送了上去。木扇在空中掉在地上，折成兩半。舞姬心疼那雙扇子，回頭望了望，又被侍衛給扭過頭去。
醉醺醺的戰士開始胡言亂語。
“艾歐陛下難道是看上這位舞姬了？”
“陛下想要誰就要誰，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好歹我也討伐了五隻霜巨人，論功行賞也該獎我個妻子吧！”
“劍術大師都沒說什麽，你就別亂想了，啊。”
侍衛把舞姬送到艾歐的麵前，繼續站在一邊。艾歐沒有出聲，靜靜地坐在高台上，仔細打量戰戰兢兢的舞姬。
她身著半敞左身的鈷藍色裙袍，鈷藍底上朵朵紅蓮細紋飄逸綻放。紫黑色的衣邊，黑帆布橫依半截住左身挼香作露的酥胸，半露出絕美的香肩與優雅精致的鎖骨。腰間黑白緞帶交錯束係，緊裹纖腰。腰下裙擺高叉，雙腿頎長白潤，赤足好似潔白的蓮花，輕踩無尖銀花鐫刻高跟。長尾緊張地左右搖擺，尾端纏繞著白繃帶，沾染血紅，卻不影響她靈韻四溢、妖俏摻半、秀媚高雅的紅顏媚姿。
“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叫過來嗎？”艾歐鐵青著臉，問。
“不……不知道。”舞姬愣了片刻，直連搖頭。
“你是新來的吧，叫什麽名字？”艾歐挑眉問道，“要全名。”
舞姬哽咽一聲，雙手抓緊裙角，不住地發抖道，“卡塔……菲爾……斯托菲爾·神淩珺翊。”
“你舞跳不好就算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說嗎！”艾歐極力抑製住內心的憤怒，在這皆大歡喜的日子裏，他不想掃所有龍類的興。
“啊啊……是……卡塔斯托菲爾·神淩珺翊。”神淩珺翊害怕地咬緊朱唇，“我拙劣的舞技肯定讓陛下失望了，是我的不對！但其實我不應該跳的這麽難看，是因為我的尾骨剛剛被去除，還難以掌握平衡。非常抱歉！”
“你的尾骨被去除？”艾歐蹙眉看著神淩珺翊，“你原先是什麽尾骨，為什麽要被去除？”
“是……是斧尾骨。”神淩珺翊膽顫地回答，艾歐差點就聽不見她微弱的聲音。艾歐眉峰一挑，沒想到麵前這位美貌出眾的舞姬，之前竟然是個當戰士的料。
“尾巴被砍掉，你也想來當舞姬？”艾歐懷疑道。
“艾歐陛下，並不是我想要當，而是他們強迫我來。”神淩珺翊稍稍憤怒地諷刺道，“我也想與戰士們一起討伐霜之巨人來保護我們的種族。但若是能成為戰士與陛下取悅的工具，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艾歐唏噓一聲，這些雌性龍類為了生存，不得不帶著一張標刻著為雄性取悅的麵具。想必麵前的這位舞姬，並不是被強迫，而是被威脅而來。艾歐不喜歡這種感覺，盡管他是個雄性龍類，但不願看到雌性被雄性壓迫。那會讓他感覺很痛苦，仿佛自己的身心也被一同壓迫，難以呼吸。
想要改變這種狀況並不容易，盡管艾歐有這樣的念頭，但雄性龍類壓迫雌性卻是刻在龍類骨子裏的本性之一。艾歐可以用一句話強行改變這種本性，但他也害怕雌性龍類會因為長期積累下來的壓力而做出瘋狂的事情。這是一件極難以平衡的事。
“今晚你不用再跳了，回去好好練舞，別在這裏丟龍現眼！”艾歐嗔怒道，朝神淩珺翊揮手。神淩珺翊沒說什麽，眸中卻盡是失望與惶恐，遺憾地走下台，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艾歐看著她失落的背影，突然有些心悸。他又麵向侍衛，說，“去把剛才那個舞姬被取下來的斧尾骨拿過來給我看看。”
“是。”侍衛再次應聲，轉身向後方跳去。
龍類的武器，全都由一個集團打造。那就是龍類中的武器大師，鄔霏傣梓和他的集團。其對於石器以及鐵器的運用可以說是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研究並製造這些武器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對付其他氏族的龍類。他是出於生物的破壞與侵略本性而將武器製作出來，其目的性就是為了幫助自己的氏族去更好地作戰。而現在霜之巨人這等大敵出現時，武器讓龍類能更好地擊退赤手空拳的他們。
