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蒼白的紅十月（9）

  秦彥梟突入進軍營，掀開帳前的簾布，厲聲問道，“你可有讓他龍立即致死，但不會讓我被發現的巫術？”


  赤足坐在長椅上的，是身形矮小，膚色慘白的雌性龍類。一襲海藍長發及膝，亂蓬蓬的從不見梳理，碧眸的周圍盡是黑眼圈，雙眸卻不顯得無神。她專心致誌地閱讀手中的羊皮卷，上麵寫的是人類的文字。


  凱奧提克威徹·周泣孤綾，龍類們稱呼她巫師，但其實她隻是個天文愛好者，順帶酷愛研究人類的文字。


  “我沒有那種神奇的東西，那是惡魔才會用到的。”周泣孤綾細語道，“但是鄔霏傣梓現在所研究的武器，據說已經有了成果。一擊就能使龍類斃命，最強的武器——堙龍槍。將軍可以去問問，不過您為什麽需要它呢？”


  “我要殺掉秦銀耀，因為她我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秦彥梟飛奔離去，在軍帳內掛起一陣久久不息的風。


  “哦。”周泣孤綾咕噥一聲，繼續研讀人類的文字，但她突然覺得秦彥梟的話好像不大對勁，驚呼道，“什麽？殺了秦銀耀？不好……我得趕緊告訴艾歐陛下。”


  登上亂石山頭，艾歐的雙手已被磨出血泡，他輕輕握住雙手，吹了吹氣，並沒有什麽作用，血泡沒有消失。他抬起頭，陽光照在對麵雪山的崖壁上，映照得金黃。向下望去，一片螢藍藍的蜿蜒長江，中心閃閃發亮，是反映著那黃金般的崖壁。江岸對麵是鬆樹林，艾歐覺得哪裏可能會有更多動物可以給他捕獵，但他現在需要休息一會兒，在荒野上長途跋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上的山鷹匆匆飛過去，它們在地上的影子一閃而過。艾歐小心翼翼地從山頭滑下去，來到江岸邊，卸下背上的木製魚叉，其實就是一個前頭被削尖的長木棍。他在螢藍的江水前望了望，卻沒發現有小魚兒在水裏。


  真是奇怪，他以前來這裏的時候，魚兒可多的是。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但這周圍地貌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魚兒也不可能遊去別的地方。他無奈地把魚叉放在地上，挖起一口江水喝了下去，覺得這江真的鹹到掉牙，便閉上眼躺了下來。


  艾歐揚起手臂遮住眼睛，不讓陽光那麽刺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約聽見潺潺江水的流動聲變得更大，更急促些。他猛地坐起，以為是魚兒們遊上來了，拿起地上的魚叉，再往江中望去，依然空無一物。


  但是那聲音卻沒有消散。他循著音源走去，在巨石後麵探出頭，發現一個黑發長尾的姑娘正蹲在江邊，岸上放著木盆，手中搓洗著衣物。艾歐一驚，能在這種地方還遇到同族，實在是不幸。他警惕地盯著洗衣的姑娘，悄悄地坐在她身後，緊握手中的刀柄，隻要她表現出攻擊傾向，自己就會衝上去砍下她的頭顱。


  艾歐一路走來，遇見過許多龍類，本以為可以和他們言和，卻因為他們強烈的敵對性，不容領地被他龍冒犯的天然心理，而不得不和他們開戰。他手刃了許多龍，其實身上與嘴角應該是血跡滿滿，隻不過血跡在荒野中被風幹，才不顯得那麽明顯。前幾次戰鬥後，他都會為同胞做誠摯的悼念。但當他的食物耗盡後，饑不擇食，隻能狠下心吞噬同胞的屍體。可慢慢的，出乎他意料的是，每多吞噬一次，他都會感覺到全新的力量從被他吞入肚中的同胞的肉中湧遍他的全身，使他變得越來越強。


  姑娘一直在專心洗滌，他漸漸放下了戒心，並不打算去打擾洗衣的姑娘，而是坐在她的身後靜靜等待。姑娘將木盆中的衣物換了一輪又一輪，清洗了一次又一次，抱起木盆準備起身時，看見身後坐下的艾歐，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他。


  “我遠道跋涉而來，無意冒犯。”艾歐起身，走到姑娘麵前鞠躬道，“本要在此地捕魚為食，未果，休息晌時後便見你於江邊洗衣，方才坐下等待。”


  姑娘換了隻手抱著木盆，歪頭微笑道，“可是你等待我是要幹嘛呢？”


  “如果我再度跋涉而回，已是天色漸晚。我自覺疲憊，亦無精力而去。想皆姑娘住所暫居一晚，可否？”艾歐盯著姑娘的眼睛，鈷藍色的雙眸，神秘幽然。


  姑娘愣了一會兒，問道，“你過來走了多長時間？”


  “兩三個晝夜。”


  “啊，那跟我來吧。”姑娘答應，轉身走進樹林，“你有定居嗎？”


  艾歐搖頭道，“沒有，一直都是露宿野外。”


  “不如就在這裏住下吧？”


  “不可，我僅能休息幾天。”


  慢慢走過鬆樹林，眼前豁然出現了開朗的光，艾歐加快腳步隨著姑娘走去，來到了雪漫紛飛的山腳邊。艾歐不禁捂住雙肩，吐出一口熱氣，說，“你就住在這裏嗎？”


  “嗯，很冷吧？進了山洞就不冷了。”


  姑娘把衣服搭在鬆樹林口的樹枝上，然後跑到艾歐的麵前，向他伸出手，笑臉相迎道，“啊，我也沒有想到還會遇到其他的龍類。開始自我介紹吧，我叫卡塔斯托菲爾·神淩珺翊，你呢？”


  “我叫艾歐。”艾歐一手和神淩珺翊相握，一手撓撓頭，心想這個名字可真是難記，“你在這裏曬衣服，很難風幹的吧？”


  “出了太陽就好了。”神淩珺翊笑道，“你的聲音和我不一樣呢。”


  “嗯，的確。”艾歐點點頭，“但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比我的好聽多了。”


  “真的嗎？謝謝你！”神淩珺翊欣喜地說，就像是高興地要跳起來，“我覺得你的聲音也好好聽，就像是江邊的魚一樣。”看到艾歐皺起了眉，神淩珺翊撓撓腮，又說道，“就是……像魚一樣甜美，有誘惑力。”


  艾歐依然盯著樹枝，伸手取下神淩珺翊剛剛掛上去的衣服，“我來幫你選個好地方吧，可以晾幹得更快。”艾歐轉身詢問神淩珺翊，看見她臉頰嫣紅，擔心地問道，“你的臉怎麽這麽紅，生病了嗎？”


  “啊？”神淩珺翊捂住自己的臉，發現竟然變得滾燙，“很紅嗎？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沒生病吧。呀……好奇怪，我的臉真的很紅嗎？”


  “嗯。”艾歐把雙手抱著的衣物由左手抱住，伸出右手撫上神淩珺翊的紅頰，“好燙！”他立馬收了回來，甩了甩手，卻發現神淩珺翊的臉似乎更紅了，紅得像是成熟的紅蘋果。但是他卻覺得好看，神淩珺翊現在就像是那些蘋果一樣，嬌豔欲滴。


  艾歐找來一些石頭放在山峽之間的通風口，墊得高高的，再把神淩珺翊的衣物捋勻，在石頭上麵一一鋪開，“這樣就行了，明天就能幹。”


  “真的嗎？謝謝你！”神淩珺翊感謝道，“你真的好厲害。”


  “哈哈，過獎過獎。”艾歐撓撓頭，“不過這裏還真是冷，你能撐過來，也挺厲害的。”


  “山洞裏麵很暖和，我覺得冷的時候就會在那裏睡一覺。”神淩珺翊指著山腳邊的洞穴道，“現在的氣溫倒還是適宜，不是太冷。你是還沒有習慣這裏的環境，去山洞裏暖暖身子吧。”


  神淩珺翊走到放著兩顆石頭的山洞前，走到一邊推開一顆，艾歐也走到另一邊，把另一顆推開。向山洞裏麵望去，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不進去嗎？裏麵很暖和的。”神淩珺翊盯著艾歐說，“我還要去外麵打獵，你可以在這裏等我回來。”


  艾歐戒心再起，不敢獨自前往山洞。他遇到過這種情況，自知武力不如他的龍類會好言相向，實則把他引誘到陷阱處，在無法動彈的時候來絞殺他，差點喪命於沙漠，“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怕黑嗎，裏麵除了我那些睡覺的弟弟妹妹，什麽都沒有。”神淩珺翊疑惑地看著艾歐，“話說回來，你為什麽不就在這裏住下呢？這個山洞真的很暖和。如果你不喜歡住山洞，我可以幫你做一個木屋。”


  “木屋就不用了，我不會留太久。”艾歐擺擺手，讓神淩珺翊別為他費功夫，“如你所見，其實我在尋找同類，劃清界限，以此將所有龍類統一起來。隻是正好覺得饑餓，才在江邊捕魚。”


  “為什麽要統一？”神淩珺翊不解地問。


  “我們的同胞在各地分散，沒有相互往來，一味地自相殘殺。唯有統一起來才能讓所有龍類意識到，全天下的龍類都是一家，身上都流著相同的血。”艾歐眼神毅然，“我要做統一他們的君王，他們本性並不壞，隻是缺少一個領導者。”