侍衛來這裏尋找斧尾骨的原因，是因為龍骨也能被鄔霏傣梓打造成鋒利的兵器。幾乎所有的龍骨都會流入他的手中，加工成令龍膽顫的，能封印住龍類功能的巨型長槍——堙龍槍。
“鄔霏傣梓，聽陛下說，你的手下割去了一個舞姬的斧尾骨。”侍衛的盔甲與刀劍，在荒地上嘎吱作響。
“怎麽，我可是要用龍骨來打造最厲害的兵器，陛下不是同意過了嗎？”鄔霏傣梓一錘一個叮當，鐵板上火星淬淬。
“陛下想看看那塊斧尾骨，要我來取。”
“我燒了。”鄔霏傣梓毫不遲疑地回答，話語中夾雜著不悅。
“好吧，那我會回稟陛下，如果陛下要怪罪於你，可別怪我無情。”侍衛轉身要走，準備起跳。
“等一下。”鄔霏傣梓放下鐵錘，把神淩珺翊那鮮血淋漓的斧尾骨拿了出來，“我沒燒，放這裏在。拿去給陛下看吧，如果能還給我，還麻煩大師你再跑一趟。”
“好。”侍衛點點頭，雙手接過斧尾骨，發覺很是沉重。他把斧尾骨背在後麵，跳回艾歐的身邊。
“這就是那舞姬的斧尾骨？”侍衛把斧尾骨放在艾歐的麵前，艾歐看著這把絕對天然的龍骨巨斧，與尾端的連接處仍有絲絲血跡。巨斧的中心，瑰麗而規則的鈷藍寶石，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幽謐，又充滿危險。鈷藍色寶石的周圍，是飽經戰場風沙，刮痕斑駁而泛黃的白骨，旁邊又有黑白漸變的骨刺，像是花蕊一樣圍繞著中心。而在那龍鱗的間隙中，飄柔的鬃毛好似朵朵蓮花瓣隨風微微搖曳，從青白到幽藍的漸變色，看上去猶如冥火燃燃。
艾歐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兩邊鋒利的斧刃，一路順著摸到中心的鈷藍寶石，斧尾骨突然發出咯吱怪響。侍衛趕緊把怔在斧尾骨麵前的艾歐推開，與斧尾骨拉開距離。隻見那斧尾骨中心的鈷藍寶石向上突起，從中均衡地分裂開一朵巨大而豔麗的紅蓮，裂開的寶石與向兩邊展開的兩道斧刃連接，變形為更寬大的刀刃，卻又神似盾牌。而從斧尾骨中心直突而出的，是一把巨劍。刀鋒散發著微微顯現的冥火之光，刀麵上雕刻著晶紅的火蓮，煜煜生輝。
一條不起眼的斧尾骨，變形成一把將劍、斧、盾結合的完美兵器。
“這……天呐。”艾歐看著斧尾骨，不禁感歎道。他不敢相信麵前擺著的兵器，竟然是從龍類身上割取下來的天然物。他不得不感歎雌性龍類與生俱來的美，就連象征欲血殺戮的兵器也能如此妙曼絕倫、璀璨映輝。
“沒錯，這就是這把武器的奧妙所在！”鄔霏傣梓從艾歐與侍衛的身後走來，大笑道，“以前我製造武器的時候不知道，原來真正所向披靡的武器，就在龍類的身上，就在我血親的身上。”
“你製作這些武器，不就是為了讓龍類的身體不再受傷害嗎？”艾歐問，“鄔霏傣梓，你要那麽多的龍骨，究竟是要做什麽？”
“陛下，堙龍槍這把舉世之作，必須要相當的犧牲。我希望除了剝取活龍身上的骨頭，您能再給我回收龍類遺骨的權利。”鄔霏傣梓鞠躬道，“陛下您別看現在是和平盛世，可一旦霜之巨人的威脅被消除，我們就又會回到互相廝殺的時代。堙龍槍是專門針對龍類而製作的武器，它可以完全封印住龍類的能力。”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艾歐擺擺手，“堙龍槍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你自己也要注意，要小心你隊伍裏麵的內鬼。”
“當然，艾歐陛下。”鄔霏傣梓奸詐一笑，“那麽現在，我可以把這斧尾骨拿走了嗎？”
“嗯，拿去吧。”艾歐點點頭，鄔霏傣梓便把斧尾骨拿走，消失在他背後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