  “君王是什麽？”神淩珺翊追問，艾歐甚至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聽懂自己剛剛所說的偉大願望。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對牛彈琴？不過神淩珺翊是唯一沒有直接攻擊他的龍類，也許統一龍類可以從她身上開始。


  艾歐有意跑到神淩珺翊麵前，背對著她張開雙臂，俯瞰江山，神氣地說道，“一統整片大陸，讓所有龍類都聽令於我！我說什麽他們就得做什麽，我要什麽他們就得給我什麽！這就是君王，是所有龍的統領、領導、霸王。”


  “那麽厲害？”神淩珺翊依然微笑，就像是不相信艾歐能做到這件事一樣，“也就是說，你當了君王以後，我也要聽你的嗎？”


  “對，不過我會對你好一點。”艾歐理所當然地點頭，“不像其他的龍要對我唯命是從。如果我住在超級好的地方，你也要和我住在一起，我們一起享受當君王的樂趣。”


  “為什麽呢？你隻對我好，其他龍不會妒忌嗎？”神淩珺翊麵上的笑容消失了，讓艾歐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轉過身盯著神淩珺翊的雙眸，卻發現她的眼神難以理解，以致於他自己出現了害怕的感情。神淩珺翊字字入心地說，“你這樣不公平地對待龍類，要怎麽讓他們萬眾一心？”


  艾歐一怔，臉頰也漸漸泛起通紅。原本直視神淩珺翊的目光畏畏縮縮地收了回去，裝作心不在焉地把頭轉到一邊，一手撓著稚嫩的臉蛋，支支吾吾地回答，“那不一樣啦，我對你這麽好，是因為你將來會是……會是……呃……我的……”


  “你的什麽？”神淩珺翊歪頭表示疑惑，“我會成為你的東西？”


  “不是的。”艾歐立馬否定，“一個君王一定要有能讓他放鬆身心的歸宿。除了住所能這樣，便隻有被稱為王後的龍類才行。雖然我現在沒有時間，但隻要我……”


  “小心！”神淩珺翊突然喊道，把艾歐給拉到自己的身後。隨後她抽出腰間的短刀，迅猛地捅入重爪龍的下頜，鮮血灑落一地。重爪龍抬起長頸，把神淩珺翊甩去空中，正欲逃離之時，下落的神淩珺翊竟準確地將短刀直插進重爪龍的頭顱，頓時血漿迸射。在重爪龍痛苦的長鳴中，神淩珺翊被濺射一身，跟著倒下的重爪龍跳下來，看了看手中瞬間鈍化的短刀，無奈地歎了口氣。


  艾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神淩珺翊的鬥技絕不可小視，竟能將重爪龍解決得如此行雲流水，毫不拖遝地解決戰鬥。艾歐此時多麽慶幸，一是神淩珺翊及時救了他一命，二是自己沒有和神淩珺翊開打，若是自己貿然冒犯到她，恐怕並不是一場很好解決的戰鬥。


  “啊哈哈……衣服又要重新洗了。”神淩珺翊撓撓頭，朝艾歐笑笑，青澀可愛的笑容直勾艾歐的心弦。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但他對神淩珺翊有好感，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生活。“你那一套晾衣服的方法不會有問題吧，我已經沒有衣服換了。”


  “絕對沒問題的，你就放心好了。”艾歐拍拍胸脯保證道，“咳咳……話說回來，你願意做我的妻……阿嚏！”


  艾歐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牙齒開始打架。他不自覺地縮手縮腳，尾巴卷成一團，抱起雙肩發著抖。


  “你還是不習慣這裏的環境呀，瞬間感覺這麽冷。”


  “啊……不，應該是我的傷口被撕開了。”艾歐脫去上衣，俯首看向從左腹一直劃到後背的傷痕，果然中間的結疤處裂開了口，滴滴鮮血流了下來。


  神淩珺翊捂住嘴驚呼道，“天呐，你是怎麽搞的？”


  “我出於正當防衛，和那些擅自攻擊我的龍類打了幾場架。傷口是被他們打出來的，希望我體內沒有感染什麽病毒。”艾歐喘著粗氣，抬起頭望著神淩珺翊，“重爪龍雖然沒多少肉，但也夠吃了，要不先回你的山洞裏去吧？”


  神淩珺翊搖搖頭，“不行，還不夠，我的弟弟妹妹還要吃。”她盯著艾歐身上怵目驚心的傷口，看著他慘白的臉，又說，“你現在覺得很難受吧？我先把這頭龍拖到洞口前，然後帶你去山上的溫泉泡一泡，就會覺得好受多了。”


  艾歐捂住傷口，看著神淩珺翊割去重爪龍的牙齒，頷首答應，“好吧。”